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孕育（三）
菜市的垃圾是解令安带人搜的，毕竟尸块和其他肉混杂在一起，没法医亲自鉴定，容易疏漏。
负责翻垃圾的刑警中午都没吃上饭，不是没时间吃，是真的吃不下，毕竟看了一早上红红黄黄的玩意。
解令安倒是无所谓，把尸块都带回了支队，往解剖台上一铺，换了衣服就开始吃饭。
下午两点多，望参一听解法医回来了，便径直去了解剖室，也不让人喘口气。
不过好在解令安也不介意，望参推开解剖室门的时候，解老师手里端着碗，一边端详着带回来的尸块。
望参蹙了下眉，“你还真能就着这东西下饭……”
“看多了，猪肉人肉都是肉，没什么区别。”解令安面不改色，夹起碗里的饺子咬了一口。
望参本想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毕竟折腾了一早上，他助手在隔壁办公室小憩，倒是科室主任兢兢业业。
但看着解令安眼里难掩兴奋，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解法医没恋尸癖，就是单纯的对破案解题感兴趣，尸检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解谜过程，关于这一点他已经自证很多次了。虽然在外人看来，和变态也没什么区别。
“有什么收获？”望参走到解剖台前。
台子上铺了十来块尸块，还有一些清理出来的脏器。尸体还没拼合，只随意摆着。
“菜市和垃圾车里，翻出了三袋。还缺了不少部位没找到，我让方副队带人在菜市附近再找找，看有没有抛在菜市外面的。”解令安说。
望参手撑在解剖台上，扫了一眼上面的肉块，除了他们找到的那上半身，解令安找回来的，还有几截被肢解的手臂，
“我估计就菜市有尸块，剩下的，我怀疑，要么还没抛，要么是丢在其他菜市或者垃圾堆里了。”望参分析道。
“为什么？”解令安用筷子推了下眼镜。
“凶手不想让人发现尸块，最好的方式就是和肉类垃圾混在一次，再差一档，是和厨余垃圾混在一起，这样发臭了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望参顿了顿，“而且，现在三径街那边只找到了三袋……不排除凶手住在附近，打算多次抛尸。毕竟一个人提个一百来斤的尸块，应该够呛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利用交通工具抛尸。”望参又补充了一句。
解令安点点头，“确实，我看这上半身大小，和手臂粗细程度，估计死者应该有150斤左右。”
他边说着，咽下最后一个饺子，把碗搁在桌上，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能看出男女吗？”望参问。
“从体毛上看，应该是男的。手臂切面暴露出的骨骼，看得出生长板也闭合了，是个成年人。我先把这尸块拼一下看看吧。”解令安娴熟地戴好手套，把台子上的垃圾袋拿开，顺手掂了一下，发现里面还有东西。
他打开袋子，探手进去，摸了半天，翻出几根手指来。
望参掐了下眉心，看着解令安把那手指一根根依次排开，又确认了一遍几个袋子里都没东西之后，才把垃圾袋放到一边。
“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望参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胃里有点不太舒服。
“等等。”解令安叫住了他，“给你个有用的线索。”
望参脚下一顿，怎么翻个手指就看出新线索来了。
解令安捏起一根手指，示意他看过去，“手指指甲修剪圆润整齐，很干净，这人的社会身份应该在中高阶层。”
“中指侧面有薄茧，有可能是从事文字工作的，常年拿笔。”说到这的时候，解令安忽然打住了，停顿了半晌。
“怎么了？”望参看得出他好像还有话要说。
解令安兀自笑了一声，“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这个位置也长了茧。”
“你的意思是……”
“常年拿刀。”解令安说，“也有可能是经常签署文件之类的，可以往这几个方向查一查。”
早上那袋肉刚被确认是尸块的时候，江未济便通知了几个分局，调动警力集中去老城区搜查。
只可惜，一天下来，除了解令安找到的那些，其他一无所获。
法医科那边忙到晚上七点多，才把得到的线索都整理好。
望参把那些洗出来的照片一张张贴在会议室的白板上，正准备把人喊进来开会，一转头，却见司明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我以为你回去了呢。”望参冲他笑了笑。
“你不是让我留下来开会吗？”司明堂朝他走过去。
望参见他过来，赶紧往身后的白板一挡，“我本来以为下午就能把案情梳理好，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久。”
“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司明堂垂下眼帘，看了他一眼，“不用挡了，总要习惯的。”
司明堂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仅仅一步之遥。
望参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接司明堂的话，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太近了。
他背后是白板，司教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那双温润的眼睛朝他看过来，而后又扫到他身后的照片上。
望参抿了下唇，准备开口打破尴尬，司明堂却忽然抬起手，指尖从他鬓边略过。
望参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这暧昧的动作已经远超朋友之间该有的尺度，他清楚司教授不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
就在他脑子乱成一团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的时候，司明堂却只在他耳边顿了几秒，收回手，从他身后取下一张照片。
望参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怔怔地看着司明堂拿走那张照片，不知怎么的，竟有几分失落。
“别这么紧张。”司明堂喉结动了动，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目光又落回他身上。
望参本来已经缓过来了，被他这么一说，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一般，浑身又燥热起来。
“碎尸而已，晕不了。”司明堂轻笑了一声，往后退开。
望参登时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喉咙一阵发堵。他略显狼狈地扯了下领口，转身几步走到窗边，把窗推开，对着夜色沉沉吐出一口气，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来，烦闷地点上。
“怎么了？”作俑者在椅子上坐下，毫无自知之明地提问。
“我晕尸体。”望参背对着他，咬着烟一字一顿道。
司明堂指间夹着照片，目光却流连在望参的背影上，从他后领沿着脊椎一路落到腿间。
“参哥，你的饭我给你带来了！”
听到方欣的声音，司明堂收回了目光。
会议室的门没关，方欣从门口探头进来，看到司明堂，咦了一声，随口问道：“司顾问你吃没，一块吃饭？”
“行。”司明堂冲他一笑，也没和人客气，站起身，把那张照片贴回白板上，又转头喊了声望队。
望参没转身，朝他摆摆手，“你们先吃，我抽完这烟过去。”
望参平复了好半天情绪，才晃悠悠踱到外面，在方欣面前坐下，拆开外卖。
“让你吃饭不吃饭，老毛病又犯了？”方欣见他神情恍惚，忍不住关心了一句。
“没有。”望参看了眼盒里的菠萝咕噜肉，夹了块菠萝送进嘴里。
方欣满脸怀疑，“你刚刚和顾问在里面聊啥？”
望参拿筷子的手一顿，“没聊什么，刚想喊你们进去开会来着。”
“话说回来，你们今天走访了菜市附近居民，有什么线索吗？”望参不动声色把话题岔开了。
“没，问了一圈，都说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菜市那边也就进出口两个摄像头，昨晚菜市关门后，就没看到有人进去了。”
“早上开市的时候呢？”望参问。
“赵科他们还在看，白天人流多一些，但也没那么多。不过我就奇怪，提着三个黑色塑料袋这么明显，大清早的五六点过去，按理说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才对。”方欣皱着眉，提到这个，感觉自己碗里的肉都不香了。
明明应该很容易被查出来的人，却一点行踪都找不到。
望参想了想，沉吟了片刻，“你去找菜市负责人，要一份每日果蔬肉类的送货人名单。”
方欣眼皮一抬，瞬间来了精神，“抛尸人是每天送货的！？”
“有这个可能，毕竟提着一堆东西进出菜市，还不被怀疑，也就只有送货的人吧？”望参说。
但他又蹙了下眉，想起解法医给他的那些线索。
一个身份地位在中高层的人，和一个菜市送货人，怎么感觉有些八竿子打不着边。
两个身份悬殊的人，激情作案的概率应该会比较大吧？
望参下意识转身想问司明堂这事，但这会他人正在自己不远处安静吃着饭。因为刚刚那诡异的插曲，见了他，望参也没敢上去搭话，现在这气氛变得更奇怪了。
“参哥。”方欣忽然悄声喊他。
“怎么了？”望参回过身，他现在纠结得不行。
“你和顾问刚刚到底在里面聊了什么？怎么你们俩居然不坐一块吃饭？”方欣小小声地问，一脸好奇，又生怕被司明堂听见了。
“真的没什么。”望参欲哭无泪，明明是他自己心怀不轨，这是能说的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小气，什么都不和我说。”方欣哼了一声，“和你们俩一块办事，感觉我像个局外人。”
“……”望参斜了他一眼，“你吃你的饭行不行？废话真多。”
“行行行。”方欣没好气地扒拉了一口饭，又看了眼望参碗里，嫌弃道，“你咋光吃菠萝不吃肉啊？减肥啊？”
“我想吃菠萝怎么了。”望参扯了下嘴角，“怎么我吃啥你都要管？”
“我就特讨厌你们这种人，明明身材都够好了，还控制饮食。”方欣说着，伸手就去夹队长外卖盒里的肉。
望参也懒得理他，把那份菜推到他面前，“你吃你吃，多吃点，别说我亏待你没让你吃饱。”
方欣吃了两块，忽然贱兮兮笑起来。
“你笑什么？”望参蹙了下眉。
“不，你别问，待会说了你要打我。”方欣又夹了块肉。
望参看他笑得阴阳怪气的，一顿火大，“你说，我保证不打你。”
“你发誓。”
望参一头问号，“我发誓，你说吧。”
“我刚刚吧，想起来，我嫂子怀孕的时候，就特别爱吃菠——”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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