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决裂（三）
说完，她就放下了我，她慢慢的蹲下身子，半蹲在我的面前，双眼紧紧地盯着我，严肃的说：“小妹，一会儿就闭上你的眼，千万不要睁开，等姐姐过来喊你了你再睁开双眼。要是姐姐不幸走了，记住姐姐的话，一旦你有机会，一定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永远也不要回头。记住我的话了吗？”看着姐姐那痛苦、绝望的眼神，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姐姐有些生气了，她不住的晃动着我的身体，大声冲着我吼道：“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懂事？以后只有你一个人了，你知不知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听到没有？快答应姐姐啊！求你了！求你了......”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不断的喃喃自语，她的泪顺着脸庞落在了我的手上，烫的我收回了手。我抱着姐姐，趴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想答应她的要求，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不住的点着头。
姐姐看到了，终于停止了哭泣，她伸手擦干我的眼泪，用手掌覆盖住我的眼睛，亲了亲我的额头，低声说：“听话，不要睁开眼。以后的路只有你自己了，照顾好自己。”说完，她放开了我，在她离开我的瞬间，我忽然感到心里无比的害怕，甚至连思索也没有，伸出手向前一摸，紧紧地拉着她的衣角，不住的摇着头，哭着说道：“姐姐，我怕。不要离开我，姐姐。求求你了，别离开我！”就这样一直拉着她，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突然，站在一边的二舅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他黑着脸，两条眉毛拧成一条灰白的直线，猛地伸手拽开我拉着姐姐衣角的手，对着姐姐粗声说道：“快点，别磨蹭。别耽误了你娘下葬的时间！”看到姐姐颤抖着身体慢慢转了过去，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挣脱二舅的手，哭着向姐姐扑了过去，抱着她的腿，不肯放她离去，泪水打湿了她的裤脚。看着我哭的歇斯底里的模样，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对着舅舅说道：“李家兄弟，你看你小外甥女还太小，已经哭成这样了，你再折腾折腾，这个小的就要出事儿了。要是你大外甥女真的没了，家里还有一傻一小，这日子可怎么过哟！要不让大女给你磕几个头当做赔罪，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来照顾剩下的俩，那可是要活活饿死他们呐！”终于有人出言附和了，七言八语的说道“咋说也是你亲外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家里还有俩个孩子要大女照顾呢？大女走了，这俩小的多可怜！”“就是为了这俩不懂事的孩子，也得放过大女啊！”“经过这事儿，大女应该也知道自己错了，就别逼她了！”......
二舅看到这种情景，双手紧紧握着，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冲着村民们怒吼一声：“别说了，”打断了所有人的话，他向四周看了看，生气的说道：“死的不是你们的亲人，不是你们的妹子，你们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家妹子被活生生的逼死了，难道你们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去为难别人，那可就过火了啊！今天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都要要个说法。今天这事儿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算了，她娘是被她做下的丑事给逼的，她肯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儿负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今天让她做的事儿也不一定就要了她的命，那是看老天爷收不收她。你们有心做个见证人了，那就呆在这儿；不忍心的现在就离开，我也不勉强。”说完，他弯下了腰，硬从地上拽起了我，把我抱着姐姐的手狠狠的扯开，然后塞在了站在他身后的大舅手里，对着大舅说：“抱紧她，别让她再出来闹了！”
周围的人看到这种情况，再也不愿多说什么了，一部分人直接离开了，还有一部分人因为要给母亲抬棺，就出去了，三三俩俩的站在院子里等着。父亲看着所有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脸色很难看的瞅着眼前的一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看到舅舅那愤怒的目光，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背着双手走了出去。
当时屋内只剩下了两个舅舅、大哥、我还有姐姐，那一瞬间的气氛令人窒息。大哥突然一晃一晃的走到了棺材旁边，用他那憨傻的声音喊道：“娘，你咋躺箱子里面了？”说完，还把手伸了进去，推了推躺在里面的母亲，说道：“娘嗳！娘！你快起来！我饿了！娘，我饿了，起来给我做饭呢！”
二舅看到了，他抿着双唇上前把大哥推到一边，冲他吼道：“没看到你娘都没了啊！人都死了你还不让人安生，看看你娘是遭多大的罪，你们这俩大的，是没一个好东西呢！一边去，别在这儿嚎叫了！滚！”
大哥吓得缩着脖子，结结巴巴的喊道：“娘......娘.......我要娘，你是坏人，快走开.......快走开......”说完，竟像婴儿一样张大嘴巴哇哇哭了起来。
二舅一看，上前拽着他的领子，吼道：“你是听不懂话是吧！都是你娘给惯的，连一个懂事的娃也没有！快点给我出去。”说着，把哥哥往屋外推去。
哥哥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嚎啕大哭，一声声喊着“娘”，二舅怒火中烧，抡起巴掌眼看要扇了上去。父亲连忙从屋外进来，对着舅舅说：“他舅，你跟个憨子治啥气儿，他不是不懂事儿嘛！你还至于动手打他？也不怕折了你的阳寿？”说完，连哄带骗的把哥哥拉了出去，只剩下姐姐和我来面对舅舅那满满的恶意。
舅舅有气没地儿出，看到姐姐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流泪，冲着咆哮：“还站那儿死呢？想磨蹭时间？门儿也没有。快点！别耽误你娘下葬的时间！”说完，竟骂骂咧咧起来。
姐姐听到了，竟也不回头看我一眼，只是慢慢的向放置母亲的棺材那边走去，从她的背影看去，只能看到她颤抖的双肩。我大喊一声：“姐姐，不要！不要......”说完，开始挣扎起来，想上前拉她。二舅看着我闹腾的样子，对着大舅说道：“抱紧她，别让她再出来坏事儿了。”
而此时姐姐已经走到了棺材的旁边，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脸色煞白如死尸，甚至比死尸更骇人。她的额头痛苦的紧抽着，泪水不住的从眼眶落下，浑身抖个不停。棺材此时还未盖棺，母亲正静静的躺在里面，乌黑的尸体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她听不到也看不到这里的一场场闹剧，更不会知道正有人一刀一刀往她想要保护的人身上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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