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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魏锦心里装着事,便也坐不住,起身笑道:“我要跟娘娘告个罪,家里还有个小子,是个坐不住的,我还是早些回去,不知道这会子把家里翻腾成什么样了。”

        太后听了,心里虽不舍,也不好在衡阳面前表露出来,只好应了,季婉便站起来笑道:“公主留下陪着娘娘,臣妾去送送国公夫人。”

        衡阳答应了,起身送了魏锦出门。魏锦拉着她的手,怜爱的摸着她的长发,不舍道:“好孩子,日子还长着,你自己要立得住才是。”

        衡阳此时却流下泪来,连连点头,还是控制不住的伏在魏锦怀里哭起来。季婉见了,忙上前拍拍她的背,道:“公主快不要伤心了,太后还等着你呢。”

        魏锦轻轻扶着她,帮她擦了泪,又劝慰了两句,看着她进去了。

        季婉便亲自搀扶着她送她出去,二人一时无话,还是季婉打破了沉默,勾出一丝笑来,道:“你要走了,是不是?”

        魏锦一愣,蹙眉看着她,就见她清透一笑,道:“阿兄走之前嘱咐我的话,提起了闵堂。”

        魏锦心下了然,是啊,如果她还在京里的话,闵堂是不会回来的。

        魏锦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素面荷包,交到季婉手里,道:“你阿兄给你的,留着傍身。我们都不在京里,凡事都要靠你了。”

        季婉接过来,细细打量了几眼,道:“你们还跟从前一样,总觉得我手里拮据,恨不得把钱庄都搬来给我。阿姐放心,我可以的。”

        魏锦心里一热,眼圈顿时红了,两行清泪便顺着面颊滑下。季婉拿帕子帮她拭泪,笑道:“好好的,哭什么?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

        话音未落,魏锦的眼泪落得更急了,忙忙的去擦。

        季婉看着魏锦的轿撵走远,手里还攥着那枚素面荷包,她攥的太紧,手背上青筋毕露,内心的情绪却越发安稳了。

        梁帝到了慈宁宫时,殿内只有太后一个人在。她正跪在佛前念经,听见皇帝进门的声音,她没有动,又念了一刻钟才停。

        周裕亲自过去搀扶,待太后安坐,他才行礼请安,笑道:“母后的起色今日看起来好多了。”

        太后应了一声,道:“哀家叫你来,不为别的,是为了容容出门的事。”

        周裕脸色一沉,生出几分沉郁,“她求到您这里了?”

        太后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她什么都没说。哀家想着,皇帝是不会放她走的,便想听听你的意思。”

        周裕面色好看一些,微微笑道:“她怀着孕,天气又冷,怎么能长途跋涉的走那么远呢?”

        太后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在理。不过,既然是她自己要走,你又何必留?”

        周裕面色微微不自在,沉吟道:“母后,臻堂如今领兵七万在鸣江抗敌,朕理应照看好他的家人。”

        “皇帝!”太后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语气沉沉,略带厉色:“她是你妹妹,清儿是你的外甥,也是哀家的侄孙。若是皇帝想要留人在京里才能放心,那哀家也出自靖国公府,也姓裴,有哀家在,皇帝可能放心了?”

        这话说的重,梁帝不敢应,急忙起身跪下了,道:“母后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没有让他起来,手里捻着佛珠,重重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你身上也流着靖国公府的血吗?当初你舅舅为何交了兵权?臻堂为何多年不领兵,甘愿做个羽林军统领,憋屈的守在京里?先帝又为何定要阿音入宫为后?难道不是你求着让阿音嫁给你吗?阿音入宫之前你是怎么跟哀家说的?如今你又是怎么做的?裕儿啊,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裴家一门都为了你周家死绝了才能放心吗?你舅舅不在了,阿音也不在了,如今臻堂生死未卜,裴家到底还要为周家做到什么份上才行?为人臣,忠于君,裴家做的还不够多吗?”

        话说得既重又痛,让周裕几乎抬不起头来。

        但是,这话也没有说错。

        当初,父皇叫了舅舅入宫,君臣彻夜长谈,舅舅交了兵权,父皇立他为储君。他为了巩固地位,也为了安抚裴家的心,求了父皇迎娶裴音为太子妃。裴煜遵父命、遵圣意,日后裴家一日为皇亲,便一日不领兵,困在盛京城十几年。

        如今国难当头,他不得不把裴煜放出去。他要先守住大梁,才能再计日后。

        他心里对裴家,是既倚重又提防。

        他又想起裴音……

        说到底,是他对不起她。

        还有容容……

        容容虽是天之骄女,但一日也没有在宫里生活过。

        她的身份,无法光明正大的暴露于人前。

        周裕心绪翻腾,但心底的沉郁执念也激烈的翻腾着,让他既痛又恨。

        可是,他在亲生母亲面前,还是俯首告罪。

        他知道,母亲总归是疼他的。

        小黄门上门的时候,魏锦已经打点好了,带着裴清领旨。

        “这几日天气还算暖和,夫人若是要去上香,倒也算合宜。陛下说了,怕路上有个闪失,让奴婢带来的这几个护送夫人去。”小黄门恭敬的传了话,笑着领了赏,道了谢,带着人走了。

        魏锦牵着裴清的手回了正房,就见侍女快步进来,回话道:“夫人,闵大人回来了。”

        魏锦既惊讶又高兴,忙命人传进来。裴清忙向外看去,不多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既沉稳又略带急促,一个挺拔英朗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来人一身藏蓝色窄袖长衫,虽风尘仆仆,但神采奕奕,五官端正,形容潇洒俊朗,却是鸿俦鹤侣、器宇轩昂,成熟稳重的气息在他身上展露无疑,年约三旬,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魏锦一见便红了眼圈,见闵堂撩袍要跪下行礼,急忙开口道:“免礼。”

        闵堂还是跪了下去,微微低头,恭谨而谦顺,“闵堂给夫人和世子请安。”

        魏锦应了一声,道:“快起来。坐。”

        又对一旁站着的裴清笑道:“你要叫闵叔叔。”

        闵堂正要坐下,听了此话,忙躬身行礼,道:“属下不敢当,世子唤我闵堂即可。”

        裴清还是行了半礼,唤了一声闵叔叔,又规规矩矩的站到了魏锦身旁。

        魏锦擦了擦眼睛,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几遍,笑道:“一别多年,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闵堂神色一怔,抬眸看了魏锦一眼,视线从她面上扫过,克制的收回目光,目光从她高耸的腹部划过,落在她花纹繁复的裙裾上,便立刻定住,努力压下心头沸腾的思绪,抑住喉间激荡的悸动,喉结滚动,压低了嗓音,带了三分笑意道:“夫人也是,同从前一样。”

        魏锦笑着点点头,道:“你也来的快,信才送出去几日,你就到了。”

        闵堂视线微垂,轻飘飘落在那纹丝不动的裙裾上,微微勾唇,道:“夫人所召,不敢有误。幸好也赶得及,送夫人离京。”

        魏锦知道梁帝愿意放她走,自然巴不得能飞起来,立刻离京。听了闵堂的话,便笑道:“我们走以后,这家就交给你了。济川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闵堂听到那个字眼,心口一热,又忙将视线再往下压,低声道:“都已安排妥当,夫人放心。”

        魏锦点点头,起身笑道:“你想必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快去歇着,明日一早还要送我们出京。”

        闵堂忙站起来,躬身行礼,道:“是。”

        魏锦便牵着裴清出门往外走,闵堂看着那繁复花纹的裙裾从眼前飘过,渐渐走出了他的视线,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要同以往一样追随出去,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双脚留在原地纹丝不动,目光如从前一样,依旧低垂着,任由心口的激荡和澎湃在他眼中酝酿。

        次日一早,没有惊动任何人,魏锦一行于卯时离开了盛京。虽说想要轻车简行,但仍旧有六七辆马车,唐寄名带着府兵及羽林军的几个人前后护卫,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下上百人。闵堂送到城外十里亭便止步,目送车队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他安排了几人隐在暗处,护送她离开盛京,赶到她心之所系的地方,去见她心之所系的人。

        宣武十一年正月末,大梁与西戎开战,与泗水斩杀西戎兵将上万人,解泗水被围之困;二月上旬,鸣江鏖战,历时月余,与三月初击退西戎,杀敌三万,斩杀西戎大将竟托,西戎退回三渠谷以西五十里,大梁兵力几乎就要直捣西戎王庭,裴煜一声令下,按兵不动,驻扎在三渠谷休养生息,捷报传回盛京,静待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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