第15章 第十五章
“西南杀手昨夜没有杀人,却将一封信射入了县令的后花园,今早才发现,”云楼深盯着远处的高台;那下面是什么县太爷的府邸:“赤霞峰三弟子匡陶今天下午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已经在赵府了。”
赵县令家中一对女儿,长女大约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只不过路程遥远,快马加鞭亦无济于事;二女儿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浪子,未可知是否还在永乐。
家中唯二会武的人都靠不上,赵县令不仅仅调了衙役保护自家的宅子,甚至广散家财,请了江湖人士来保护自己一家老小。
半夜三更,赵府仍然没有动静。
我的手脚完全麻掉了,稍稍一动便感觉有千万蚂蚁在血脉里游行。
暗中蛰伏的高手们比我厉害,这个时候却也有些蠢蠢欲动了;我甚至看见在某个地方冒出了一个脑袋,虽然只是晃了一下,却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月明星稀,真不是犯案的时候。
那西南杀手若是在这样亮堂的月光下索命,要么他超越了有史以来的所有高手,要么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风一吹,瞪了大半夜的眼睛有些干涩。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声哈欠。
永乐县天罗地网。
北西东三方分别是龙虎派、南雁门、陨日门,还有一个坐南朝北的摧山盟;四角分别是魔门、影阁,另有幻海门分守两边。
人人都认为西南杀手难逃这一场毫无悬念的围猎。
即使那人知道消息提前出逃又如何?
这样的惯犯,若是说了要杀谁,便是要实现的,今夜不成功,挫了他的锐气,指不定哪儿就会露马脚。
即使那人真的困兽犹斗又如何?
江湖上的名家弟子济济一堂,饶是猛兽也该被收入牢笼。
直到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我的老爷啊!”刺破永乐县上空的寂静,这样的自信骄矜才终于被打破了。
又一次,西南杀手悄无声息地收了一条老命。
偏偏还是在各路高手的拱卫下。
偏偏还是在“天罗地网”之下。
偏偏还是地方官员。
这么下去,还真要一路闹到京城去不可?
各门派纷纷汗颜:这西南杀手难道真的练成了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神功?
自从有“门派”一说开始,天下九州的武学天才不说千千万吧,至少也有百八十个人。
他们或是创建了一个门派,或是创造了剑谱拳法。
然而既是武功,皆有痕迹;从没见过人真能雁过不留痕。
赵府里头哭天抢地。
赵夫人已经哭晕过一回,被掐着人中弄醒了,第二次却两眼一翻,直愣愣倒在小妾的大肚子上。
那小妾本来在哭赵老爷,躲避不及,扶着肚子惊呼一声,被赵夫人撞得往后倒去,一屁股摔在石板地上,霎时间脸就白了。
丫鬟手忙搅乱将两个滩成了泥的女人拉起来,哭的哭,叫郎中的叫郎中,如同失去了蜂巢的蜜蜂,嗡嗡地乱成一团。
赵家的两个主心骨,一个躺在里屋的床上还没有救醒来,一个不知所踪,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想来人已经不在了。
匡陶等几位赵县令的熟人,站在院子中间指挥乱窜的丫鬟侍从。
忽然听见一人冷哼一声,冷笑道:“匡兄怎这般熟稔,连丫鬟的名字都能叫出来?”
此话一出,明眼人都明白,是来挑事儿的。
“那是谁啊?”我问云楼深。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悄悄地趴在赵家院墙上了。
云楼深将手搭在前额上细细一看,道:“衣服上双兽相斗,应当是龙虎派。”
龙虎派自诩为江湖第一大门派,其人眼高于顶、傲慢至极,也不知道匡陶为什么会惹上龙虎派的人。
匡陶只当没听见。
那人的声音反而更大了:“匡陶兄,你怎如此熟悉赵家?怕不是三天两头来拜访。”
表面上看,这两句话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前者只不过是诬陷匡陶和赵家的丫鬟有不知名的瓜葛,可惜匡陶清名远洋,最是克己复礼,这样的诬陷没有依据,没什么威胁。
厉害的是后面那一句话。
翻译过来就是:你匡陶也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连我都要道一声“匡兄”。人家赵县令将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了,可你却无能为力。
欲抑先扬,厉害。
须知道江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为可贵,重点都在一个“报”字上。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投桃报李,冤冤相报。
而今赵县令把匡陶当朋友,他却不能将救人于死地,叫江湖上的人如何看他?亏得还是赤霞峰排名第三的弟子。
无能,实在是无能。有其名而无其实。
匡陶装聋作哑不成,沉着脸向那人道:“诸位也都是江湖名士,不出力也就罢了,怎么能袖手旁观。”
“西南杀手大约还没有走远,诸位不去追,却在这里看热闹。”
玉瑶师姐站了出来。
那人看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走了出来,只当是好捏的软柿子,当下不屑地说到:“你是谁,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他还没说完,就有衣服上同样绣着双兽纹样的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呵斥道:“魔门就魔门,怕个屁!我名门正派还怕它魔门做甚,想当年,魔门可是咱们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一词出现伊始,不少人就变了面色。
虽然昔年凤卿吾曾经是天下公敌,然而在凤卿吾之后的门主白曦和——也就是我主母——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出身,就是靠着这一层关系,平常也没人敢在魔门面前破口大骂,最多背地里发泄发泄。
也正是因为魔门不甚光彩的一段历史,在换了门主之后,无人轻易提起当年它被四大门派围攻的惨状。
龙虎派的人好生嚣张,偏要作死,竟然在魔门嫡系弟子面前嘴巴不干净。
玉瑶师姐脸上颇有些怒容,冷冷道:“哪里来的无名小卒,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那人在龙虎派众星捧月,到了外头竟然受此冷落,自然要给自己找回场子,当下手往背后一伸。
那长剑被他背在身后,手一抽,一道莹亮如镜面的宝剑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楼深小声自言自语:“‘秦王剑,剑长七尺,雪亮如镜’。那人手里的剑有些来头,起码是龙虎派的入室弟子。”
我的心思却不在他的实时解说上,因为我师姐拔刀了。
那一柄刀线条流畅修长,模仿飞狐奔跑的动态而铸,刀柄是狐狸尾巴,刀身是狐狸身子,而刀尖则是狐狸尖尖的嘴吻。
江湖上盛传我师姐是玉狐,不是因为她有多像狐狸精,而是因为“玉狐”这把刀。
“玉狐”映雪如玉,滴血不沾。
人刀同名,浑然一体。
江湖上双双拔剑,等于叫嚣“打一场”,看来,今日免不了旁生枝节了。
那人手中秦王剑一转,朝我师姐奔了过来。
我师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提刀在手,就要迎战,却只听得“锵锵”两声,秦王剑从龙虎派弟子手上飞了出去,从半空竖直落下,插入石板中。
众人看时,一剑一枪双双遮挡在玉瑶师姐面前。
这还没完,那人手中秦王剑被震飞,虎口被震得发疼,倒退了三步,终于还是没能站稳,摔了一个屁股墩。
“你们你们是哪个门派的人!多管闲事,当心小爷我灭了你们!”
使錾金枪的光头男子将枪往地上一顿:“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影阁鲍战!”
其实不必看其他的,只看他脸上的刺青,就知道必然是曾经受过墨刑、后来入了影阁的要犯;又见他手上的虎头錾金枪,不难猜到是影阁的白虎煞。
另一人倒是恭谦有礼,然而来头不小:“南雁门内门弟子,秦娣。”
不消说,虽然南雁门这一次派出的只是内门弟子而非内室弟子,然而这位秦娣姑娘背靠南雁门这棵大树,很难不叫人谦让三分。
她拱手道:“赵府不幸,凶手难逃罪责。咱们得快些追凶,在此处耽搁时间实在不明智;若是咱们江湖联合出动,尚未拿下西南杀手,实在是长他人威风。”
她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打架或者看热闹的时候,凶手尚未落网,这么大的行动没有结果,于各门派的名声都有损。
除去匡陶等几人留下之外,余众呼啦一下散去,各自朝来的方向反溯,寻找凶手的下落。
云楼深从墙上跳下去,径直走到匡陶面前。匡陶一见他来,便道:“多谢云峰主相助,若不是云峰主告知,匡陶定不知檄文之事。”
他比云楼深大不少,举手投足却丝毫没有摆架子,甚至面对云楼深的时候有几分尊重。
云楼深摆手:“你信那檄文吗?”
“这”匡陶犯了难:“赵县令为人敦厚,有长者之风,于情于理,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迂腐。你前番住在赵老爷家的时候,难道没看见满屋子的金银财宝?那真是比王府都金碧辉煌。”
被十四岁少年这么一训斥,匡陶哑然。
“你只当他为人良善真诚,却不知道他是如何为官的。”
云楼深连连摇头。
“西南杀手在永乐县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两个人贩子,帮凶也已经落网。”
“第二次是养鬼的戏班,在永乐县四周巡回,戏台下观众多,厉鬼吸阳气,轻则重病,重则一命呜呼,又没人能想到是戏班子,还当是横死。
“第三回就是这贪得无厌的赵老爷,表面上弥勒佛,实际上活阎王,私加苛捐杂税无数;赵府上下,除了赵夫人并两个女儿,其他都是强占的;又在朝廷有关系,百姓敢怒不敢言。”
“要我说,你们不必追那西南杀手了,任他去多杀几个恶人,也好换个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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