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兮儿，你长大了，过来，让父帝看看。”
绪渊伸出手朝兮何头上摸去，却被兮何躲过了，悬在半空的手抖了一下，尴尬地收了回来。
“你还是不能原谅父帝？”绪渊幽幽叹息一声。
“既然生我，何故抛弃我？”
“兮儿，父帝和母后从未抛弃你。只是……”
“只是什么？就因为我仙身是蛇，你们就将我藏在昆仑。”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外流：“您可知道，昆仑冰天雪地，我被藏在那里一千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是我做错了什么，大不了上诛仙台天雷加身毁我形魄。为何要这样折磨我？昆仑那帮仙君都笑话我没爹没娘，我的爹娘在这天宫受尽六界尊荣，我却在昆仑度日如年。当我听说宸峨和西海的婚事时，我就在想，原来我是真的被遗弃了。哈哈…那帮仙君说的是真的，我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是…可是这分明不是我的错，我却要承受这个错误的后果，我不服！”苦痛如同地底的岩浆般，心底纵有汹涌如洪的情绪，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出来。
金龙殿一片死寂，一双凤目暗若尘埃，静静望着兮何。兮何止住了泪水，用衣袖一抹余泪，避开了绪渊的眼神。
“兮儿，父帝不后悔将你送去昆仑。”
兮何愤怒地扫向宝座上的天帝，冰冷的言语比昆仑终年的积雪还要寒冷，一字一句如冰锥般扎在心上，却流不出一滴血。兮何微微颤抖，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你和宸儿出生的时候，恰逢蛇妖作乱天宫。本帝亲斩蛇妖，却还是没能阻止妖气侵染仙胎。此时你们尚在腹中还未化形，你却将妖气悉数融合一体。本帝用半数修为才将妖气驱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看到你仙身是蛇，倘若留你在天宫，必然受仙界唾弃。本帝不忍，那昆仑老祖本性纯良，不得已才将你托付给他抚养长大。”
金龙殿传来一阵冷笑，雪鹿最是崇尚血统，什么不得已？分明是认为自己有辱仙门，居然用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语用来掩饰抛弃自己的事实，当真可怜又可笑！
绪渊玄黑挺阔的衣裳衬得身姿异常高大。偶尔，昆仑老祖也会带着年幼的兮何来天宫觐见天帝天后，那时的兮何尚未知道座上的是自己的父帝和母后。模糊的记忆里，绪渊便一直是玄衣散发，举手间透着数不尽的尊贵。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一旁和自己长相十分相似的天宫公主时不时投来几个友善的目光，看的兮何心里很是羡慕她能有这样的父母。后来宸峨经常召见自己在天宫一起玩耍，兮何不经意从仙娥的口中得知了这个秘密，一怒之下便飞回了昆仑。那日，正遇上昆仑山脉异动，暴风雪忽降。黑压压的云层下，肆虐的雪花如刀子般划过面颊，兮何仙力不济，倒在雪地里面，逐渐模糊的眼神望着天宫的方向，望着金龙殿里，那个玄黑的背影。如果绪渊在此时出现救她，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希望能喊他一声父帝。可是，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后再次醒来的时候，绪渊，一直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一只巨型的雪色妖狐。通体雪白，湛蓝的眸子如海水般深沉。那雪狐浑身是伤，气息奄奄，背部有一个碗大的窟窿，妖力延着伤口不断外溢。兮何在老祖那里得知昆仑山脚下有一池黑水，黑水中的黑莲可以修复一切伤口。老祖话未说完，兮何便飞到了那池黑水旁，连忙摘下黑莲朝雪狐所在的洞中飞去。老祖果然通晓六界一切疗伤奇物，伤口迅速愈合后，雪狐睁开了眼，瞳孔却骤然一缩。原来那黑莲有毒，其毒名曰“穿心”，中此毒者，浑身青黑。雪狐背着兮何，虚弱的身体强撑着，在昆仑数座雪山间奔走。直到昆仑洞府前，对兮何表示谢意后便消失不见。昆仑老祖找遍了六界所有的古籍，直到在一本残破不全的书籍中找到了黑莲的记载，所幸的是，如何去除浑身青黑之状的解法被记载了下来，不幸的是还有一部分介绍此毒毒理的章节不知什么原因被焚毁了。昆仑老祖如顶上悬针般陪伴兮何度过了百年岁月，虽没有任何异样发生，兮何却也是性情大变，不仅终日苦闷，夜色下也时常泪水洗面。那宸峨公主唤她去天宫却被她拒绝再三，直到给公主捎去了一句话后，公主再也没有召她去过天宫。后来，仙界传得沸沸扬扬，天帝许诺公主宸峨和西海少君的婚事后，兮何沉默了，随后一挥衣袖，大笑几声后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过昆仑。
此时，门口急匆匆跑入一个仙官，看到兮何后大惊。
“启禀天帝，此蛇仙假装金龙殿仙娥，入我应渊阁盗取躯引，恳请天帝下令捉拿此仙，以正我天宫威严。”
天帝不说话，凤眼微闭，威严中带着些许怒意，那仙官惊得一身冷汗，不知哪里冒犯了天帝。绪渊一挥手，那仙官十分知趣的立刻退了下去。
“你来天宫是为了躯引？”威严在眼中久未散去，兮何应了一声：“我知道躯引在您身上，还望天帝看在父女情分上，将躯引借与我一用，来日定当归还。”
“你借躯引何用？”
“救人。”
“好，本帝允你三日期限，必定归还此物。”说完，绪渊掌中灵光四溢，一块乌黑的神木现于其上，神秘古老的气息萦绕在金龙殿内，门外的守兵感到门后有丝丝不知名的力量透出，险些站不稳这就要往前趴了下去。此物这般神力，非灵力强盛的仙君不能承受。兮何心魂被神物震慑，手心冒出冷汗，若是强行携带此物，神力之下，怕是还走不出金龙殿的门便化成飞灰了。绪渊心下了然，便在躯引上施了一道封印。掌心随之一抬，躯引朝兮何飞了过去。兮何不曾想过天帝竟然会如此大方将天宫至宝借与她，眼见躯引就要飞到自己面前，却突然停住了。“兮儿，你可知这躯引是何物？”天帝问起，兮何微怔：“我只听说是神母为神子筑神身所用。”“不错，父帝当年为了救你，耗损修为，动了真元，险些不能化形。幸得躯引才得以修补。倘若三日内不能归还，父帝必将真元破损，仙力溃散。切记！”说罢，躯引轻飘飘落在了兮何手上。绪渊嘴角泛起微笑，如日照昆仑雪山一般，兮何一抬头，不知宝座上的人何时起身落至自己面前。那人掌心沁凉如玉轻抚兮何面庞，低语了一句：“兮儿，等到时机合适，父帝，将你接回天宫。你与宸峨都是我天宫公主。”兮何往后退了一步：“兮何希望此生都只是一个逍遥散仙，唯愿不再踏入天宫半步，天帝珍重，三日定当归还躯引。”说完对绪渊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开，地上被拉长的身影和绪渊的交织在一起，犹如斩不断的锁链一般，越是想要逃离，却离得越来越近，有人称之为天命。
兮何飞回北海的时候，成片的龙兵围绕在北海附近，有个将领在结界前叫嚣，那人声称东海遗失一法器，特意前来讨回。东海出兵虽然来势汹汹，却也是半分不敢闯北海结界。规规矩矩得立于结界前破口大骂，场面倒也滑稽，见北海没有半分动静，那将领恼上心头，眼珠一转，随即下令军中前阵，将手中的戈矛悉数抛出，那将领祭出自己的佩剑，万千戈矛和佩剑融成一体，幻化成一柄硕大宝剑，朝北海结界刺了过去。霎时间火光四溅，结界的银光犹如闪电一般凝于一点，数百倍强于宝剑的力量顿时将剑身震了出去，散成了戈矛猛地朝龙军阵中射去。军中乱了阵脚，只听得那将领喝了一声：“卫！”前阵后阵立刻用仙力化出屏障挡住了连天的戈矛。
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那将领看着远处奔来的一股尘埃，眼中透出凶光，嘴角泛着冷笑，仿佛等待这个时刻很久了。随即将佩剑往地上一扎，口中呼喊：“起！”闻令的龙兵飞至上空围成了一个半圆，数道仙力汇成一张仙网，隐隐电光闪于仙网之中，躲在一处的兮何惊得立刻朝巨蟒来的方向飞了过去，若是巨蟒死于仙网之下，阿九定是活不成了！将领看有人欲坏自己的事，拔起佩剑迅速飞到兮何面前，迎头便是一掌劈在了兮何面门。脑子嗡得一声失去了意识，兮何倒在了地上，怀间的躯引滚落在地。隐去了神物气息的躯引在众人眼中看来不过一块黑色木头，遂不以为然。此时巨蟒于尘埃中现身，紫色的眼睛带着神兽的威压，巨型的身量仿佛支柱般分裂了天地。握剑的手有些微抖，发兵前龙君不曾提及北海护海之兽是这般身形，来时信心满满此时倒也没有了全然的把握。那将领手一挥，龙兵变换了位置，扩大了仙网严阵以待。巨蟒一只独眼望着下方如蚁般的兵将，一声巨吼下，蛇鳞悉数张开。吓得将领后退了几步，挥起佩剑这就刺了过去。眼看就要刺中，一个鬼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巨蟒头上，骨扇“咔擦”一响，半掩住了扇后那人水月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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