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情谊

李秉渊在宫中见到李啟怀时是在秋天，京都的秋天有些凉，为了让大家更清醒的背书还是开了窗。

        窗外的落叶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偶尔走过的成对的宫女小声的说着话，李秉渊听着听着《中庸》思绪便飞出了窗外。

        直到师傅停止讲课，低着头和太监说话时才回过神，循声望去，太监带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站在那里。

        少年跟在太监身后，穿着墨绿色圆领长衫，白色帛带束腰，站姿看似循规守矩，可一双眼睛却四处打量，眼睛亮的出奇，像是李秉渊喜欢的那只猫咪的眼睛。

        李啟怀在后方落座，太傅拖着长长的尾腔讲着兄友弟恭的道理，讲来讲去也就是让大家友爱，和睦相处，讲了半晌才意犹未尽的继续讲《中庸》。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还是只能忍着性子转回去继续听讲。

        到了巳时，师傅转着头走了出去，这是练字的时间，就算是没有师傅，皇子们仍然坐的端端正正，一丝不苟的练着字。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宫里更能磨去人的本性了。李啟怀虽还不太适应这般学习安排，但初来这宫里还是有些拘谨的随着大家一同练字。

        午时侍卫送上饭来大家才说上话，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有些过剩的好奇心，虽然早就认识，但以前也没有多少机会交谈，现在同在一处学习，不多时大家便聊上了。

        “表兄好，许久未见了。”李秉渊礼貌且带些疏离的问了个好。

        李啟怀也对他点头，刚想同他说话便听得李夏安问他：“听闻表兄要在宫中长住段日子，那表兄可会觉得无趣，我听说宫外……”李夏安平日里最是健谈，同大家关系都很好。

        李秉渊和李啟怀打了个招呼相互认识后便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大家说话，他平日里也不是个热络的人。

        又过了大半月两人也并未说上太多话，但李啟怀还是注意到了这个话不多的小皇子。

        他话不多，但是大家做的各种坏事基本都有他的手笔：大家去摘御花园西北角代表着柿柿如意的柿子就是受了他的撺掇，装病让骑射师傅缩减扎马步的时间，偷带小糕点来国子监……

        李秉渊外表看上去冷清高雅，靠近了却都是少年的机灵调皮。

        李啟怀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但李秉渊像一只蔫坏的猫，一直也没找到机会亲近，直到京都初雪那日。

        瑞雪兆丰年，演武场也无法练武，倒是给大家都休息了一日。

        李啟怀起了个大早才听到这个消息，想睡个回笼觉又睡不着，背书又有些懒待，反正师傅也不会提问他。

        “世子可要出去走走？今日宫里红墙白雪，可好看了。”大宫女香晴看李啟怀在塌上发呆便问道。

        李啟怀叹了口气，“这红墙满宫都是也没个新鲜。”

        香晴想了想又说：“奴婢昨前儿个才听到江春亭那儿的梅花开的煞是好看，世子平日也不出去转转，今日去看看最好”

        李啟怀便想趁着人少去御花园看看。白日里后妃都在，李啟怀虽是年纪不大，但进宫前母亲特意叮嘱过还是要避嫌，所以不常走动。

        他只带着一个太监小晋子便去了江春亭，这里梅花比梅园的开的还好，但这里为防止花枝划到各位主子，修剪的只有高处有花，想采摘一两枝赏玩却不能够。

        李啟怀刚转过拐角便看到李秉渊在梅树下摆出爬树的姿势，他已经把深衣都束了起来，露出下面的裤子，说不定再晚几分钟就上树了。

        李秉渊看到李啟怀一愣，想到现在自己的姿势有些不雅，他干咳了两声，感觉有些尴尬但还是故作冷静的退出来几步整理了一下衣服。

        今日李秉渊穿的素色深衣，外着一件纯黑色大氅，头上也只有一条黑色发带将头发全束上去，因为天气寒冷而唇色有些发白，黑白两色映着头顶艳丽的红，漫天的雪，像一张出自大家之手的水墨画。

        “表兄今日也出来赏雪？今日地滑，我刚才…差点滑倒了，幸好扶住了树。表兄也小心路滑才是，我先回宫了，告辞”说话还是带着几分客气疏离，看似冷静，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有些泛红的耳朵却暴露了有些尴尬的内心。

        李秉渊同李啟怀匆匆说完便离开了，可能还是觉得脸面有些过不去。

        李啟怀看着他健步如飞快速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头上高高的梅花，一个想法涌入脑海。

        “咳咳，小晋子，我衣服穿的有些少，如今感觉有些冷，你去帮我拿件衣服来”

        “可留世子一个人在这儿，奴才…”小晋子一脸纠结。

        李啟怀装作不耐的挥了挥手，“我就在亭子里等你就是了，你快去吧”

        小晋子无法，只得小跑着离开。

        一见小晋子走了，刚才还站的挺拔的世子四处环顾一圈确认没什么人后一下子便蹿到了树下，三下五除二便束起衣服下摆，向树上爬去。

        等小晋子回来时，李啟怀确实安静的坐在亭子里，只是手上多了一束梅花，有的梅花上还有未掉落的雪，一看就是刚摘下的。

        小晋子一脸紧张的过来：“我的爷哎，你是不是又爬树了，可有摔伤？下次王爷回来奴才一定要告诉他世子又又又调皮了”小晋子是王爷去西北前派着和李啟怀一同入宫的，照顾李啟怀的起居生活，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啰嗦。

        “刚才花掉下来，我只是顺手捡了起来，我可没爬树，你可别想和父王胡说。”说完他便一路小跑向着皇子所去，而小晋子还在后面举着伞絮絮叨叨的说着追着他来了。

        来到李秉渊所住的院子，李啟怀一个急停，调整了一下呼吸，和宫女通报了后等了一会儿，宫女便传消息请他进去。

        室内暖烘烘的，烧了一笼火红的炭火。李秉渊坐在塌上，旁边已经摆好了两杯热茶。李秉渊对他突然的拜访还有些不知所措，看到他手里的梅花一愣。

        “这梅花…”

        “我看这红梅开的正好，很是喜欢，想着你也清早赏梅，应当也是喜欢梅花的，便给你送一些来。”李啟怀话说的有些快。

        他这般说辞既保留了李秉渊颜面，也为送花找了个好借口。只是花那样高，怎么摘到的确是只字未提。

        李秉渊也默契的并未多问。

        “小冉，去拿个素白瓷瓶把这红梅插上”

        然后李秉渊看着李啟怀说，“多谢表兄带这梅花回来，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说完都忍俊不禁，两个人相视而笑。

        少年人的友谊就是这样简单，李啟怀终于如愿交到了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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