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竹林
“好了，钱收好，告辞。”客人对程兮凉的目光没有多置喙，拿了东西就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快到年关了，要不太平了。”伯伯看着那位客人离去的方向，突然说道。
“伯伯这是何意？”程兮凉不解的问道。
“有人盯上咱们建安郡了。”伯伯叹了口气，“咱们建安郡往后恐怕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伯伯是说刚刚那个人？”程兮凉立刻就联想到了刚刚那个黑衣的男人，沉静内敛，看模样应该是个武功高强的人。
“嘘。”伯伯的手指压在唇前示意，低声说道，“你年前这些日子也不要出来卖茶了，若是没事就呆在家中不要出门。”
程兮凉见伯伯这么说，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
“建安郡安宁了这么些年，终于还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伯伯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只希望不要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程兮凉收起那七十五文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已大亮，只是还在飘着雪，便有着朦朦胧胧的雾气感。
大概今天是冬至日，又赶上大雪的缘故，街上的客人相比平日里少了许多。除了那位黑衣男人外，就只有两名客人停在了程兮凉的摊前。
眼看着到了巳时，程兮凉想起了程氏的叮嘱，让她自己早点回去，便收拾了摊子。
“小凉要回去了？”伯伯回头看了一眼程兮凉的动作，问道。
“是啊，阿娘让我今天早点回去。”程兮凉答道。
“是该早些回去。”伯伯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路上小心。”
“知道啦。”程兮凉背起茶筐，撑起伞走进雪里。然后她又回头对伯伯挥了挥手，“伯伯再见，您也早些回去。”
“好。”伯伯也对着程兮凉挥了挥手，目送着程兮凉走后，才慢慢坐回了屋檐下。
“兄弟，你在我门口坐了一上午了，不累吗？”
刚坐下，伯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正是这家店的老板。
“你坐在我的屋檐下，也不怕影响了我的生意？”那个老板又说道。
“抱歉。”伯伯赶忙站起身，作揖道，“是这雪太大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借这地方避避雪。”
那老板看了一眼街道，人烟稀少，便侧了侧身，“我看这街上也没几个人，你不如收了摊子，先来我这铺子里坐坐，暖暖身子。”
见伯伯要拒绝，老板抢先了一步说道：“就当是你免费给我听了个故事的报酬吧。放心，我也不会告诉嫂子的。”
伯伯顿了顿，笑了声：“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老板便转身回了铺子，伯伯紧接着也收了东西跟上他的步伐。
这边的程兮凉已经走出了城。
此时才刚到辰时，路上的人家都还没有烧火做饭，可能因为忌讳日子，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整条街道都空无一人。
四下有些静的过头了。
雪已经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脚踩在雪地上时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时不时的还能听到街边人家小孩的哭闹声。
程兮凉想到刚刚伯伯提醒她的那些话，心中慢慢浮起了不好的预感。加上这安静的环境，更加深了她的不安。
路边刚好有个人家开了门似乎要外出，木门“吱呀”一声，吓得程兮凉差点丢了手中的纸伞。待看清了状况后，她才松了口气，一面安慰着自己太紧张了，一面又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好不容易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熟悉的小巷，程兮凉才在小巷尽头缓了脚步，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了跳得有些快的心跳。
她本以为见到熟悉的小巷，心中该是能平静下来的，谁承想自从她进了小巷后，越往下走她心中的不安反而越盛，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就要发生。
程兮凉越走又快，终于在快要走到巷子中段时心有所感似的回头一看——
几乎是在同一秒，一只冰冷到刺骨的手袭向程兮凉的脖颈！
程兮凉下意识的弯腰一躲，堪堪躲过了这一击，那手指便擦着她的脸侧划过，冰冷的触感激得程兮凉头皮发麻。
那人见一击不中，又紧跟着继续进攻。程兮凉躲了几个回合后就渐渐回过神了，这些日子被邱钰宸教了不少东西，除了刚被袭击时一时乱了心神，现下已经稳住了心神。
她一边应付着那人，一边去看那人的脸，却不想看见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剑眉星目，神情内敛，一双眼睛冷漠到让人心寒。
是之前那位黑衣客人！
“是你？”程兮凉抽着空问道。
那黑衣客人听了，也不遮掩，骤然停下紧追不舍的脚步，在程兮凉面前五步之远的地方站定，悠悠的答道：“不错，是我。”
程兮凉得了喘气的机会，这才继续问道：“我与你先前可曾见过？”
“并未。”
程兮凉见这位黑衣客人并未再向她进攻，眼睛开始偷偷四下打探，想着从什么地方逃走的几率较大。
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便故意说话拖延时间：“那就奇怪了，我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为何要杀我？”
那黑衣客人又笑了笑，和之前城中那次一样，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底的意思，“因为有人想要你的命——你不用看了，只要你在这巷子内，你就别想着能逃的出我的手掌心。”
程兮凉被戳中了心思也不慌，她自知眼前这人武功深不可测，能逃跑的几率小之又小。也正是这份有恃无恐，他才能停下和她说这么会话，让她有了喘气的机会。
“那这位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让我做个明白鬼，告诉我的名字吧？好歹让我死后还知道是谁杀了我。”程兮凉笑着说道，有意无意的想拖延时间，期盼着有一个人可以出现救她。
“我姓周，单字一个霁字。”
周霁像是烦了这一问一答的环节，在说完自己的名字后，便凛了神色，又向程兮凉攻去。
程兮凉原本就留了神去关注周霁的动作，现下周霁一有动作她就做出了反应。只不过比起刚刚的试探，这次周霁的进攻不再刻意隐瞒实力，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杀意。
不消片刻程兮凉就落了下乘。
最后，程兮凉体力不支，一个不察被周霁抓住破绽，被勒住了脖颈。
她挣扎着想摆脱束缚，可是仍觉得那手的力气越来越大，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就快要失去意识了，挣扎的动作也慢慢放缓。
周霁松了力气，为了以防万一，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对着程兮凉的腹部直直的捅了一刀。鲜血瞬间沿着刀面滴滴答答的落到雪地里，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他将人随手抛在雪地里，用了巧力一甩匕首，那原本粘在刀面上的血便瞬间低落，刀面恢复了原本的光亮。
收了匕首，周霁也不再管倒在雪地里的程兮凉，转身离去。
他对自己的武功一向是自信的。不过就算程兮凉现在当场并没有死，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她也会因为失血过多、体温降低而死。
殊不知正是他的这份自信，差点让之后的自己送命。
程兮凉倒向雪地时并没有立刻昏迷过去，眼前也有模糊的影像：她看到了周霁手中的那把暗金色的匕首，那把匕首格外眼熟，眼熟到她好像见过很多次。不过她的脑子混沌一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等周霁转身离去时，寒冷一点点蔓延到她的全身，她的手指下意识的就对着周霁那随着动作翻飞的斗篷衣角虚虚的一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她的意识开始一点点的消散殆尽，眼前一阵阵发黑的同时，她眼前好像出现了邱钰宸的脸，他一如既往地温和，对她伸出了手。只不过这次她再也无法向他递过去了。
她心底腾起一丝遗憾，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好像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这一次……
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最后一点意识消散的时候，她在心底默默地想道。
也不知道阿娘知道了，该怎么办，会不会伤心的再也不愿意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几百步之遥的巷尾处，一户人家的院里突然传出茶盏摔碎的声音。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邱钰宸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堂屋，看到了一地的残片，“我来收拾，夫人您小心……”
程氏定了定神，就在刚刚她突然一阵心悸，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的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今早早起时她就一直感到不安，就在刚刚这种不安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她看着邱钰宸要去打扫茶盏碎片，赶紧阻止了他的动作，“小宸，这些你先不要清理了，你快去找找小凉。我这一早上总是心神不宁的，总会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邱钰宸也看出了程氏的紧张，连忙放下东西，一边准备出门一边安慰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找小凉，您在家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您放着等我回来做。”
“好好。”程氏一连着声答应，目送邱钰宸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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