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九月六日，农历八月十一，壬戌日，月德合三合，宜出行、会友、移途、动土、上梁，卯时天乙贵人，吉，辰戌冲，不利龙，大凶。
这是空衍特意挑的日子，据他所说，挑个吉日离开吾塘村好给祇泽去去晦气，虽然不知祇泽生辰，不过既然他喜欢兔子，就以兔论，大吉。
大伙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客厅乱糟糟的，沈招娣也跟着一起帮忙。
祇泽哼着歌抱起一堆衣服就往行李箱里塞，沈煜坐在小马扎上，把祇泽暴力合上的行李箱打开，挨个收拾整齐。
祇泽挠挠腮，蹲下身跟着一起整理，嘴里咕哝，“这样快一点嘛。”
沈煜失笑，“太乱的话，等会儿找不见你要的东西了。”
祇泽一想也是，箱子里都是他常用的，其他的都扔进灵珠空间了，虽然整整齐齐用纸箱码好了，可要找的话会费一番功夫。
“来来来，让一让、让一让。”空衍手里端了个铁盆，他一来季冬安箱子连合都没和合上，直接摊开就拉着箱子离远了些。
“快来。”空衍把铁盆放在餐桌上，就去拉祇泽。
祇泽跟着他到了铁盆前，用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酸甜香气，眼睛亮了亮，“是柚子！”
空衍笑眯眯地点头，“是咯，柚子叶，快用它洗洗手，我化了百解消灾符在里面。”
祇泽跃跃欲试，不过有些不大好意思，便抿唇腼腆地笑了笑，“还是不用了。”
“怎么不用！我可是特意为你弄的，这破地方，可得去去晦气再走。”空衍说着就撸袖子要把祇泽手强行按下去。
“沈煜，你看他！”祇泽鼓着脸。
沈煜放下手里的衣物，起身走到祇泽身后，把他圈在怀里，握着他的手，一起放在柚叶水里，温声道：“阿泽，乖。”
祇泽脸红红的，任由沈煜替他清洗。
空衍浑身起鸡皮疙瘩，肉麻！
用帕子擦干手后，沈煜牵着祇泽继续整理箱子。
季冬安感觉空衍弄得挺玄乎的，他也想洗洗，便自告奋勇地说要把水端去倒掉，空衍优哉游哉地躺在太师椅上，他事情已经做了，剩下的根本没打算管。
季冬安端到屋外，刚准备放在凳子上，李炳章来了，他眼下青黑，眼里满是血丝，胡子拉碴，瞧见季冬安，勉强笑了笑，“小安，倒水呢。”
季冬安没控制住，一下把水泼在院子里，他看了看溅到李炳章鞋上的水，不自在地回道：“对……”
李炳章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煜哥在吧，我来找他。”
李炳章踏着水，被打湿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脚印里混着稀泥。
沈煜瞧见李炳章憔悴地面容，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领他去了卧室。
空衍盯着李炳章的背影，云煦悠悠地端着茶杯，把团扇盖在他脸上，“放一下。”
空衍一把拿下脸上的团扇，无能狂怒，“请让我用手拿着！”
云煦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下次，一定。”
李炳章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入头发，“煜哥，我好难受。”
沈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站在窗户点燃了一根烟。
李炳章心如刀绞。
“我这辈子，就喜欢了这一个人，可却护不住他。”
“我是个懦夫。”
他眼里是无尽的悔恨。
“他这么做，是希望你能不受干扰，好好活着。”沈煜手里的烟燃了一半，不过他一口都没抽。
李炳章眼神空洞，表情近乎麻木。
“他说很喜欢森林的气息，自由与宁静。”
“所以我把他葬在了山里。”
在香烟快要燃尽的那一刻，沈煜把他它熄在桌面，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黑色袋子，递给李炳章。
李炳章打起精神，把袋子拉开，只一眼，又立马拉拢，神情凝重，问道：“煜哥，你这是——给我的？”
沈煜拍拍他肩膀，拿出其中一把给他示范一下，上膛，拉保险栓，取弹夹，仔仔细细地教给他使用方法。
“我走了，而你跟我来往的较多，人心难测，保命用的。”沈煜点到即止。
李炳章捏着拳头，愤怒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眼皮耷拉下去，“我明白，煜哥，我只是心里难受。”
“世界发生灾难，难道连基本道德都丧失了吗”
沈煜握着门把手，淡淡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不必太过悲观，世界终将会恢复秩序。”
拉下门把手，沈煜动作顿了顿，低垂着眼说道：“炳章，祇泽不喜欢这里。”
李炳章愣了愣，神情落寞，点了点头。
早上六点三十分，大家站在院子里全部整装待发，金芝荷两人也过来了，只剩沈煜没出来，房门响动，空衍催促道：“快点、快点，卯时快过了，等下辰时又发凶了。”
沈煜递给沈招娣一个黑色袋子，“炳章会教你。”
沈招娣打开一眼，眼睛发亮，充满感激地看着沈煜。
沈煜站到院子里，和他们一起，对着屋内的人摆摆手，提着行李离开了。
季冬安的车已经不能用了，内里座椅都给卸了，季冬安欲哭无泪。
沈煜早有预料，他把车停在吴家，给了两袋子大米，至今完好无损，吴家筑了高墙，还安了电网，地也宽敞。
空衍停了一辆车在村长家，王弘新给开出来了。
沈煜把车辆发动，油箱加满，给杰森发了一个信号，就打算出发了。
“等等！你们不能走”村长拄着拐棍气喘吁吁。
王弘新从车上下来，几步上前扶着他爹，问道：“爹，您跑这么急做什么。”
王村长跑得气喘吁吁，指着祇泽，沉着声音说道：“你不能走。”
空衍从车上跳下，拍拍手，“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不能走了。”
人群开始聚拢，窃窃私语。
王村长把拐棍在地上“笃笃”地敲了两下，表情严肃，“他是吾塘村的人，他不能走。”
“儿，快，快把他扣住。”王村长边说边推搡王弘新。
王弘新憨厚的脸上满是尴尬，他抱歉地朝沈煜笑笑，回道：“爹，您记岔了，他不是吾塘村的人。”
王村长指着王弘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声如洪钟地说道：“他怎么不是了，他要是走了，咱们全村都得玩完。”
他又朝着人群说道：“大家伙，都快帮忙拦住他，没有我们的允许，他一步也不能离开吾塘村！”
村长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种话，人群渐渐围住沈煜的车，想要去拉祇泽。
祇泽咬着下唇，眼眶红红的。
沈煜站在他身前，从军靴里掏出枪朝天“砰砰砰”地开了三枪。
人群顿时抱头鼠窜。
沈煜眼里酝酿着风暴，一字一句：“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村长老糊涂了吧，拦人家干什么。”
“就是，人家可是城里人，跟咱们村有什么关系。”
人群开始转变风向。
王村长一听，咬咬牙，高喊道：“我怎么会骗大家伙儿，他和山神有关系，他一走，咱们村会再次发生大水，所有的树木会跟外面一样疯长，咱们村的宁静可再也没有了，都活不成了！”
“所以没有我们的允许，他休想离开吾塘村！”
王村长拿捏住了大家的要害，所有人都对山神心存敬畏，如果这少年真和山神有联系，一定不能放他离开。
季冬安胸膛起伏不定，骂道：“你们有病吗，他就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和你说的那个劳什子山神有屁的联系！”
王弘新想到脑中突然闪过的画面，死抠手心，出来笑着对沈煜一行人说道：“煜哥，你们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要不然还是先等等，只要我们确定和他没关系，一定不拦着。”
“等个屁！”
空衍手里抓着铜钱，狐狸眼没有丝毫笑意，声音里仿佛掺了寒冰，“你们不就是怕死吗，来，把符拿出来，我保你们长命百岁。”
空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村长。
王村长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把脸转向人群，“他说的什么符，我不知道，他没给我，我也没听过。”
“不信你们问问二娃子。”村长缓缓放下手，紧握拐棍。
空衍双手环住手臂，对着人群哂笑道：“那符长期佩戴可延年益寿，荫庇子孙。”
大家不是傻子，这道士来村里算卦一算一个准，而且他也没必要骗大家，一定是村长不想拿出来。
“村长，为了大家的安全，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就是呀村长，大家都想活命，你不会这么自私吧？”季冬安附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为了一己之私，让全村人陪葬吧。”金芝荷跟着阴阳怪气。
“你……你们！”王村长气的手抖，从来只有他吩咐别人、逼迫别人的份，他们算老几，也敢对他指指点点。
王弘新几时被人用手指着鼻子这样说话过，他脸上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受不住了，喊道：“爹——你就拿出来吧”
王村长岂会这时拿出来，要是拿出来，就坐实了他们说的话了。
他鼻孔一张，拐棍一笃，喝道：“没有！”
空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这笑极其讽刺，他手指翻飞，快速掐诀，对王村长道：“还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了？”
空衍嘴皮快速上下翕动，村长胸口渐渐发亮，黄色的光晕越来越大，逐渐漂浮。
他慌张地左右张望，伸手准备把符纸压回去，手触碰到黄色光芒，却猛地被弹开，手臂仿佛针刺一般，疼痛发麻。
他终于开始慌了，脸色青白红紫转变，张口准备解释，却看见人群蔑视地的眼神，心脏承受不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弘新扶着他爹，眼神惊慌，口里喃喃：“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沈煜在这时把祇泽交给了云煦看着，悄悄退出人群，进到王家，把王弘新的抽水机打成了筛子，盯了半天，才离开。
空衍闭着眼，结完最后一个手印，眼睛猛然睁开，唱道：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
此咒一出，符纸黄光大闪，遮天蔽日，笼罩整片山林村庄，又在顷刻间暗淡下来，直至无。
王村长脖子上的符化成灰烬，在空中消散。
空眼瞥了一眼，嗤笑一声，“管好你爹。”
揽着祇泽肩膀，背过身，一步一步踏出吾塘村，声音离得远，有些缥缈。
“因果已了，无瓜无葛，管他如何作茧自缚，你且逍遥自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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