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刘烁忽然冒出一句话。
“不必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这句话，金知妍起身就要离开包间。
“等等！”刘烁的力气很大，他抓着金知妍纤细的胳膊，迫使她无力反抗。
“我有这么不堪吗？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就这样躲避不及？”刘烁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金知妍没有说话，她的头发完全将脸遮住，空气好似被凝固了一样，只能听见两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不是我躲避不及，而是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是吗？”金知妍反问道。
刘烁听她这样么说，明白自己曾经伤害过她，一下不知从何说起，他松开抓着金知妍胳膊的手：“我以为一切都会过去……”
金知妍被刘烁抓的有些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打消了要离开的想法：“过去？你知不知道有些伤害是一辈子也过不去的！你曾经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不能好好上学，甚至不能好好工作，才沦落到这种地方做见不得人的陪酒女，你现在跟我说过去？刘总，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金知妍的语气不轻不重，措辞却句句伤人，这让刘烁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刘烁问金知妍。
金知妍转头看了他一眼，三年不见，他变了好多，头发比以前短了，整个人也更加精神了，只是眉宇间依然有着挡不住的英俊和帅气。
“恨你？”金知妍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返回房间，在刘烁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以前特别恨你，恨你明明知道我和刘煜在一起很幸福却还要来拆散我们，恨你是个大权独揽的占有狂，恨你把我最怀有期待的一段感情化为泡沫……可是经历了那么多，我反倒不恨你了。冥冥之中很多东西都有它的安排，你在上一个人身上所缺失的，下一个人一定会加倍的补偿给你。”
刘烁有些意外，金知妍说她不恨自己，这怎么可能？
时至今日，他想起自己当年对金知妍做的那些事，说是禽兽不如也毫不夸张。
“对不起……我以前对你有误会……”刘烁的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如果不说出来他就会一直憋在心里，会难受到死。
“什么？”金知妍有些震惊，刘烁跟自己道歉了？他还是当年那个她记忆中的刘烁吗？
“我说，当年是我伤害了你，如果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的话，我只能说抱歉。”刘烁嘴角的肌肉在不自然的跳动，对于他这样一个高傲不羁的人来说，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太难了吧？
金知妍的眼角似乎马上就泛起了泪花，她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呵呵，这又是怎么了？当年那个高不可攀的刘大少爷居然也会对别人说抱歉了。”
刘烁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过他现在也不在乎了，这件事埋在自己的心里太久太久了，如果说出一个秘密能换的一份心安，那就倒也是值得的。
“那……你最近过得好吗？”刘烁抬起头问。
金知妍手里还端着半杯酒，她扬起头看着杯子里的酒，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七彩的光芒，“就这样呗，反正都已经把日子过成狗屎了，也就不怕更差一点了。”
刘烁看着金知妍，是啊，她从前的她是那样的清新干净，原来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知道，是我把你变成现在这副样模样……”刘烁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金知妍没有什么情绪的回了一声：“你真的变了……”
“什么？”刘烁没有听清楚，又连忙反问。
“我说……”金知妍说这话，又顿了顿继续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变了，不然你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刘烁记不清楚，这是第几个人对着自己说，他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金知妍和刘煜原本是大学同学，但其实两个人并不是同一个班的，本来可能毫无交集，却因为军训的缘故，他们的班级被分在了同一个中队，这大概就注定了他们相爱相知的缘分。
军训第一天，刘煜就注意到了那个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金知妍，话不多，但还算活泼，喜欢和身边人打打闹闹。军训结束后，刘煜在几个朋友的哄闹下开始追求金知妍，他每天等在她的宿舍楼下，半个月后，两个人正式确定了关系。
然而让金知妍没想到的是，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她跟着刘煜一起回他家玩耍，碰到了刘煜的哥哥刘烁，刘烁竟然对金知妍一见钟情，甚至开始疯狂追求金知妍。
好巧不巧，金知妍当时刚刚应聘进入刘烁的公司上班，刘烁像发了疯似的对她各种威逼利诱，另一边又在金知妍和刘煜中间挑拨离间两个人的感情。
最终刘煜和金知妍分手了，和刘烁的关系也破裂了，甚至在公开场合还说出了断绝兄弟关系的话。
更过分的是，刘烁将自己和刘煜之间所产生的矛盾全都怪在了金知妍的身上，二话不说就将金知妍从ET集团辞退，并且利用关系网断了金知妍的工作，她被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进入盛唐娱乐会所，做了遭人鄙视的陪酒女。
金知妍回忆完整个故事，她的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刘烁听着金知妍的回忆，脸上的表情也在慢慢的变化着，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原来他在受到伤害的同时，也在不经意间伤害了另外一个女孩。
“就是这样，你以前就是这样……”金知妍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刘烁几乎忘记了呼吸，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金知妍的这些回忆。她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这般痛苦，更可想当时她该多伤心欲绝。
“所以，从ET集团出来之后，你就来到这儿了吗？”刘烁艰难的开口。
金知妍摇了摇头：“不，我尝试过很多很多工作，我甚至去工地搬砖，去小餐馆洗碗。我还记得当时有人推荐我来这儿，我当时很不乐意，这份工作是我嗤之以鼻的，我不愿意成为陪酒女，不愿意……可是，那些工作不光很苦，而且工资少得可怜。特别是我妹妹也上了高中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一个月赚的钱根本就没办法维持我们的生活开支。当自尊和活下去放在一起，真的就不值一提了……”
金知妍永远不会忘记，刚刚丢了工作的那几天，她找了份发廊的工作，日日在城中村的小屋子里替人洗头。
有一天她遇到了动手动脚的男顾客，老板却问她愿不愿意给客人做“保健”，每次给她五十块钱。她从工作了半个月的小发廊里跑了出来，发现工资也忘了要。
入夜，她在街口的小摊要了一碗牛肉面，花了六块钱的面里只有三片薄薄的牛肉。为了这个，金知妍和面摊的老板娘大吵一架。她赢得了胜利，老板娘骂骂咧咧地给她加了两片肉。
金知妍吃着吃着，尝到了泪水的咸味。她才二十多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这城市每一个繁华的街口她都无心细看，同龄的女孩子正在缠着男朋友买咖啡，为看哪一场电影而苦恼，她却像一条流浪狗一样为了两片肉差点和别人打了起来。
刘烁看着金知妍，许久没有说话。
金知妍摇了摇杯子里剩下的酒，举起来一饮而尽，喝下最后一口的时候，眼泪也跟着滑落下来，划过她的脸颊，直钻进脖子里。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一个人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原来我嗤之以鼻的工作，可是现在，我却还是穿着这样暴露的衣服，画着这样浓烈的妆容行走在这样的场所，最可怕的是，我竟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金知妍慢慢的说着，在这个夜晚，她好像准备把自己心里压着的所有的话全部都说出来。
“你在这里上班，刘煜他知道吗？”刘烁问金知妍。
金知妍摇了摇头：“刘总你忘了？我们不是早就拜你所赐分手了么？我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我了解他，他也和我一样不喜欢，如果让他知道，我用这样的方式赚钱的，大概只会觉得我很脏吧！”
刘烁没有说话，是的，金知妍曾经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女孩子，虽然很多时候刘烁都觉得她的话太多，觉得她太过于理想主义，可是刘烁从来都不曾怀疑，她是一个生性善良而单纯的人。
“刘总，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金知妍忽然开口说。
刘烁抬起头：“什么事？”
金知妍想了想，还是坚定的说了出来：“我在这里工作的事……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刘煜，可以吗？”
刘烁点点头，“放心吧，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好……那……谢谢你了……”金知妍说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哪怕她每天都在一个个男人面前强颜欢笑，可是那些笑容都是那么的僵硬。
金知妍站起身来，朝着刘烁说道：“我先走了，祝你幸福！”
刘烁也站了起来，“嗯，好。”
金知妍拉开包间的门离开，刘烁闻见了她身上刺鼻的劣质香水的味道，那味道充斥在他的鼻腔里，唤醒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仿佛在提醒他：有些事情是真的回不去了。
刘烁把手摸向衣兜，他忽然想要抽支烟，他很久没有碰过了。可是今天，刘烁想要用烟来麻醉自己，麻醉那一份不堪回首的记忆。
刘烁将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位置，上上下下的摸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并没带打火机。
“真是……”刘烁无奈的靠在包房内的沙发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好受。
此时的张力默默躲在暗处，听到了刘烁和金知妍所有的谈话内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还不等自己调查，就这样机缘巧合地碰上了刘煜的哥哥和他的前女友，光从他们的这段对话，就能听出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很不简单。
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落在刘烁的眼中，与之相随的还有高级古龙水的香味，和金知妍身上的味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刘总您怎么会在这里？”张力推门走进来，嘴角似笑非笑的扬着。
刘烁看清了来人，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不太喜欢那样的环境，没办法，找个地方清净清净。”
张力听了莞尔一笑，下一秒就瞟到了刘烁手里还未点着的烟。
“怎么，要火吗？”张力漫不经心的问。
刘烁感叹于张力观察之细微，他点了点头：“是啊，好久没有抽烟了，一时兴起，结果找不到火。”
张力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来：“恰好我这儿有。”说着，张力往前凑近了一步，打开打火机，火苗立刻就闪烁了起来。
刘烁也不好拒绝，只得把香烟叼在嘴里，借着张力的火点燃了香烟。
“谢了。”刘烁言简意赅的回应张力。
“不用这么客气。”张力灭了火，顺手将打火机放在桌子上，笑着坐到刘烁的对面。
刘烁看了一眼，饶有兴趣的问张力：“怎么，张总也不喜欢对面包房里的场景吗？”
张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怕刘总笑话，我这个人对这种应酬实在是提不起太多兴趣，要不是听助理说今天你会亲自来，我是坚决不会过来凑这个热闹的。”
刘烁笑着点点头：“看来我和张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日后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很想和张总交个朋友。”
张力也表示赞同：“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和刘总一见如故。如果能成为朋友，真是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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