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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阿钰你给我站住!”

        “阿钰我再也不理你了!”

        “混蛋!”

        青色衣衫在北海冰原上奔走,兮何第一万次和重钰吵架。千年的相处时光里,唯有吵不完的架成了二人道不尽的悉数日常。兮何黑着脸,坐在小山丘上,气鼓鼓撅着嘴。心里发誓从此再也不理阿钰了。

        自从一千年前兮何归还躯引,便在四海中游荡。向来无情的北海龙君破天荒般留下了兮何,让她跟在重钰身边一起修习。西海那头听说重钰在北海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他那操碎了心的爹娘整整一宿未睡,等次日重钰醒来,对上两双灯笼般的眸子,惊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惊魂未定时,重匙开口了:“既然你与北海有这缘分,不如拜北海女君为师,跟着她好好修习。”重钰缩在床脚,脑袋直摇,一双亮眼直勾勾盯着乌禾:“不不不,钰儿能在北海劝说东海退兵,这全赖父君平日里悉心教导有方。”重匙揽着乌禾的肩膀,口里“啧啧”称奇:“你看看,他现在说起话来多利索,有规有矩的。那北海女君果真非同一般,我这就带你去北海拜师。”说完提溜起重钰就往北海奔去。重钰死死抓住乌禾的手,乌禾充满慈爱的脸上挂着点泪珠,将手一扯,重钰瞬间傻了眼,愣愣地看着乌禾。直到重匙的背影消失在了乌禾眼前,这时乌禾才坐在床沿摸着儿子留下的余温忍不住哭了起来。西海来人北海还是很给面子的。北海龙君亲自出结界相迎,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身青衫的少女,见到重钰,少女将头别了过去。重钰看到兮何很是惊喜,知道她还在生气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遂叹了口气。

        说起北海的作风,不管是夜龙族在位时,抑或是现在的母姜。那都叫一个十足的六界异类。一个结界斩断和六界所有的往来,就算天宫来了人,也得在外候着。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母姜知道了重匙的来意,眼若寒霜般看着重钰许久。重匙咳嗽几声,尴尬地想说如果女君不愿意就算了之类的话。母姜略微泛白的双唇微启,便同意了。

        一千年来,重钰吃过的苦头着实不少。兮何每次在私底下打趣:“阿钰那个不长进的,除了长了一张“惑众妖颜”之外,着实不堪大用。”重钰气不过,想辩上几句,偶尔来看看这俩朋友的鬼兽也会上去说几句公道话:“兮何你这女娃这么说就不对。”重钰点点头,鬼兽转而又说:“你看看我们家鬼君,长得好看那就能当饭吃哎。”兮何“扑哧”一笑,重钰气得跟锅底一般黑,口中骂着:“你们两个欺负我,不讲武德。”

        一日,母姜带着重钰飞到一座火山上。火山口熔岩滚滚,烈焰飞腾。灼人的热浪让重钰往母姜身边靠了靠,母姜身上透骨的寒冷正好消解这热气。“钰儿,你本是火龙一脉,今日的修习便是吸纳岩浆的力量为己所用。”重钰不敢置信,看着脚下汹涌的火光,这一脚下去还有活路吗?“姑姑莫不是在骗我?我不下去!”母姜看着他,火光映在眼底,重钰微怔,眼神飘忽着觉着此时的姑姑好像在哪里见过。又转而摇摇头,自从归墟中得了心火,他便时常出现幻觉。母姜有些不耐:“你仙脉阻塞,便无法修习好仙术。这熔岩固然可怖,却伤不了火龙一脉。它的力量可以助你灼烧仙脉淬炼仙骨。”岩浆涌动的声音如闷雷般在耳边轰鸣,重钰后退了几步,扭头就跑。还没跑开几步,“砰”得一声撞在了结界上面,疼的重钰“哎哟”一声叫唤。“怎么?怕了?”重钰点头,母姜接着说:“你如果连这一步都做不到,将来如何晋神?”“姑姑欺我,这和我晋神有什么关系?”“你可知道曾经也有一个蛇仙险些晋神?他的名字叫做蛟人。”重钰惊呼:“蛟人不是上一任天宫天帝吗?”在重钰眼里,第一任天帝创天宫,定六界乾坤,简直是堪比神一般的仙。母姜叹了口气:“当年蛟人也是修得了神骨,六界称羡。神母为了助他晋神引动神雷降世。蛟人险些殒命在雷霆中,是神母之子用神躯替他挡下了雷劫。即使法力如他也不能晋神,何况是你?”重钰脸色发白,母姜不再说下去,走之前丢下了要诀给他,便回了北海。重钰对着她远去的身影大声嚷着:“姑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等火山的力量耗尽,熔岩凝固成石,结界自然消失。”重钰心中委屈,四周荒无人烟,到处是火山喷发的痕迹。后来重钰才明白,原来这块地界靠近人间结界。人间界受此影行常年炎热干旱滴雨未降,还时不时突发地震,闹的是民不聊生。偶然有一天,兮何和重钰坐在茶馆里面听书,那说书的先生口水横飞说起那年皇帝绝食七日为民求雨,赤诚之心感动了神仙,神仙一落泪啊,九州终于等来了雨。可是皇帝还是没能撑过去,那神仙就更伤心啦,雨下个不停。前脚刚送走了旱灾,雨水又差点淹了皇城。兮何听了,捂着嘴巴,憋着气,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笑。笑得眼泪挂在眼角,重钰替她擦了擦。“有什么好笑的兮何?”“阿钰,你说这皇帝就这么驾崩了多不值当,绝食和求雨究竟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姑姑让你去熄了火山才让太平了人间。”说完,兮何忍不住“哧”得一声,伏在案上大笑。周围听戏的都在落泪,这姑娘不哭反笑,便把兮何和重钰轰了出去。大街上,兮何仍旧笑个不停。重钰看不过,买了个包子塞进了兮何的嘴,差点把兮何噎死。重钰并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兮何时常坐在山丘上,望着火山的方向,进行自我催眠。每天都重复一句:“明天定能回来。”如此过了百年,兮何将北海所有悬浮的发光晶石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背后一双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兮何掰开手回头一看,心中却是一荡。百年未见,重钰变了样,个头儿窜的比自己高上许多,俊俏的模样看得兮何心口一紧,别开了眼,本想着数落他几句,硬是一股脑儿给忘了。鬼兽说的对,长得好看就是有用。兮何拉着重钰带着他去见母姜。母姜见到重钰后,第一次展开了一丝笑颜。那日夜里,重钰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法术,在冰原上变出了遍地繁花,沁鼻的馨香散满胸腔:“姑姑你是怎么知道那火山的熔岩之力可以淬炼仙骨的?我在那里怎么都学不会使用这力量,直到我不小心掉进了岩浆里面,那火山的热力竟然自己钻进了我的体内,姑姑你说神不神奇?”母姜浅笑:“你可知道上古时候,神母的第一个儿子就是在熔岩中诞生的?”母姜接着说:“神母以大地为炉,以神力为焰,引雷霆之力,创造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季容。由此我便猜测这火山可以淬炼仙骨,你西海火龙一脉自烈焰而生,火山于你来说,是极佳的修炼之地。”重钰嘿嘿一笑,抱住母姜的胳膊:“重钰多谢姑姑的一番苦心。如今我再也不觉得姑姑身上冷了。”母姜笑着抽回了手,身影消失在花海尽头。

        鬼界门外天色铁青,言官伶阙来传天帝的旨意,冥帝胆凫颤颤巍巍来到无常寝殿,拉着无常的衣袖就往外跑。

        “何事这般惊慌?”无常抬起眼,胆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鬼君啊,天帝要见你。你赶紧随伶阙仙君去吧,他在界门外等你。”无常凤眼一挑:“绪渊要见我?”“可不就是,我的祖宗,你这六界的小透明莫不是惹了什么事儿传到了天帝那里,那金龙殿里面召见的可都是仙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胆凫转而一想:“莫不是当年你在巫族那事儿上做的手脚被天帝知道了?哎哟祖宗呀,要是真是为了这事,那可是要受天雷刑罚的呀!”无常不屑一笑,拂袖离去。

        界门外,伶阙等候多时,神色间有些不耐烦。见鬼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着藏青色衣衫的高挑鬼君。鬼界的阴风吹得来人略显瘦削,没有血色的皮肤较常人来说更显白皙。那张带着点异界风貌的长相难以言语形容其风采。天帝说鬼界藏了个鬼君,让伶阙务必将人带到自己面前。伶阙奇怪,连个称呼都没有,偌大的鬼界如何找那个人?绪渊折下瑶池的并蒂莲,凤眼微眯,道:“你且告诉胆凫,本帝要的人,不在应渊阁的鬼界司职录里面。”伶阙半是雾水般将天帝的话一字不差告诉胆凫,没想到冥帝脸色煞白,应了一声马上回了鬼界,说此人不久带到。直到无常出现在界门外,惊讶之后原本不耐的神色一扫而光。

        伶阙带着无常并没有入金龙殿,而是走进了一座偏殿。绪渊长发未绾,修长的手指莹润如玉般从琴弦上滑过,丝丝琴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内。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急急如雨。不知何故,一声错误的琴音不经意间拨动:“本帝这琴声可曾有误?”绪渊清亮的嗓音浅声道,无常朝抚琴之人行礼:“天帝此曲,堪称六界绝唱,如何会有错误?”话音刚落,琴音一转,浩浩汤汤若奔腾之水在丝弦上奔涌:“比起妖王的《离殇》如何?”“离殇尽,人断肠。妖王所奏的是夺命曲。天帝悲悯众生,曲中境界远在妖王之上。”“此曲名曰《浮生散》,原本是神界的曲子。本帝故意弹错一音,你听不出来?”无常心中一紧,绪渊继续问:“应渊阁的成耀仙君翻遍了鬼界的归档,并未找到一个叫做无常的鬼君。你被胆凫藏在鬼界,又擅自改变本帝贬斥巫族入九幽的御令,真以为本帝什么都不知道?”绪渊抬起眼看去,突然间数道银光自琴弦上朝无常袭去,无常不躲,浑厚的仙力穿透他的身体震得体内气血翻涌。绪渊一笑,收起那双和无常有几分相似的凤眼。琴弦在指下拨动,伶阙终于知道了天帝为什么要见这么个不起眼的鬼君,只听见绪渊柔声问:“你可是神界中人?”伶阙一个激灵,抖了几番。看着左边一动不动的无常。

        无常面无情绪,良久后冷声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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