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阿元,我把绛灵草带回来了。”
御剑的少年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白如新雪的道袍轻如云烟,澄澈的瞳孔中漾着一层清浅笑意,眉眼温柔。
原来是这个时候吗。
绛灵草是炼制破妄丹的主药材,资源都被把握在了峰主的手中,她不能入道,破妄丹便成了最后的希望。
然而,他们连药材都买不起。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少年微微偏头,似是有些迷惑。
元惜春回过神,视线落在了他那头乌黑的发里,她踮起脚从中拈出了一片枯黄的落叶,“绛灵草,哪里来的啊?”
不同于过去的忧心忡忡。
她早就知道了答案,漫不经心地等待着他说出那一句话,拜入万仞之峰就是他们离别的开始。
少年看着她,腼腆一笑:“抢来的。”
元惜春:“……”
抢,抢什么?
作为一个正直的剑修,他不应当是拜入万仞之峰后,再向师长请求得到一株药草才对么。
她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仔仔细细地辨认起他说话时的神情,看起来仍然是一副不清醒的模样,依旧沉溺在幻境之中。
“你……抢了谁的?”
元惜春有些艰难地问道,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有没有碰见一个来自万仞之峰的剑修,然后慧眼识珠把他拐了进去。
可惜她不能直接问,不然幻境就出差错了。
少年歪头,细细回想了一下,片刻后无辜地说道:“忘了,只记得是一个佩剑的修士。”
他翻遍了整座后山都没看见一片叶子。
难得碰到有人在荒芜的后山晃荡,身上还恰好携带了绛灵草,多好的一个机会,不抢他抢谁?
元惜春无语了。
少年眨眨眼,继续道:“阿元,放心。我的剑很快,他肯定没认出我来。”
就算认出了也无所谓,反正是他下的手,牵扯不到阿元的身上,而他要灵石没有,要命一条。
此时的后山,一个劈头盖脸就被削了一顿的修士从枯草堆中爬了起来,骂骂咧咧地检查了下自己的储物袋,“该死的小王八蛋,让我知道是谁,非得削死他不可。”
竟然把他打昏后就只偷走了一株绛灵草。
这是看不起谁呢。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万仞之峰,一群身着黑白双色道袍的剑修正在涯上练剑,心无旁骛,忽然有一个高冷的剑修注意到了他。
那修士掩面而走。
高冷剑修迅速出剑,移到了他的面前,冷漠地打量他,慢条斯理道:“你被打了。打你的人是谁?”
没等他回话,那高冷剑修又冷冷道:“如此剑意,当入我万仞之峰才是。”
“你去找他。”
被打的剑修欲哭无泪,接下了自己的新任务,试问还有谁比他惨。
另一边的元惜春也很头疼,她一点也不放心啊。
幻境竟然不按她的记忆走,主导幻境的人反而比她更深地陷入了进去。换而言之,她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个什么样的发展了。
少年匆匆离去了,按他的话来说,已经到了练剑的时辰,临行前还不忘叮嘱她努力修行,争取早日入道。
元惜春看着他的背影,忽而笑了一下。
“殷长御!”
她喊住了他。
少年的耳朵动了动,回头无奈地看向她,眼里的笑意仍未褪去,他道:“阿元,你要喊我哥哥。”顿了顿,耳尖蔓上了一点红晕,“不过,你喊我长御也行,我也会应的。”
“那……长御哥哥?”
元惜春忽而生出了一点促狭之心,许是回到了过往时光,那点早已忘却的少年心性再度涌上了心尖。
眼前的人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去。
元惜春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浓缩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
太乙峰上宁静悠闲的几乎要让人溺在了这里,殷长御说什么也不愿去万仞之峰,宁要和她待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练剑,修行。
一同赏月,一同赏花。
他们见过半空飞舞着的青羽鸾鸟,身着五彩衣的小姑娘居高临下地飞过,也见过外出历练的修士浴血而归。
而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直到元惜春的修为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地长进,面容一寸寸地衰老下去,而她的少年依旧风华正茂。
他愈来愈沉默,容颜也随着她的变化逐渐老去,他握紧了她的手,碰触的肌肤已经不再光滑,像一截干枯的树枝。
她的寿命快要到了。
元惜春感受着体内飞快流逝着的生机,眼前一片雾蒙,她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还是无力了垂了下去。
殷长御抿了抿唇,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眼眶通红,睫羽沾湿了一片。
“别走,好不好。”
元惜春没有回话,温柔地触摸着他的脸庞,身上的死气浓郁到触目惊心。
良久,她微弱地问道:“殷长御,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局吗。”
她的声音轻如浮羽。
殷长御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去,他在她的身边低伏下了自己的头颅,发丝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了她枯瘦的手腕上。
为何如此之痛。
他捂着胸口,几乎疼得喘不过气来。
眼前的景象如落花般散去。
元惜春心有余悸地睁开了眼睛,垂垂老矣的经历真实到可怕,差一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再一次看向面前那个茫然的少年。
他依旧什么也不知道,心神深深地陷进了幻境之中,可惜了那清醒的一瞬间,她就快摸到魔种的位置了。
元惜春叹了一口气。
实在是没想到他会陷的如此之深。
“阿元,我可以不去万仞之峰吗?”少年执着地望着她,眼神一闪一闪,他希望可以留在她的身边。
“当然不行!”
被拒绝了。
少年失落地垂下了头。
元惜春咳了一声,上前几步,仰起头看着他,“长御,你也应该走自己的道了。剑是利器,亦是保护之刃。”
“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
殷长御神情恍惚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将她耳边的发别了上去,低垂的眼眸里涌上了不明的神色。
他轻声道:“我会的。”
那个曾经没有被实现的承诺,他再一次说了出来,这次他绝不会再失言。
触碰转瞬即逝。
元惜春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又恢复了她记忆中的样子,恍如方才只是一场轻柔的幻影。
“阿元,等我。”少年郑重的说道。
元惜春笑了笑,在万仞之峰的脚下与他分别,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幻化出来的灵虚道主,他的引路人。
幻境还是走上了正轨。
眼见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元惜春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她才不会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呢。
接下来她还会闯一次万魔谷。
希望一切顺利。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超出了她的意料,殷长御下山了,确切来说是下了不止一次,他不愿意入无上剑道。
太衍剑被他随意地插在了某一个地方。
灵虚道主快气疯了。
又是一个宁静如常的夜晚,元惜春照例在太乙峰的峰顶上修行,夜深之后再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熟悉的血腥气味飘到了她的鼻尖。
元惜春顿了顿,推开了院子,一个熟悉的满身血污的身影昏倒在了她的门前,每一处血淋淋的伤口都来自于洗剑池。
已经不知是多少次了。
她熟练地给他包扎伤口,床榻上的人身体微颤,宽阔的背脊上是一道又一道的剑痕,新旧交。
“好疼。”
他有些委屈。
元惜春包扎的力道轻柔了些,神情复杂地看向他身上的伤口:“既然知道疼,为什么要跑下山,何必为我触犯戒律?”
床榻上的人很是沉默。
月光透过窗户的间隙照射在他的脸上,眼睫落下一抹细碎的阴影,眉眼间已经增添了些剑锋的凌厉感。
已经是青年的他了。
半响,黑暗的屋子里传出了一道极轻的声音。
“阿元很重要啊。”
“我不想因为剑道而忘记你。”
元惜春的眼睛略微失神,床榻上的人却已经陷入了沉睡,她站起身倚靠在半开的窗户边,静静地望着无边夜幕。
人为什么要有执念呢。
她明明已经定好了幻境中最正确的道路。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去往万魔谷的那一日还是不可避免的逼近了。
“阿元,可以不去万魔谷吗?”
“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
殷长御大约是产生了什么预感,他提前等在了她的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恳求着她,心中止不住的慌乱。
元惜春没有说话。
他近乎绝望地看着她。
他们僵持了片刻后,殷长御失落地让开了道路,看着她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我以为可以留住你的。”
元惜春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凝望着他,神色极为冷静:“殷长御,你究竟要沉溺到什么时候?”
幻境不过是虚假的东西。
既然不愿意重蹈覆辙,那么为什么不敢去面对已有的现实,尽可能地去改变,去挽回她呢。
殷长御愣在了原地。
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走马关灯般地闪现了出来,陌生的、熟悉的,跨越了数千万年之久。
直至耳边再次传来了她的声音,“如果能从万魔谷活着出来的话,或许……我们可以结为道侣。”
他猛地抬起了头。
对面的人眼中隐隐含着笑意。
事实上,元惜春早就觉得万魔谷定不会如她所愿了。既然如此,她便剑走偏锋一回,按着他的想法走,看看魔种会不会按耐不住地露出自己的尾巴。
万魔谷一如既往的阴森可怖。
有的人活了下来,有的人却还是无可奈何地死去,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殷长御还是回头了。
鲜血铺路。
他固执地站到了她的前面,忍受着万魔噬咬的痛苦将她硬生生地带了出去,重获天光的时候,他的身上已是皑皑白骨。
“这回我总算没有食言了。”
殷长御由衷地笑了起来。
原来她是可以活下来的,只不过代价是他的性命,他们中总有一个人要死在这里,死在魔物的阴谋当中。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
幻境再一次变化,红色的绸布漫天飞舞,四周都贴着“喜”字,元惜春“安静”地坐在床榻中央。
喜庆的氛围里莫名有一丝阴冷。
她知道魔种终于现身了。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彻底地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随后停留在了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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