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墨玉
陆氏目光一沉,刹那快步前移,将手中簪子刺了过去——
江宜旋身躲开,刹那裙摆划开圆弧,陆氏扑空,旋即与江宜对招几回。二人的衣物繁重宽大,翻飞时带出厚重的布帛声响。
江宜攫住陆氏的左手猛地拽到身前,俯身逼向她:
“你的手应该握剑,而不是簪子。”
陆氏手中的簪子“叮当”落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江宜:“你……”
江宜直直盯着陆氏那双如水明眸,唇齿轻启,如念咒呢喃:“落魄了啊,元大侠。”
耳畔如有雷声轰鸣,名为“陆氏”的蚌壳被砸碎,蚌肉刹那破溃、碾作烂泥。
陆氏满目惊愕,瞬间浑身卸力,病弱躯体猛地跌跪下去。她趴伏在地上发颤,那张绝世容颜贴近地面、几乎融入尘埃。
元大侠。
……
“多谢元大侠救了我们一家老小,我们会永远记得元大侠的大恩大德!”
“听说元大侠还是论剑大会的榜首呢!”
“我以后也要成为元大侠那样的英雄!”
……
陆氏跪在地上颤抖,惊恐地扯乱云鬟捂住脸庞:“我不是、我不是……”
“前几日魏二公子抚琴,你似乎对他手中的松寒琴很感兴趣,”江宜蹲下身来,拨开陆氏凌乱的发丝,语气轻松平淡,“松寒是玉絮琴师的爱琴,她去世后,这琴便留给她的独子元七……”
“后来元七被郭寄兴带回央云派,于七年前门派大战时坠崖。”
“而七年前,陆家有个车队自称金家商队,路过断情崖。”
真相呼之欲出,江宜像是在漫不经心地揭着纱布,一层一层直至见底,血肉与最里层的纱布粘合,在层叠揭露后触到冰凉空气、微微发颤。
陆氏努力想要别过脸去,却被江宜紧紧掐住下颚,被迫与之对视。
江宜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切入她的耳中:
“不要再逃避了,你就是元飞逸。”
最后一层纱布被撕开。
陆氏在那一刻近乎晕厥。
她瘫倒在地上,似乎有无数贪婪的眼睛撕开她的血肉,扒着血淋淋的伤口,盯着那颗无处遁形的单薄心脏无力跳动。
“她”不是陆氏,他是元飞逸。
曾是仗义侠客,也是央云派的叛徒、弑师的罪人。如今正假扮陆家小姐,嫁给了自己的师侄。
元飞逸喉头一哽,痛苦地闭上眼:“你杀了我吧。”
——
勤政殿内,邹忱正坐在邹妍身侧与她闲聊。
“皇叔,这几日天气不错,你随我去东山逛逛呗?”
邹妍放下书简,眉头轻挑:“方才你还让我陪你去马场,后来又说要去集市,现在又说去东山,你到底想去哪?”
邹忱恍恍惚惚:“啊……?”
“小伙子心不在焉啊,我看你来约我玩是假……”邹妍轻笑一声,托腮看向邹忱,“你有心事?”
“没有!”
邹忱下意识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又见邹妍单手支颐瘫在桌旁,摆出一副慵懒态度,倒像是……
邹忱皱了皱眉,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硬是要反驳邹妍一句:“皇叔你能别摆着个姿势吗?看起来好像个女的。”
邹妍登时心下一慌,赶忙摆正姿势,难得有了种气急败坏的状态:“瞎说什么呢!别被拆穿心事就想祸水东引啊,你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在为何事烦恼。”
“我不就随口一说嘛……”邹忱撇撇嘴,又往勤政殿四处看了看,“今天那江叔圆不在?”
邹妍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走出来,绞尽脑汁想要给自己辩解些什么,嘴上便也刹不住车:“她带宜儿出去玩了,所以告假一天,怎么了,你要参她?”
邹忱却似乎再次走神,眼底淌过一阵茫然:“哦……哦?哦……”
他支吾许久,终是撇了撇嘴,起身告辞:“那皇叔您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等到邹忱走后,邹妍走向他方才经常注视的方位。
——是江合平时跪坐办公的矮桌。
若是要参江合,邹忱这性子早就在这骂骂咧咧了,莫非是江合最近没有搞事,邹忱无事可参,所以浑身不得劲?
邹妍暗自猜想,走到江合桌边随手翻看。
术业有专攻,江合处理政事总比邹妍这个现代人妥帖,所以邹妍不会再看江合此处的奏折。
今天她却忽然来了兴致,想看看江合是怎么应对那群老家伙的……
邹妍拿起竹简轻轻展开,刹那脸色凝住。
——
元飞逸被江宜压坐在铜镜前,江宜手上飞快梳着元飞逸的头发,直接抛出目的:“我要将妖符。”
元飞逸刹那身子一颤,拧眉沉默良久,待到呼吸平复才警惕道:“你……”
“你应当知道将妖符的来历,”江宜迅速绾出一个发髻弧度,目光频频与铜镜中的元飞逸对视,语气比先前沉重许多,“当年邹子稳与玄飓勾结,打造出号令妖物的兵符一统天下。民间因此妖物横行,却无奈此符无法销毁。于是邹子稳死后,下一任帝君便将此物交给碧石门保管。”
元飞逸浑身僵直戒备,没有搭话,默默等待江宜的下文。
“我不知它为何会到你手上,但我见你没有利用它的意思,你也知道江湖上有人遍寻你的下落只为寻找将妖符,与其这样藏着掖着,不如把它给我。”
元飞逸攥紧掌心,蹙眉问道:“……你?”
“还未自报名姓,”江宜的声音忽地一转,倏然变得喑哑低沉,“在下姓江,字叔圆。”
“江叔圆……”元飞逸拼好这个名字,却是一惊,“你是丞相?”
这些年他虽久困深宅,对朝堂之事却也有所耳闻,都城谁人不知江丞相权势滔天、翻手为云。
想起先前丞相所言,元飞逸到底是行走过江湖的人,思绪霎时一片清明:“那日魏府家宴,我见到的人也是你。”
江合点头:“正是。”
江丞相、江昭仪,完全一样的长相,分别是前朝后宫最尊贵的人。
他们可以顶用对方的身份,在前朝后宫之间来回转换……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也许那痴傻的昭仪娘娘,就是城府极深的丞相大人!
元飞逸忽感背后生凉,他心下一沉,神色冷冽,猛一转身攀住江合的手腕凌厉质问:“恕我难以信任,丞相如何能保证,你不会用它为祸世间?”
江合早就料到元飞逸会如此发问,她轻轻挣脱开来,从袖中取出一枚墨色玉佩,递到元飞逸掌心。
“这是我的令牌,见玉佩如见我本人。可以调用我所有的情报、暗卫,乃至金银俗物。”
元飞逸看了看江合,又低头看着这枚玉佩。
玉佩通体墨黑,相较于白玉更难看清花纹。陆氏用左手仔细揣摩,发现墨玉一面雕刻着奇葩异兽,另一面则是个笔画扭曲复杂的古字,字上糅合了繁复的花纹,让人更加难以辨认。
元飞逸曾写得一手好字,归功于幼时临帖,因而对古字颇有研究。他只端详一阵便认出,那是一个“姜”字。
姜、江。
显然“江合”是个假名字。
元飞逸暗自思忖,心中有了猜想:“你是前朝遗……”
江合面色一冷:“无论我是谁,三年内我必辞官隐居、不问政事。如今我能查到你,他日还会有旁人,若是被旁人寻到此物,又免不了引起纷争。为了江山社稷安稳,你不如悄无声息地把将妖符给我,从此绝了它的音信。”
元飞逸攥着玉佩,心底几番回环,试探问道:“丞相位高权重、家财万贯,为何想着辞官?”
江合梳好发髻,为元飞逸簪上发饰:“七年前我入朝为官,至今音容未改,虽然有所乔装,但仍有可能引起怀疑,等再过三年……”
江合的目光暗了下去。
再过三年,她就该离开玥儿了。这一世能有十年相伴,也该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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