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对面没有传来声响,可能害怕她是魔物假扮的,元惜春也能理解,于是她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呜呜。
只见冷风穿堂而过。
灵虚道主纠结地站在原地,好半响才轻轻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地说了一句:“道友,过多的使用禁术不宜修行。”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面。
风中残烛般飘摇的声音传入了元惜春的耳朵,略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不一会儿她也沉默了。
居然是灵虚道主。
元惜春的记忆不由回到了他们在登仙大殿里“友好”商谈的时候,灵虚道主为他的徒弟而来,而她则是一个纯纯的被算计了的受害者形象。
谁知后面还能发生那么多破事。
如果她没记错,当时灵虚道主好像还请求了她一件事——杀掉入魔的太衍剑主,然而她给拒绝了。
现在她更是隐藏了一个可以令对方顶礼膜拜的身份。
别问,问就是尴尬。
好在灵虚道主终于撑不住了,他打破了寂静,深吸一口气,神情复杂地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称呼:“殿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圣地再详细一说吧。”
元惜春叹气,这些道主果然或多或少都知道了她的身份,“灵虚道主,你就称呼我为小友好了。殿主这个称呼,实在是受之有愧。”
她还没到那种顶尖的层次。
灵虚道主摇摇头,他对殿主还是颇为敬佩的,见她不怎么适应也不强求,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圣地的方向走去。
一时也说不上什么话。
片刻后,他们又忽然同时开口。
“我听闻殷长御身上出了点事。”
“他知道你能来这,一定很高兴。”
事实上,殷长御可能不高兴,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见到她,当然灵虚道主是不会说出去的。
“那他如何了?”
灵虚道主声音低沉了下去:“魔种失控了,不过现下还不要紧。”
听起来与月濯的情况有些相似。
“你是来杀他的吗?”灵虚道主忽然问道,看来他也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目光紧紧盯着她。
元惜春回头,笑了一声:“当然不是。”
她会救他。
灵虚道主压了压眉梢,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嘴唇挪动了几番,还是把心中的话语压了下去。
他们接连穿过几道晦涩的符文大阵,脚步错综复杂,黑雾流淌的速度缓慢了许多,隐约可见光了。
元惜春继续问:“瑶池如今还有多少活口?”
灵虚道主:“不多,千余人。”
瑶池占地广阔,门下修士就有万余,还不包括他们这些跋山涉水跑来的修士,如今却也只剩这么多了。
圣地藏在偏僻的后山。
阵法开启的动静轻微,里面的修士却也警觉地探出了头,法宝从不离身,直到辨认出是灵虚道主,才把他们放了进去。
里面很是荒凉,唯一的好处是没有黑雾。
灵虚道主浑不在意地席地而坐,全身放松了下来,“黑雾大约会笼罩三四天左右,五周天一个循环,魔主们通常在这个时候活动。其余多是些普通魔怪,不足为惧。”
魔主才是最棘手的家伙。
“那也不至于如此惨淡。”元惜春皱起了眉。
“因为这里被相忘魔域封锁了,祂大部分的意志都降临在了此地。”
元惜春顿时明白了,难怪说药都只是一个幌子,能把原来的天地意志全部吞掉的相忘魔域怎么可能突然变的弱小,只能与如今的天地意志僵持。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来人。
一个身着广袖大袍的身影缓缓从葳蕤的灯火后头走了出来,袖摆如云,暗纹华贵,他捂着唇止不住地低咳,衣袖上也溅出了不少血迹。
“夕痕,你来干什么?”
灵虚道主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元惜春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鬓发已经微微苍白,看来是受了不小的伤,即便如此其姿态、仪举仍是蛊惑人心。
她稍微恍了恍,瞬间就回过神来。
难怪可以挑动那么多人,布下如此之大的局,该说不愧是以幻术闻名的道主么。
“我只是想来见见万年前那一位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罢了。”夕痕轻声说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元惜春大大方方地任他看。
不一会儿,他猛地闭上了眼,眼角流下了两道血线,“果然还是不能再进行窥探了。”
灵虚道主震惊地看向他。
夕痕并不意外,他缓了一会儿,平淡地说道:“探索中州道境的时候,我得到了天机阁的传承。”
他是最先看出她的来历的人。
元惜春冷静道:“所以,你才需要那个天地誓来保证接下来的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夕痕疲惫地点了点头,揣测天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绝大部分的命运都是人间覆灭的结局。
他能看见的都是殿主当年看见的。
为了找到一条出路,他试着推动殿主留下来的后手,让所有人都能走到他们正确的位置上去。
他垂下头,低声道:“万古长青殿是为诛魔而存在的,魔种来源于相忘魔域的起源之海,终有一日他会回到那里。”
“你应该杀了他。”
殿主心软,想给他们一个未来。
然而这成了魔物们钻空子的最好地方,夕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计划全然被毁,仇恨成了推动这一切的最好力量。
“所以你把月濯也算了进去。”元惜春冷笑,“可惜你自详算无遗漏,就没算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爱上她么。”
爱上一个魔物。
夕痕闭了闭眼,惨然道:“她可以回归相忘魔域的,我替她细心谋划出了这一条路。只要她不爱我,她便是相忘魔域最大的功臣,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做人难道会比魔主更快乐吗。
然而月濯爱他。
正如夕痕对月濯的爱一样。
元惜春看着他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所谓算人者人恒被算,她摩挲着腰间的一枚绯红薄玉,顷刻解了下来。
她淡淡道:“你都能看到的纰漏,你觉的殿主祂不会预见么。”
夕痕怔然。
绯红的薄玉如同一弯红月静静躺在他的手心,一抹脆弱的灵光正沉睡在红玉深处,仿佛等待着有人去将她唤醒。
元惜春道:“我把她带回来了,你好自为知。”
她绷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谢谢。”
身后传来了他低哑的道谢声,隐隐带着一点哭腔,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正到伤心处,有谁能够不落泪。
月濯还能回来吗。
元惜春也不知道,或者说她不知道这一次回来的究竟会是那个身着五彩衣的小姑娘,还是重获新生的心奈魔主。
她疾步朝圣地之外的黑雾走去。
灵虚道主从她身后追了上来,“小友,你要去哪?”
“去找殷长御。”
元惜春忽而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临走前,我留了一滴心头血给天通老人,受我所托,他会在各地栽种玉秀花。”
灵虚道主手指抖动了起来。
“你……”
元惜春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把神农印祭了出来,郑重地交给了他,“如果五日内我未能回到此地,那么就请您催动它吧。”
“放在一个人手里,我不太放心。”她有些开玩笑般地说道。
灵虚道主老泪纵横。
元惜春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成他会错了意,她连忙开口解释道:“我与天通老人决定启用无色海进行反攻,怕到时候来不及,错过了时辰。”
灵虚道主大喘气,眉毛一竖:“差点吓死老夫,我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你和我徒弟可能要小命不保。”
元惜春哑然:“魔种而已。”
灵虚道主神色骤然失落了下去,夕痕也只能隐隐猜到殿主的想法,他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实施。
他内心争斗着,还是把一切缘由说了出来。
元惜春耐心地听完,缓缓笑了:“前辈,你还是不明白啊。他的记忆能做假,难道我的还会吗?”
她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黑雾里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
元惜春漫无边际地行走在其中,看来某个人已经得知了她的信息,气息隐藏的真够隐秘,是真不想让自己找到他。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灵虚道主跟她说的什么禁术,沉思了一会儿,索性把那个符文彻底画了出来。
无数光点悄悄融入了黑暗之中。
元惜春满意地拍了拍手。
要是实在找不到,她就把整片黑雾通通抹杀干净,反正在这儿看的也是碍眼,令人烦躁。
这时,雾里闪过了一道亮光。
她立马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一道人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偶尔翻起的剑光暴露出了他的存在。
“殷长御,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清如流水的女声流淌在雾里,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质感,不是很清晰,却一下敲击了他的心底。
殷长御的脊背微僵,视线落到了自己漆黑的沾满了腥臭血渍的衣袍上。他这个样子,如何能去见她。
他抿了抿唇,朝更深的黑暗中退去,“对不起。”
他怕自己一看见她,就彻底失控了。
想要把周围碍眼的东西通通杀光,想要把她不顾一切地占为己有,既然爱她便把她融为一体。
但他不愿这样。
元惜春一愣,咬咬牙,唤醒了沉浮在识海深处的天水道香,摄心铃的幻境也在一瞬间展开,把他们吞了进去。
银色的铃铛化为无形,回归于天地。
最后一次幻境。
天机遮掩之下,元惜春听见了自己平静的声音:“殷长御,我们重来一次吧。从拜入望仙洞开始,停留在当年的太乙峰上,希望我们还能……相互成全。”
白烟袅袅。
殷长御垂下眼睫,擦去了指骨上的血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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