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傍晚时分，秋末，下了些小雨，又添几分萧瑟。
地上的水坑复刻着高阔的天空，路边的枯树枝仿佛已不屑这点甘霖，扭捏着腰肢，又落了几片枯叶，街上五颜六色的伞顶零散地游走。
莫分贝没有带伞，懒懒地走在街上，毛毛细雨落在他半湿的头发上。
他的脸，还是烫的。
手是冰凉的。
他虽人前是人人称好的学霸，人后却是个桀骜不驯的精神小伙。可如今他又算什么？
被调戏的……？
他不敢想这个词。
雨越下越大，而他却沉浸在思考中，全然没注意到头顶已经多了把伞。
感受到脸上没了冰凉的雨滴，他回过神来，抬起头，是印着三花猫大脸庞子的透明伞顶。
他侧首见了来人戴着墨镜的侧颜有些吃惊，脚步未停问道：“你怎么在这？”
墨镜同学侧着脸说着什么，他没法判断，只能跟着点头，表示认同，主要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关心他说了什么。
少顷，莫分贝垂眼道：“对不起啊，我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因为他听不见，须得集中注意力去看别人说了什么，但现在他觉得很心烦。
第一次觉得世界如此安静也是好的。
他余光看到墨镜同学点了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一直安静地走着，直到岔道口处，莫分贝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伞，怔怔看着墨镜同学消失在雨幕中。
他好像说了再见，但是还是没听到。
他轻快的步伐，让莫分贝怀疑，他真的是盲人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耍酷……
是个怪人。
＊
杜江阳快学期末的时候才回到学校，他看起来还瘦了一圈，也没有以前那样喜欢笑了。
莫分贝自从上次去他家送资料被吓到了之后一直都没再去他家，多少只在微信上寒暄几句，仿佛从暧昧期的情侣直接变成了冷漠的陌生人。
杜江阳刚回到教室的时候，萎靡不振，每节课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都拿他没办法，本来也是父母硬塞进来的，老师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郝云南是唯一知道他们之间秘密关系的人，他扭头瞄了眼教室后面闷闷不乐的杜江阳，偷偷问莫分贝：“你俩吵架啦？”
莫分贝没说话。
晚上七点五十分的放学铃声刚响，莫分贝看着时钟，掐着点迅速收拾完东西便准备离开，连郝云南都被震惊到了，不禁问道：“数学交代的练习你都做完啦？”
莫分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便走出了教室。
郝云南看着自己眼前空白的最后一道大题，冥思苦想了大半节课，愣是没有头绪，而莫分贝明明心里藏着事还是很快做完了。
他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好菜！
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杜江阳也不见了。
“郝云南，写完了吗就到处瞟。”数字老师忽然道，吓得他极速回头，真怕下一秒便被留堂。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老师拍拍手，道：“同学们都放学吧，路上注意安全！除了郝云南留个五分钟。”
郝云南：“……”
真的是为了小情侣，受伤的都是自己。
＊
莫分贝坐公交，没想到杜江阳也坐公交。
他以为杜江阳会上来和他说话，但是没有。他刷了卡后坐在最面前，眉眼低垂，好像在想什么事？
难道是自己之前的举止让他伤心了吗？
是吧……
莫分贝忽然这么觉得。
可是他不太想。
夜晚公交车的顶灯也亮着，车上人不算多，几乎都是学生，大多是一中和三中的。
因为反光，他虽然看着窗外的景色，看到的却是自己倒映在窗上的脸。
到站了，他背起书包下了车，结果刚跨下公交，整个人都被抱住，是杜江阳！
车上的学生见状都趴在窗户看，还有的拿起手机一顿拍。
反应过来的莫分贝用力挣脱杜江阳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往巷子里跑去。
跑了不知道多久，他觉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终于感觉到旁边没有人后，他没再跑了。
正当要放松之际，手被从背后紧紧扣住，他呼吸一滞，猛然回头，却猝不及防地唇上一阵柔软，微凉的，如嫩草遇春霖。
莫分贝小时候曾问过老妈：
【兔子被狐狸逮到了会怎么样？】
【狐狸会吃了兔子。】
狐狸它很怪，抓着兔子不让跑，粗暴地舔舐着面色涨红的兔子，它喜欢兔子纯良无邪的模样，想把它拆吞入腹，可兔子好像有些惊骇。
为了安抚囊中之物，狐狸舔舐着兔子的毛发，抚摸着它发热的细颈，他牙尖嘴利，碰上脖颈却毫不收敛牙齿，兔子紧张得冒汗。
兔子在颤抖，它向来不可一世，惯会伪装，但在这狐狸面前，它总是避无可避。眼看那尖爪便要触及危险，它奋力推开狐狸，多了喘气的机会。
狐狸自然生气，它要更深一寸，兔子被激怒了，它肉肉的小爪子打在了狐狸的脸上……
……
“你清醒了么？”
莫分贝没看他，脸上还有些绯红。
“嗯……对不起。”
杜江阳道歉得很委屈，他最近情绪低迷，和以前总是笑嘻嘻的阳光少年判若两人。
莫分贝没看他，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杜江阳又上前一步，吓得莫分贝后撤一步，惊愕地抬头，被迫盯着他的脸。
杜江阳眼里是落寞，他小心翼翼道：“分贝，我只剩你了，我不想失去你。”
莫分贝眉心一蹙，他想起来，他干妹妹才去世不久。
“我没有保护好妹妹，她……”杜江阳面色痛苦地蹲了下来，双手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势要扯下一根头发就能减少一分痛苦。
莫分贝心下一软，也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温声道：“我会陪着你的。但是……不要太急好吗？”
仿佛受了挨骂后受了安慰的小孩一般，杜江阳一把揽住眼前人的肩膀，深深埋进了对方的颈肩，莫分贝感受到他的下巴在颈肩上起伏，他说了什么。
但是他听不见。
——
【羞涩的兔子遇上善良的狐狸呢？】
【狐狸还是会吃了兔子。】
【狐狸不是善良吗？】
【是，但它也很狡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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