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季婉连连点头,道:“这段时间,公主时常往御书房和慈宁宫走动,想必太后是疼她的,不会由着……随意指婚。”
裴煜没有接话,目光往御书房的方向看了过去,沉吟片刻,眉间蹙起几分漠然,又冷淡的避开视线,说了两句闲话,就要转身离去。
“阿兄……”季婉又蓦地开口,阻了裴煜前行的脚步。
裴煜转过身来,眼中流露出几分纳罕,见她面色踌躇,顿时明了她的心思,又回身近前几步,低声道:“他会跟着一起西征,你放心,会没事的。”
季婉面上浮现几分红晕,急忙低下头去,屈膝行了礼,目送裴煜离去。
刚出宫门,就见曹晖带人在等着,见了他,忙几步上前,道:“大人,贺大人在等着你。”
梁帝刚答应了让贺潭随行,不过片刻功夫,贺潭就找来了,这其中的意味,让裴煜不由得冷笑出声。
“让他去兵部等我,我需回家一趟。”裴煜脚步匆匆,并不停留。此时点兵已毕,诸事也交接的差不多了,只待明日一早出征。
只是还有许多琐事需要交代。
曹晖答应了一声,让身边的人去给贺潭回话,转身陪着裴煜回府。
“大人怎么亲自去同陛下请旨让贺大人同行西征?”曹晖看着裴煜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边走边问。
裴煜神色淡淡的,面上虽倦色浓重,但精神尚可,轻漠的勾唇道:“我不去请旨,他就不去了吗皇上就等着我去求他呢。”
当初刚接管羽林军时,前脚刚领了印,后脚贺潭就来了。贺家也是武将世家,虽说如今能领兵的人不多,但胜在贺潭也算是个青年才俊,为人又耿直忠正,作为裴煜的副手,出力颇多。
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就在于,贺家算是梁帝的心腹、私臣,当初贺潭的父亲贺坊可是梁帝的贴身护卫,后来贺坊备受宠信,梁帝开府封王时就擢升为府兵教头,但他在护驾之时身受重伤,不得不退任休养。而他的儿子贺潭就开始崭露头角。
裴煜任了羽林军统领,贺潭由梁帝亲自任命作为他的副手,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不管怎么说,贺潭此人并不是善于耍弄阴谋诡计之人,此去西征,有他同行,倒也算是助力。
刚进了内院,就见魏锦正在院里缓步慢行,旁边陪着裴清,二人正说着话,见了他来,都停下脚步,裴清笑着唤了一声“父亲”。
裴煜答应了,紧走几步亲自去扶着魏锦,示意她往房内去。三人进了内室,遣散奴仆,裴煜已开口道:“明日一早我就走,你们把家里收拾一下,跟在我后面,同去鸣江。”
一言既出,魏锦和裴清都愣住了。魏锦心里明白几分,下意识的把裴清揽在怀里,面上露出几分担忧,“你跟陛下说好了?”
裴煜摇头,“没有,我跟太后说了,她已经同意了。你放心,走之前你亲自进宫辞行,他会答应的。庄别鹤不能和你一起走,我已经让曹晖去同轩铮说好了,他会护送你们去鸣江。”
说起来,轩铮能活着当上太医,也是裴煜的恩情。当时轩铮的父亲轩平给后宫妃嫔保胎,日日平安脉都说没事,临盆之时却生下一个死胎。梁帝震怒,几乎株连轩家。老靖国公同轩家有些交情,裴煜也不能见死不救,便求了太后出面,只赐死了轩平,保住了轩家。虽说轩铮也在太医院过了几年不得志的日子,但好在太后慈悲,偶有不适也想着让他过去请个脉,日子久了,也渐渐的好转一些。
如今魏锦怀着孕,既然要长途跋涉的跟着去鸣江,就要尽量保证路途安稳,让轩铮跟着去,是最合适的。
皇后一事,裴煜再也不放心让轩铮留在盛京了。
裴煜起身走到内室,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小几上,又伸手揉了揉脸,略显疲惫道:“这里有咱们家的一些积蓄,你看着拿出一些,交给曹晖,让他亲自给孙得喜送去。皇后不在了,宫里还有阿满和季婉,更不要提三殿下和太后了,少不得他在宫中照应。何况,咱们都走了,还要把闵堂召回来,这靖国公府不能没有人照管,有孙得喜看着些,闵堂也能省些力。过几日你进宫时,给季婉带一些银票,阿满如今年岁渐长,三殿下以后的花费也多了,留给她一些傍身也是好的。我们先走,你和甄氏她们随行,诸事力求轻简为好。我已经打算好了,等战胜之时,我会上书陛下留在鸣江镇守,可能几年内都不会回来。这件事先不要说,等日后再写信给大兄和墨轩兄他们。我听说大兄二月间可能要离京,你们尽量不要同行,免得有人生疑,最好我们走了几日以后你们就走,我会留下唐寄名护送你们。我已经给柳先生写了信,等南奕事毕,他会去鸣江找我们。”
诸事繁琐,裴煜尽量都安排好。魏锦听他絮絮说了许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又道:“你放心先走,我会照顾自己和阿清,等你战胜以后,再来接我们。”
裴煜伸手扶住她的肩,轻轻摩挲了几下,双眼溢出柔情,脉脉望着她道:“泗水如今尚未沦陷,我们会从泗水进攻,届时,你们去了以后,先留在泗水,等鸣江攻下了,我会亲自去接你们。”
“好。”魏锦只回了一个字,又将裴清揽进怀里,裴煜稍稍俯身,跟裴清对视,一字一句道:“清儿,爹爹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也替爹爹照顾好你阿娘。”
裴清郑重点头,正色道:“父亲放心,儿子知道了。一定会照顾好阿娘的。”
裴煜点点头,又留恋的看了看妻儿,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他去谋求安定,才能护得住妻儿。
分离只是暂时的,熬过离别之苦,才能品得相守的甜。
西征大军次日卯时就出发。梁帝亲自送出京,眼看着尘起烟消,大军渐渐消失在视线内,梁帝心内澎湃,暂且按下,在众臣护卫中回了宫。
魏锦按照裴煜的吩咐,花了几日功夫将府内打点妥当,又给闵堂去了信,召他回京。上元节过后,递了牌子,亲自进宫面见梁帝。
孙得喜亲自来接她,又给她准备了轿撵,躬身笑道:“夫人身子不便,天气又冷,还是要多保重。”
魏锦道谢,跟着他去见周裕。
梁帝在御花园见了她。
魏锦下了轿撵就要行礼,周裕急忙上前欲要扶她,魏锦已经行了常礼,搭着孙得喜的手站起身,笑道:“皇上恩典,礼不可废。”
周裕无奈一笑,道:“偏你规矩多,往日从朕这里讨赏的时候也不见你记着礼仪规矩。”
魏锦一边坐下一边笑道:“那是陛下宽容,不跟我计较就是了。”
周裕亲自给她端了一盏热茶,笑道:“你进宫来找朕,可是有事?”
魏锦笑了笑,道:“正是。我想带着阿清出去走走,来跟陛陛下讨个主意。”
周裕神色一顿,眼眸低垂,眼底暗光浮现,片刻后微笑着抬起头来,望着她,道:“去哪里还需要来讨主意?”
魏锦面上忧色不减,声音又低又沉,“自从国公爷走以后,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时常噩梦连连。我想带着阿清往西边走走,能离他近一点也好,这心里总能放心一些。”
周裕神色微沉,端起茶盏的手微顿,抬眼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道:“你身子不便,天气又冷,怎么能出行呢?何况,太后身子也不好,你和阿清走了,她难免记挂。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朕怎能放心让你们这个时候去。路上若是有个意外,朕可怎么跟臻堂交代?”
他会拒绝是在情理之中,魏锦也没有再多说,略犹豫了片刻,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也想着让阿清出去见见世面;不过既然皇上说了,我听您的,过几日先去大悲寺上香求个平安就是了。”
周裕眉心微皱,也不好再说什么,宽慰了她几句,又说让羽林军派人护送,魏锦笑着应了,又说要过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周裕忙命孙得喜亲自送过去。
魏锦作辞,道了谢,跟着孙得喜往慈宁宫去。到了慈宁宫门口,魏锦扶着孙得喜的手下了轿撵,笑道:“多谢中官。”
孙得喜忙笑道:“夫人太客气了,这都是奴婢分内的。”
魏锦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侍女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荷包递给魏锦,她接过来,亲自递给孙得喜,笑道:“天儿这么冷,劳烦中官送我过来,这点子心意就当请中官喝茶吧。”
孙得喜一愣,颇有些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来,笑道:“夫人折煞奴婢了,夫人有赏,奴婢不敢不领。”
入手微沉,孙得喜心里“咯噔”一下,但既然接过来了,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他急忙揣进怀里,恭敬的送了魏锦进去。
太后正在听绘檀念佛经,听说魏锦来了,忙命人引进来,见她要行礼,急忙让绘檀一把搀住,佯怒道:“偏是你到我跟前讲规矩,若不是想着你有了身子,今儿哀家可是要恼了你了。”
魏锦便在太后跟前坐了,笑道:“娘娘的气色好多了,今儿早膳用了些什么?可还觉得气短胸闷夜里能睡几个时辰?可还会咳嗽?”
一语未了,一旁的绘檀已经笑道:“娘娘您听听,这可比亲闺女还操心呢,一进门,话还没说两句,连珠炮似的,问的奴婢都接不上话了!”
太后也跟着笑了,道:“可不是哀家的亲闺女,这可是哀家亲自带大的,比臻堂那个混小子强多了。”
说笑着,又想起裴煜,眼圈微红,情绪渐沉,叹气道:“不知道臻堂如今怎么样了?天这么冷,穿的暖不暖,吃的饱不饱?带兵在外,诸事简薄,他又是个凡事随意的人,一天里能吃一顿饱饭就能将就,怎让人不挂心呢?”
魏锦见了,急忙宽慰,却也红了眼圈,道:“娘娘不要过于忧心,听前线传来的信儿说,如今已经跟西戎交上手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有捷报传来了。”
太后连连点头,又想着魏锦怀着孕同样担心,也宽慰她道:“你好好养着,别太担心了,臻堂是个有能耐的,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魏锦应了,又微微蹙眉道:“我只恨不得能跟着去,也好照应一些,亲眼看着,心里多少放心些。”
太后听了,神色一愣,怔怔的看着魏锦,眼中便泛起了水光,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些我都知道的。大悲寺的平安香烧的好,你去求一柱,也好放心些。”
魏锦闻言,心里一酸,几乎流下泪来,忙低头应了。
二人一时都有些情绪低沉,正在此时,有小宫女进来道:“娘娘,衡阳公主和淑妃来请安。”
魏锦听了,忙抬起头来,视线不由得向门口看去。太后已经命传进来,就见衡阳和季婉并肩走进来,魏锦已经站起来,见二人给太后请安毕,便同淑妃见礼,又笑道:“多日不见,阿满又长高了一些。”
衡阳行了礼,唤了一声舅母,便走去扶着魏锦坐下,又挨着她坐了,略有腼腆的笑道:“舅母来了,也不让人去叫我,还是淑娘娘听说了,让人去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魏锦伸手抚摸着她的肩头,又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慈爱道:“天这么冷,本不想惊动你,给太后请了安,我也打算去瞧瞧你,顺便也给淑妃娘娘请个安。”
衡阳依恋的由着魏锦摩挲,望着她慈蔼可亲的面容,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已逝的皇后,禁不住的心酸起来,当着太后的面又不敢哭,便极力的克制着,到底是红了眼圈。
季婉心细,见了此景,忙起身道:“臣妾抄了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进献给太后,还请太后供奉在佛前,也算臣妾的一点儿的诚心。”
太后忙命绘檀接过来,笑道:“到底是你们年轻人有耐力,静的下心来,哀家也想亲自抄一本,可惜老眼昏花了,连字都看不清了。你有这个心,很好。”
季婉应了,在旁陪着略闲谈了几句,一时殿内暖意融融,说笑不断,倒也有几分其乐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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