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藏宝图
天气放晴时,顾乔等人离开了裵州。
一脸平静地将昨夜发生的事说给众人听,无不诧异震惊,尤其是小鹤,她听完后脸都白了。
“小姐,是我之前将你闲时练字的帖子给叶公……叶章崇的,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此事。”
她满脸愧疚与后怕,若是没有连公子在,若是小姐他们不曾及时察觉,那岂不是如了叶章崇的愿?
顾乔安抚一笑:“这也不怪你,当初你也不知他原是这样的人,左右也没影响什么,就不必再提了。”
她看了眼马车外,树木萧索,天气越发寒冷,忽地想起徐容,顾乔便让车夫改道鄞州。
“不知他与钟姑娘的事怎么样了,我们过去瞧瞧。”
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一路吃喝玩乐悠悠哉哉,遇到雨雪天气便在原地多待几日。
如此一来,赶到鄞州时,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
刚进城,天上便落起雪来,如絮如绵,不多时便将古城染上了雪色。
车马直奔钟府,等待门子传话的间隙,连斐给顾乔披了件白毛领海棠花藕荷色氅衣,又给她塞了个手炉子。
“这两日得注意保暖,当心受了寒。”
顾乔耳根微热,抿着唇捏了捏他的掌心。
自那次他得知自己身上来癸水时会腹痛,手脚冰凉,之后每到了那几日,连斐便会尤为注意。
不让她碰一点生冷之物,还会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夜里还会将她的脚放在他小腹上,生怕她有一丝一毫不舒服。
顾乔心里暖洋洋的同时,也觉得这些事情似曾相识,朦胧的记忆浮现,在漫天花香中,在葱郁森林里,她被少年抱在怀中,她紧挨着他温热坚实的胸膛,钝钝坠痛的小腹上贴着一只手掌。
少年的手大而有力,骨节分明,指腹微微有薄茧。
轻微的痒,如火一般的炽热。
门子的声音突然传来:“诸位请跟我来。”
顾乔脸色微热,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钟家作为鄞州富户,府邸自然十分气派富丽。不知进了几进,只见满眼的亭台楼阁假山池塘,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草木花卉,冬日里竟也五彩缤纷,看得人眼花缭乱。
终于到了会客厅,顾乔先是看到了钟祺,他比几个月前更富态了些,如一尊穿着锦衣华服的弥勒佛,却不是笑吟吟的,而是神色淡漠。
这也自然,任谁也不会对曾经绑架勒索过自己的人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脸。
顾乔只当没看见,客套几句后,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衣着艳丽的美貌少女走了进来,不是钟意儿是谁?
“顾寨主!许久未见,你们可还好?”
顾乔笑道:“一切安好,容大哥呢?怎么不见他?”
钟意儿道:“他出去买些东西,过上片刻便回来了。”一面说,一面让下人看茶。
钟祺本来便准备出门,凑巧了才在这会子见顾乔一面,当下便也不再掩饰,径直起身拂袖而去。
顾乔眨了眨眼:“你爹好像在生气?”
钟意儿脸色微黯:“与寨主无关,是我惹爹爹不高兴了。”
“哦?发生了何事?”
钟意儿便将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自那日与顾乔分道扬镳后,徐容带着钟意儿回了鄞州,一路同伴而行,朝夕相处,两人之间更多了几分暧昧。
只是直到回到钟府,徐容都不曾向钟意儿说什么,她便有些灰心。
“容大哥愿意舟车劳顿送我回家,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又怎好再逼迫他?”钟意儿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更何况,若是我会错了意,岂不是更为难堪?”
顾乔听了直拍腿:“所以你们到今日,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钟意儿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抹雀跃:“不过庆幸的是,与我有婚约的潘老爷,前些日子出门谈生意,好巧不巧当地下了大雪,阻断了道路,年前是回不来的,我也就不必嫁给他。”
“你与他尚未定下婚期?”
“不曾定下,数月前我不经意间偷听到爹与他的对话,我便悄悄准备逃跑了,之后便在你们那儿住了一段日子,此番回来,爹也没跟我说具体的婚期。”
钟意儿舒了一口气:“如此也好,总比知道日子,似一把剑悬在头顶般过活。”
顾乔道:“那你打算如何?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
容大哥也真是的,人都跟着来到家里了,怎么不按她之前叮嘱的,直接拿钱砸,将人给救出来再说。
钟意儿眼眶微红:“不是我打算如何,而是我根本身不由己。”
“我娘还被爹关着,我不能只顾自己不管她。”
顾乔静默片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毕竟是在鄞州,人家的地盘,来硬的没太大胜算不说,还可能弄巧成拙。
“等容大哥回来,我再与他谈谈吧。”
她抿了口茶,浓酽酽的,香气扑鼻,味道很好,顾乔便多喝了几口。
直等到天黑,连老太等人都在厢房歇息了半日,顾乔也没见到徐容的身影,她有些疑惑,正要出门去找钟意儿,却忽地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痛意来得汹涌,她本以为是癸水的缘故,喝了些热茶缓解,却似乎毫无作用,疼得她额头上都滚下豆大的汗珠儿来。
连斐刚哄音音吃完饭,进门见顾乔脸色苍白,满脸是汗,不禁吃了一惊,忙跑到她面前问:“乔乔你怎么了?可是腹痛?”
顾乔咬着唇,颤声道:“我、我也不知怎了,腹中绞痛不止,啊……”
连斐强作镇定,俯身将她抱至隔间,迭声叫着“外婆快来!”
连老太心口突突直跳,见到外孙满脸焦急,乔乔又白着脸叫疼,她连忙道:“快将她放到榻上,我来把把脉。”
须臾,连老太变了脸色:“乔乔这是中了毒?!”
连斐大惊:“中毒?!她不是一直与我们同进同出么,怎么会突然中毒?”
“我先给她服下清心丸,暂可抑制毒性缓解疼痛,至于具体是中了什么毒,尚未可知。”
见外婆给乔乔服下了药,连斐焦急地问:“可感觉好些了?”
顾乔唇色泛白,勉强一笑:“好多了,你别急,我不会有事的。”
连斐眼眶通红:“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服了药,疼痛当真缓解许多,除了脸色苍白如纸,顾乔看着与寻常并无异样。
桑尘抬起手,蹙眉沉吟:“小嫂子这毒……与医书上所说的钩吻倒几分相像。”
“钩吻?此毒如何解?”
桑尘面色凝重:“阿斐,我还不能确定,不敢妄自下药。依脉相看,小嫂子似乎中了不只一种毒。”
连斐面沉如水:“能看出她是何时中的毒吗?”
桑尘摇了摇头:“不好说。”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连老太见外孙脸色极为难看,忙安慰道:“小斐你别着急,乔乔吉人自有天相,有咱们几人想办法,一定不会有事的。”
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安沐打开门,便见钟意儿走了进来。
她换了身衣裳,艳丽妩媚,凤眼微抬,数不尽的风流娇俏,身旁站着钟贤与好几名大汉,来势汹汹。
“不用担心,顾寨主所中的毒,是我下的。”
众人神情皆是一变,顾乔更是瞪大眼满眼不可置信:“你、为何要如此……”
钟意儿负手而立,眉眼冷峻:“听闻顾寨主有一座金山,我们只是对那座金山感兴趣,若是寨主愿意交出藏宝图来,我自然便会给寨主解药。”
连斐沉着脸:“速速将解药交出来,我还会给你留个全尸,如若不然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钟意儿笑了笑:“我自然是有些把柄在手上,才敢与你们摊牌。”
她拍了拍手,门首便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响。
一个小厮推着一只轮椅走了进来,那轮椅上坐着一个人,头歪在椅背上,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正是许久未见的徐容!
顾乔依偎在连斐怀中,脸色越发白了,“你把容大哥怎么了?”
“放心,他只是在昏睡罢了,自打他与我回到家里,没过两天我便给他服下了药。”
钟意儿眼眸微垂,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与先前那个执拗爱慕徐容的少女判若两人。
“那么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对容大哥的喜欢,也都是假的了?”
钟意儿顿了顿,挺直脊背冷声道:“那是自然,只不过是我为了骗取你们的信任,装出来的罢了。”
顾乔抿了抿唇:“真是好演技,你与叶章崇倒是挺配的。”
不知她为何提起那位病弱大夫,钟意儿并未在意:“寨主考虑得如何?若是一个徐容不够,我还有一个筹码。”
说着,一位婆子便抱着音音走了进来。
音音满脸茫然,见到顾乔等人便嚷着要抱。
连老太吃了一惊:“他们何时将音音抢了去?”方才小斐不是还给她用饭吗?小鹤呢,怎么不见了踪影?
“小鹤姑娘被打昏了,顾寨主,你考虑得如何了?”
鬓发都被冷汗打湿,顾乔与连斐对视一眼,道:“你去拿纸笔来,我将金山的位置画图给你。”
钟贤道:“没有现成的藏宝图?”
顾乔冷笑道:“有,不过被我烧给我娘了,你若是想要现成的,就只能抹脖子去地下拿了。”
钟贤骂骂咧咧道:“那我们又怎知你画的图是真是假?”
顾乔盯着他:“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钟意儿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大哥,他们三个人的性命都握在我们手上,量她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纸笔很快被送来,顾乔勉强直起身,伏在小桌儿上,提笔画起图来。
她记性极佳,将那金山的位置记得一清二楚。
藏宝图是真的,只是不知他们有没有那个命取回来享用。
“图你们拿去,何时给我们解药?”
钟意儿示意放了音音,将一只小瓷瓶放在给徐容身上,道:“这里面是解药,每日服用一粒,三日后,他便会醒了。”
“至于顾寨主你,我眼下只能给你部分解药,待我兄长们去金山回来,我再给你余下的一部分。”
连斐倏地走上前掐住了她的脖颈:“现在就交出解药,否则我杀了你。”
尽管脸瞬间憋得通红,但钟意儿仍旧在笑:“我贱命一条,死了也不足为惜,连公子尽管动手便是。”
连斐没有杀她,却重重击了她一掌。
鲜血瞬间从唇角涌出,钟意儿闷哼一声,凤眸冰冷。
她丢下一只褐色木盒:“一半解药。”
目光在徐容脸上停留一瞬,之后便率着一行人离去。
连老太忙着安抚音音,桑尘则给徐容服下了解药,连斐看着木盒里的红色药丸,犹豫着要不要给乔乔服用。
——万一有诈呢?岂不是更雪上加霜。
顾乔却伸手拿过药丸吞下,笑道:“他们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的,至少要等到他们从金山回来。”
“不可胡说八道!”连斐将她拥入怀中,红着眼道,“乔乔为何不让我直接杀了他们?解药我会去找,我去猎杀鲛人,他们的血可以解一切的毒。”
“可鲛人又犯了什么错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去伤害无辜。”
连斐声音微微哽咽:“可我更不想看到你受苦。”
顾乔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吃了药就好多了,基本没什么不适了。”
连斐红着眼:“当真?乔乔别骗我。”
“我骗你干嘛,看来钟家确实只是图钱,如此倒好办了。”
顾乔性子十分豁达,此时身上虽仍中着毒,但却像没事人一样吃好喝好,夜里睡觉时也不曾翻来覆去夜不成寐,倒是连斐抱着她,一宿不曾合眼。
翌日,见她气色好了许多,不把脉的话,压根儿看不出中毒,连斐的担忧不安才略有缓解。
昨夜那一幕虽剑拔弩张见了血,但钟家的奴仆待他们却极为周到恭敬,俨然当上宾款待。
不敢掉以轻心,所接触的食物饮水都用银针一一验过后,众人才会动用。
用了饭,顾乔提议出去转转:“左右闷在屋里也无聊,不如去看看鄞州城有什么好玩的。”
桑尘与安沐本就喜爱热闹,小鹤正因昨日没看好小小姐一事而愧疚不已,此时怎么劝也不愿出门,“二当家的还在昏迷,身边得有留人伺候。”
见她执意如此,顾乔便也不再多说:“那你好好看着他,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小鹤这才露出些笑容:“嗯!”
呜呜呜,小姐一点也不怪她……
众人出了门,马车汇入鄞州城热闹的街市。
一路北上他们也停留了许多城镇,大多大同小异,鄞州也差不多。
兴许是年关将近的缘故,街市上小贩儿游人极多,熙熙攘攘,吵得人耳朵都有些疼。
忽地一阵极为婉转悠扬的歌声传来,如泣如诉,嗓音柔魅,却又极具穿透力,极清晰地传入顾乔耳中。
“阿斐,你听到了吗?”
连斐点了点头,眼眸闪过一抹异色:“走,我们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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