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绾绾
二月初九。
这几日各地的贵女们纷纷到了天都，所到第一件事不外乎是来拜见永宁公主，江姝这几日也是累得打紧，原本按平日里来说，江姝一累，夜里沾上床便能入睡，可不知为何这几夜，都是到了后半夜才渐渐有了些许睡意。
这日用完早膳，江姝坐在镜前对着眼底的一圈乌青默默叹了口气：今日不知又有哪些贵家小姐要来上门拜访？
想到此处，江姝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不多时，春兮便进屋禀报：“有三位小姐结伴而来，这其中便就有那江北刺史之女颜绾绾。”
江姝听着春兮的话语，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什么，便吩咐春兮先去大殿招待她们，自己随后便去。
春兮应声离去后，她托腮思索了片刻，又唤了个院里的小丫鬟，吩咐她去枫亭院将寒霜姑娘请来。
枫亭院紧挨着江姝所住的主院，林寒霜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那里，两个人来来往往也方便些。
随后，江姝拿起桌上的胭脂盒，扑了些细粉于眼下，遮住了那一抹乌青，满意地看了看镜中，这才起身，提裙缓缓离去。
在大殿外的廊下，遇到了一同赶来的林寒霜，两人相视一笑。
“公主您呀……不想一个人应对，就拉上寒霜来一起应付……”寒霜说得有些无奈，却依旧带着温柔的笑。
江姝走近了些，轻轻摇晃着她的一只胳膊道：“谁不知道寒霜姐姐待我最好了，我这几日天天硬着头皮，和她们场面应酬，整个人都快坐僵了……”语气亲昵又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穿过了回廊，来到大殿门口。
江姝正了正神色，抬脚踏进大殿，而原本殿内说笑的声音，因江姝的到来而骤然停了下来。
“公主万安。”三人纷纷起身行礼。
江姝浅浅一笑道：“都是姐妹，无须多礼。”语罢，便让她们纷纷落坐。
“这位是林太傅的妹妹寒霜。”江姝率先开始介绍起来。
那三人见公主与她如此亲密，又听介绍竟是太傅之妹，更是不敢怠慢，纷纷开口问好。
一番寒暄之后，江姝随即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不知哪位是江北刺史之女？”
“回公主，正是臣女颜绾绾。”起身的女子一袭藕荷色的衣裙，身量纤纤，宛若夏日雨后的一支水中菡萏，清新脱俗。
她说话不卑不亢，态度亲和，举止有礼。
方才进殿时，江姝其实一眼便看到了边上这抹藕荷色的身影，从始至终，她一直默默听着另外两位小姐的谈话，只在她们谈及或询问自己的时候，带着微笑礼貌地回应着，其余时候便在一旁侧耳倾听，偶尔抿一口茶。
“听闻你从前身子不好，如今可痊愈了？”江姝前几年听江别鹤提过一嘴，便也开口问了问。
“回公主，臣女身子早已大好，多谢公主挂念。”
江姝点了点头，便让她坐下了。
此时，另外两位小姐有些诧异，默不作声对视了一眼。
这一切细小的举动依旧落在了江姝的眼里，她勾了勾唇角，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接下来那两位小姐一前一后介绍了自己，听后江姝点了点头，她们三位皆来自江北，身份也是大差不差的，难怪约了一同前来。
“本宫安排的住处，可还习惯？若是缺什么，与本宫说就好。”江姝说得甚是客气。
三人前前后后皆答：“习惯，不曾缺什么。”
“那便好。”
随后，三人纷纷献上了给江姝带来的礼物，一对金丝嵌珠玉镯、一只如意柄以及一朵开得灿烂的牡丹花。
江姝看着这株红牡丹，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她转脸望向送这株花的主人——颜绾绾。
颜绾绾起身开口解释道：“公主，这其实是一朵假花。这是臣女选用上好的天蚕丝亲手制作，臣女手拙，也不知能不能入公主的眼。”
听到她的解释，江姝更是感到十分惊讶，她命春兮将那花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更加细细端详起来。
眼前这株花，色泽灼灼如火，花瓣层层叠叠，片片明艳饱满，不管是形态还是细节，皆是栩栩如生，以假乱真，这手工制作的水平叫人称赞。
而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林寒霜眼里竟也透着一抹惊艳，忍不住称赞了句：“颜小姐，可真是个心灵手巧的。”
江姝一向喜爱牡丹，在她院子里特意留了一片地方栽种了各式各样的牡丹花，她此时甚是满意这礼物，但却没有喜形于色，只是淡淡地让春兮收下了。
“多谢各位小姐们的礼物，公主很是喜欢，这是公主给大家的回礼。”不多时，春兮便带着三个丫鬟再次进了大殿，她身后的三个小丫鬟手里都端着一只锦盒，依次送到了各位小姐的手中。
三女连忙起身行礼道谢：“多谢公主。”
“不必客气，大家不用在本宫面前拘束。”江姝轻抿了口茶，继续道：“再过几日便是百花宴了，到时候选花神，诸位姐妹可要好好打扮一番。”
“臣女不敢。”三人唯唯喏喏，不敢应下。
百花宴，选花神，往年来，这花神之位都是毫不意外地落在江姝的身上，她身居公主之位，这风头倒也是没有哪家小姐敢与她抢，次次都这样，倒也没什么新意。
她们如今这般回答，自然是不敢与江姝抢这风头。
江姝闻言一笑，听懂了这层意思，解释道：“诸位姐妹不必推脱，今年的选花神，本宫并未打算参加，所以诸位姐妹可要好好收拾一番，不要辜负了本宫的期望。”
此言一出，明显感觉到原本凝重的气氛变得有些活跃起来。
“臣女定不辜负公主美意。”她们齐声应道。
江姝笑意盈盈，却在默默观察着几位小姐的小动作。
那两位小姐又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一个似乎格外激动，在听到江姝的话后，一双眼睛突然仿佛亮了起来。
而颜绾绾此时低垂着眸子，如平日般应下，浓密的睫毛掩盖了她眼底的神情，倒叫江姝有些看不透了。
林寒霜见眼前这般场景，看着那个过于喜形于色的小姐，暗暗摇了摇头。
江姝此时审视她们的目光，以挑选未来太子侧妃的要求衡量了一遍：暂且不管她们身份背景，单是现如今所表现出来的，今日只有这个颜绾绾颇得她心。
想到此处，她又瞧了瞧颜绾绾，眼底有些意味不明。
又聊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姝感到了有些疲惫，便开口最后嘱咐道：“二月十二便是花朝节了，明后两日为了庆祝花朝节的到来，天都的街边集市会十分热闹，诸位姐妹难得入京，若是有空可以带着丫鬟小厮出去逛一逛。”
待三人应下后，江姝继续道：“本宫有些乏了，若是无事，本宫也不留你们了。”说着，江姝按了按眉心。
“臣女便不打扰公主了，臣女告退。”
“春兮，送客。”
待春兮领着她们离开后，江姝才长叹了一口气，托腮撑着桌子，神色恹恹。
“公主，您怎么啦？”林寒霜起身给她加了一杯水，边倒水边问道。
江姝依旧托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看着她问道：“寒霜，你说今日的这三位小姐怎么样？”
和前几日一模一样的问题，每次江姝送走了这些人后，便会和林寒霜分析：单看这些贵家小姐的行为举止，哪些适合做太子侧妃，哪些不适合。
林寒霜摇了摇头：“都不合适。”
“嗯？颜绾绾也不合适吗？”
“合不合适，公主您心里不已经有答案了吗？”林寒霜将倒满水的杯子放到了江姝的面前，笑道：“公主，您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呢，何必要来问寒霜？”
江姝含笑瞪了她一眼，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不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嘛！”
听到此处，林寒霜便正色分析了起来：“颜绾绾表面上很好相处，但她与人交往不亲近不疏远，游刃有余，城府颇深，不好拿捏。”
“是啊，而且她似乎知道本宫颇爱牡丹呢……”江姝缓缓回忆着刚刚颜绾绾的一举一动，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公主，您也别多想了，这侧妃的人选，最后还是得看太子殿下他自己的意思。”林寒霜宽慰起来，“毕竟太子殿下已经长大了，您到时候也要听听他的想法。”
“这是自然，只不过本宫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别人有机可乘，混入东宫。”江姝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语气坚定。
而此时，出了公主府的颜绾绾坐回了自己的马车上，才暗暗松了口气，此时她袖中的手心里已是汗水涔涔。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双手紧紧攥着那方帕子，深呼吸了几口气，缓了缓自己紧张的情绪，暗暗想着：永宁公主这一关，并不好过，也不知今日自己的这番表现以及自己的礼物，她可满意？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颜绾绾掀开车帘，望着公主府牌匾，那三个烫金大字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思虑起来：自己这里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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