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惹哭了
少年眉眼漆黑，鼻梁高挺，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的脸，“若乔乔不信，我还可以说出更多，比如你左右的腰窝并不对称，大腿内侧有一小块月牙形的浅疤……”
“住口！”顾乔心跳如鼓，厉声喝止了他，“别再说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连斐，眉头紧蹙，“我们之前……我真的是你娘子？”
若不是他们曾经关系匪浅，他曾不止一次地亲眼见过，又怎会对她身体隐秘处的特点知道得如此清楚？
连斐点了点头，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你确实是我娘子，只是半年前我有事外出，等我回来时，家中只剩音音一人，她哭得奄奄一息，娘子你却不知所踪。”
他眼眸低垂，看着白嫩可爱的女儿，神色满是黯然，“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娘子你一时不慎跌落山崖，被猛虎寨的二当家给救了回去，没成想，你竟会是猛虎寨的寨主。”
“你等一等。”顾乔面露疑色，“我半年前确实不慎从山上摔下来过，不过那是为了追悍匪，你所说的半年前我是娘子，这是不可能的事……莫非是你认错了人？”
连斐摇了摇头，眼睫微微颤动，“若我说，三年前你曾经跌落山崖，那次是我救了你，你会相信我吗？”
“啊？”顾乔满头雾水，她眨了眨眼，小声嘀咕，“我难道从山上跌下过两次吗？”
脑海中乱哄哄的，顾乔看了看热辣的太阳，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见那个叫音音的小女娃小脸都晒得有些发红，她有些于心不忍，对着身量高大的少年说：“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不如你们先上山喝口茶，我们再慢慢细谈。”
连斐眼眸微动，唇角微翘，“若能如此，便更好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猛虎寨上下都传遍了一个消息——
从未对人动过心的寨主，竟然亲自邀请一位年轻公子上了山！
那公子不仅生得英俊高大，怀中还抱着一名幼童，传言那公子叫寨主娘子，那幼童叫寨主娘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寨里的三当家与四当家当即去了二当家的院子，脚踹开门，还未出声便听到徐容沉稳不迫的声音，“出什么事了需要踹门？”
三当家是个急性子，急吼吼道：“阿容你怎么还老神在在的，有个年轻男子找上门来，说是寨主的夫君！”
四当家补充道：“不仅如此，那人还带着一个小女娃，说是与寨主生的女儿！”
徐容脸色骤变，抓起外袍便往外走，一面穿衣一面问：“那人是什么来头？寨主态度如何？”
“那人看着年岁不大，十八九的样子，生得倒是极为俊俏，个头很高，皮肤有些黑，没听说寨主喜欢这副模样的啊。”三当家挠了挠头，“阿容，你说这人会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冲着咱们寨主的金银财宝而来？”
四当家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咱们寨主不曾成亲，哪来的夫君与孩子？这骗子未免也太会胡扯。”
徐容不置可否，面色微沉地朝听花苑走去。
猛虎寨依山而建，寨子规模极大，住着寨中兄弟姐妹百余口人，其中寨主所住的听花苑位于寨子的中心，花草繁茂，竹林青郁，是一处极为舒适宽敞的所在。
见二当家率领三四当家都过来了，小鹤一直悬着的心便落回了原处，她引着三位当家进了厅门，忙叫人送来茶水糕点。
三位当家并无吃点心的闲情，他们直瞪着厅中坐着的紫衣少年，目光凶煞，寻常人遭受此等注视早已忍不住慌了阵脚，可这紫衣少年却面色丝毫不变，悠然自若地与他们对视。
直到眼睛瞪得有些发涩，三、四当家轻哼一声，收回了视线。
连斐看了眼面容清俊的男子，他年约二十四五，身材健壮，一看便是不好惹的主儿。
他本也不欲招惹是非，来此处的目的便是寻回娘子，至于其他的人与事，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那位男子似乎不这么想，一直严峻地盯着他，眼神如有实质，似乎将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筛查了一番。
啧，他是乔乔什么人？又以什么立场审查他？
连斐眼尾微抬，漫不经心地翻了个白眼，却在看向上座的少女时，眼神转为哀戚，声音里满是低落：“乔乔若是不信我，直接告诉我便是，为何又找来三四个好汉，莫不是准备对我进行严刑拷打？”
顾乔愣了愣，连忙否认：“不是，你误会了。”
她看向徐容，疑惑地问：“容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徐容收回视线，目光在顾乔身上停顿须臾，道：“我与二位当家听说寨主带一名年轻男子上了山，因不知是何来历，为了寨主的安全着想，我才与二位当家匆忙赶来。”
他转头看向那紫衣少年，声音微冷，“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方才若有冒犯，还请你多多包涵。”
连斐将脸上的悲戚之色收起，抬眸道：“在下连斐，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徐容，猛虎寨的二当家。”
“原来是二当家，失敬失敬。”
顾乔见二人客气完，开口道：“容大哥，我有一事需要向你确认。”说着她看了眼三、四当家，后者很有眼力见儿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容大哥，你跟我说实话，我半年前是因何事而跌落山崖？”
见徐容面有迟疑，顾乔追问道：“不是因为追踪悍匪对吗？”
静默半晌，徐容微微颔首，“半年前，我率领几个寨中兄弟在附近巡逻，在山谷里的河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
他看着少女惊疑不定的脸，继续道：“之后我便将你带回了寨里，至于你是因何坠崖，我就不太清楚了。”
顾乔蹙了蹙眉，“可是，我醒来时问你们悍匪抓到没有，你们都说被他跑掉了呀。”
徐容嘴唇翕动，低声道：“乔乔，有件事我们一直瞒着你。”
“什么？”顾乔的心悬了起来，莫名的，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紫衣少年，见他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半年前你醒来后，记忆其实是停留在了三年前。”
“而你三年前为了追悍匪曾经坠过一次崖，当时寨里能出动的人都出去找了，但是却没有找到你的踪迹，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徐容脸色微微发白，似是那段过往让他极为痛苦。
顾乔怔了怔，好半晌才道：“怎么会这样……”
半年前昏迷醒来，她的记忆却停留在了三年前，那意味着中间两年半她发生过什么，她全然不知。
脑海中蓦地浮现紫衣少年的话——
“若我说，三年前你曾经跌落山崖，那次是我救了你，你会信我吗？”
所以……三年前，他真的救了她，而她真的做了他的娘子，还曾与他生下过一个女儿？
后背一片冷汗，顾乔叫来了小鹤，让她去请庄大夫过来。
不多时，鹤发鸡皮的庄大夫便挎着药箱进了屋。
顾乔道：“庄老伯，从小到大都是您给我看的病，这两日我有些倦怠，想请您给我把把脉，看有没有什么毛病。”
小鹤搬来小杌子，庄大夫取出小软枕坐下开始号脉，少顷，他捋了捋胡子，道：“寨主身体康健，并无什么大碍，之所以会感觉倦怠，应是与天气炎热有关，老朽开些清热解暑的方子，略可缓解一二。”
顾乔看着庄大夫的眼睛，径直问：“庄老伯，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庄大夫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二当家的，就听寨主道：“他已经全都招了，我只是想跟您再确认一下。”
“寨主既然已经知道，老朽也便无需隐瞒。”
“半年前，寨主被二当家的救回，老朽当时给寨主诊脉时，便发觉寨主曾经、曾经生育过。”见少女神色严肃，庄大夫不禁擦了擦额汗，“只是当时寨主尚未成亲，此事若传扬出去，对寨主的名声有碍，因此二当家的便让老朽隐瞒了此事。”
顾乔看了眼徐容，道：“此事除了你与二当家的，还有谁知道？”
“二当家的考虑周全，除了寨主的贴身婢女与乳母，再无二人知晓此事。”
顾乔点了点头，“有劳庄老伯了，小鹤，送庄大夫回去歇息。”
偌大的厅内倏地寂静下来，徐容看着一脸平静的少女，心头没来由地慌乱起来，向来沉稳的脸上露出一抹焦色，急声解释道：“乔乔，我并非有意瞒你。”
顾乔抬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容大哥，你这样做是对的。”
醒来后的她全然不记得半年前所发生的事，若冷不丁告诉她，她曾经生育过……这对她而言，不啻为巨大的冲击。
过去的真相如何，她不得而知，若只触到部分的事实，她定然会胡思乱想。
三年前跌落山崖，被歹人囚禁奸污？抑或是其他更可怕的猜测也不无可能。
顾乔看着满眼不安的徐容，挤出一抹笑，“容大哥，我没有怪你，相反，我很感激你那么做。”
她看着一旁备受冷落的紫衣少年，见他英俊的眉眼满是落寞，不禁有些愧疚，若三年前他救了她，两人朝夕相处有了感情结为夫妻，也不是不无可能……
只是有一点，顾乔起身来到他面前，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眸，“三年前你若是真的救了我，为何之后的两年半时间里，我都没有回过一次猛虎寨？”
是他在撒谎，还是另有隐情？
少年眼眸里闪过一抹受伤，轻声道：“三年前我救了你，你醒来之后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顾乔眼眸微眯，步步紧逼：“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漆黑的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少年的声音微颤，略显委屈：“是乔乔你的贴身玉佩上写的啊，青碧色云纹玉佩上刻了一个‘乔’字。”
“啊？原来是这样。”顾乔浑身的戾气瞬间被戳破，她看着少年微微发红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
糟了，她好像把这个救命恩人、且疑似夫君的少年给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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