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元惜春觉得自己仿佛就站在了悬崖边上，好像轻轻一抬脚，就能彻底掉落下去。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重新浮现。
她并不是里面欢声笑语的主角，她只是一块灰扑扑的背景板，一块长满了霉斑的青石，维持着自己可悲可笑的自尊。
可她仍然记得殷长御曾经给予了她光。
那道声音问她：“值得吗？”
元惜春没有回答，她沉默地打碎了所有幻像，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没有值不值得，她并不是在为了一个人而战斗。
“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
魔物们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好啊，咱们打个赌吧。赌他会救你，还是会救她！”
赢了，我就放你出去。
输了，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它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浸满了世间最歹毒的恶意。
元惜春的身体逐渐僵硬，恐怖的威压朝她的头顶沉沉压下，她能听到自己骨头寸寸断裂的声音。
她无力反抗。
原来它们不过是在做着猫捉老鼠的游戏，直到最后一刻才把自己的爪牙完全暴露了出来。
“轰隆”一声巨响，尘嚣弥漫。
四周的温度急剧下降，寒霜般的剑意穿云裂石般席卷而来，彻底撕碎了整片地底空间，山石飞溅，落地成灰。
细小的霜晶飘摇在天地间，落在那人持剑的手上，殷长御拂落身上的霜雪，抬眸望来，眼里冰凉刺骨。
魔物们对他颇为忌惮，阴影般融入山洞。
他转身朝万魔路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月濯发出一声惊叫。
丝丝缕缕的红线悄无声息地袭来，勒住她的脖颈，穿透她的四肢，将她吊在了半空之中。
银铃摇晃。
她脸色苍白，泪珠摇摇欲坠：“殷师兄，救我！”
月濯她不能动用灵力。
殷长御的脚步微顿，眼神复杂地看向万魔路，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血腥气从肺腑里弥漫了上来，元惜春看着他一步步转身离去，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她的内脏被碾烂了。
魔物凑到了她的脸边，湿漉漉的舌头舔下了她的一块血肉：“嘻嘻，他没有选择你哦。”
洗剑池里的殷长御冷汗淋漓，他踉跄地跪倒在池水中，捂着胸口，嘴里呢喃着什么。
“不，回去。救她，去救她……”
元惜春垂下头颅，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为那个人再次没有选择自己而难过，但其实没有，她的心里分外平静。
魔物撕扯着她的血肉，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要去救的那个女子，压根就没有受伤呢。”
“我知道啊。”
上一次的这个时候，月濯亲口告诉了她，她毕竟是瑶池的圣女，而瑶池主修幻术和媚术。
只要她开口，就有人会相信的。
元惜春虚弱地露出一个笑容，在它惊诧恐惧的目光中，悍然自爆。
风声呜咽，万魔路凐灭成灰。
她弯起眼眸，轻声道：“前世我在怒火中选择了攻击月濯，后来我仔细想想，若是能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要拉着你们一起同归于尽才对。你们这群魔物才是这世间最恶心的东西！”
轻柔的女声消弥于风沙之中。
元惜春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意识的回归，她并不知道真灵劫中的殷长御在她自爆前的那一刻，最终选择了她。
洗剑池内，殷长御骤然睁开双眼。
他捂住嘴，鲜红的血从指尖缝隙滴落，池水泛起一阵阵暗红的涟漪。
……
元惜春踏出了祠堂，走之前她把每一个放在祠堂里的木牌看了一遍。
他们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在天地间苟活也许并不比永恒沉眠来的快乐。
朱红大门再次关紧，结魄灯幽蓝的光芒重新隐匿于黑暗之中。
明衡看到她平安出来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放了回去，他指着一旁快要燃到底的线香，心有余悸道：“师妹，你这个真灵劫渡得可真凶险，再差一点我就要破门而入，把你强行拉出来了。”
真灵劫是每一个入道境的修士都必须经历的心灵幻境，且天地问心，生死不论，若是沉溺于过去，就永远无法逃脱。
但也有修士为求生机，会让长辈们在一旁护法，以一柱香为界，渡不过便由他们强行打破幻境。
这样虽然道途尽毁，可起码人还活着。
元惜春笑了笑，难得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不管怎样，还是多谢师兄替我护法了，真灵劫果然厉害啊。”
她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去万魔谷了。
明衡收起残香，问道：“现在感觉如何，魂灵应该能圆满了吧？”
“感觉挺好。”元惜春活动了下四肢，接着内视灵府，然后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她幽幽地抬头，语气有些艰难：“师兄，你确定我所有的魂灵都放在了结魄灯里面吗？”
“怎么了？”明衡瞬间警觉起来，小师妹的真灵该不会又出事了吧。
“它少了一块，最重要的一块。”元惜春有些无奈，“没有它，我的境界还是无法提升。”
她也没想到魂灵都没补全，天地就迫不及待地赠了她一个真灵劫大礼包，连带空欢喜一场。
简直离大谱了。
明衡抹抹脸，收集魂灵这事一直是由结魄灯自行运转的，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原来还能偷工减料。
他只是提着那灯在万魔谷外转了一圈，但他总不能就这么直接跟师妹讲吧。
明衡有些心虚：“师妹别着急，等我回去问问别人。你现在魂灵也差不多圆满了，说不定走丢的那块也能受到吸引，自己就回来了？”
元惜春乐了：“那就接你吉言了，师兄。”
师妹下山找她徒弟去了。
明衡鬼鬼祟祟地躲到了一旁，给某个人的玉简疯狂传讯：“长御，出大事了。师妹的真灵少了一块，怎么办？”
玉简沉寂过后，微微一亮。
明衡连忙打开，看完后心中才有了底。
殷长御：“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他回完话，身体靠在了洗剑池的边缘，纤长的眼睫上挂满了细小的水珠。
他误入了阿元的真灵劫。
可为什么他记忆里的万魔谷会与真灵劫中的不一样呢。
殷长御低头看了看池子里的长剑，慢慢将它握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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