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斗笠老人
在进城的这段路程中,祁梨和这中年汉子聊得算是不错,知道他们是从南宁镇那边赶来的,那个镇子比起东陇庄要大上不少,人口足有数千,算是圣临山周边人口最多的村镇,镇里除去村守外,还有兽令等职位,各种设置已经极为规范。
“我说小哥,我看你的身手如此的敏捷,气质这般脱俗,想来应该已经接触武道了吧。”
中年人头上裹着头巾,身材魁梧若石,脸上满是风沙的痕迹,他一边用细长的鞭绳驱赶着身前的黄牛,一边转头朝坐在板车上祁梨询问。
祁梨微笑着回应道:“大叔的眼力还真是细如毫发,小子两个月前才正式修炼武学,变化如此轻微也被您给看出来了。”
“哎,哪里是我的眼力好,只不过是南宁镇里有不少修炼武学的人,见得多了,也就能辨认些。”
祁梨点点头,确实像南宁镇这样的大镇子,一些基础的呼吸法和武学根本不缺,基本上只要有心修炼的话,村守根本不会吝啬,都会大气地发放武学秘籍,不像东陇庄那般的小庄子,收有典籍的书堂里连一部功法都没有。
“这是我自家的小崽子,自幼啥本事没有,偏偏喜欢舞刀弄枪,在适龄后又不喜镇里的那些普通武学,非要吵闹着到军队里学习高深的秘法,实在是让人头疼。”中年人指着坐在祁梨对面的那个黑小子,满脸的无奈之色。
那兽皮少年此时正满脸好奇地看着祁梨,目光更多的时候是看向后者手边的那柄青鸾朱雪,这柄六尺长刀无论是刀鞘还是刀身,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品,身为南宁镇的人,这少年的眼力自然不错。
他身为少年人,对于这种精炼的锋利刀兵自然喜爱,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借这种贵重的兵器把玩,只能用眼神观赏下,好满足自己的好奇。
祁梨一向心思细腻,看出了这少年的心思,他脸上温和一笑,直接将青鸾朱雪递给他,轻声道:“这柄刀是某家兵器阁的东家送给我的,算是兵器中的百炼精品,你若喜欢,可以借给你把玩。”
闻言,那黑皮少年顿时神情兴奋地接过长刀,可转瞬间便神色一变,感受到了青鸾朱雪那宛若石磨盘的重量,咬着牙将其抱起来,缓缓地抚摸观赏。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黑皮少年额头生汗地将刀还给祁梨,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大汗淋漓,没有修炼武学的人抱着这般重量的长刀,是真的很吃力。
别看祁梨的武学修为已经到达蜕皮二品,但还是无法随心的使用这柄青鸾朱雪,除开平时正常的挥刀训练外,就只能爆发性地劈出十数刀而已。
通过把玩青鸾朱雪,两人的关系拉进不少,那黑皮少年已经没有初始时的那种尴尬和腼腆。
只见他扯开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伸出手指先是指向车头的中年人,然后又指向自己,笑道:“俺爹叫佟兴国,俺叫佟铁柱,还不知道小哥你……”
少年身着青灰长衫,坐在板车上平淡开口道:“东陇庄,祁梨!”
都是同龄的少年人,这话匣子一旦打开后就很难收回,佟铁柱的性子极为热情,一路上天南海北的扯了不少,连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都说出来不少,让驾车的佟兴国老脸一直红着,恨不得立马停车回头去揍自家兔崽子的屁股,这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祁梨一直都温和地微笑着回应,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话语并不多。
两个少年勉强算是聊得火热,而驾车的佟兴国却一直都在悄悄地观察着祁梨,看到其性情温和,一点都没有少年人的那种焦躁,神色一直都很平和,和佟铁柱对比起来,前者就像是一头不停叽喳的野猴子,毫无心性可言。
他不由得暗自赞叹,就祁梨这份不骄不躁的心性而言,南宁镇那些将满十四岁的同龄人中就没几个能比得上。
就在这半搭半聊间,三人的牛车在数个时辰后终于靠近了召景城,从这里开始就已经是召景城修铸的官道,宽敞至极,足以容纳好几辆马车并行。
此时的这条道路上有很多的车马在行进,大部分都是携带晚辈来城里参加募兵的各村镇长辈,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想趁着募兵的第一天,能在城里占据个好的驿馆,根据往常的经验而论,越往后推的话,这城里的客栈驿馆基本上都会住满,后来者都只能在演武场等宽阔地方露宿,那可不是种好的体验。
没多久后,驾车走在官道上的几人就看到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堵高大的城墙。
那便是召景城,统辖足有一百多个村镇,将近五十万人口的边陲城池。
召景城的城墙有十数丈高,采用的是凝实混合的土料,这种程度的材质足以抵挡半工型攻城利器的轰击,帝国工部的这种技术混合技术可是让边关外的蛮族眼热已久。
看到这堵高大城墙的时候,祁梨鼻尖顿时一酸,他幼时就是被娘从这里带出去的,脑海当中依稀有儿时的模糊记忆,甚至还隐约记得城里的几条街道。
城门口有四位身穿甲胄的强壮士兵把守,几人很是认真地查看了祁梨三人的包裹后才放行。
每年的募兵季都是召景城人流量最多的时候,蛮族和兽族从小培养的奸细基本上都是这种时候混进城里,引发骚乱,这些士兵值守城门可不敢放松。
进城后,佟铁柱顿时像是土包子进城般东瞅瞅西看看,甚至还忍不住伸手抓向道旁小贩铺面上的精致玩具,若非佟兴国斥喝及时,可能早就那位怒发冲冠的商贩冲上来挥拳给揍了。
祁梨倒是淡定得很,这都是些熟悉的场景,在不经意时偶尔会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而出,毕竟他幼时的家境还算不错,经常会随着祁父到街道的书馆听评书,观剑舞,如今看到则更为熟悉。
祁梨在一座驿馆的门前与佟兴国父子告辞离开,他有自己的打算,如今算是重新归家,自然要去以前的那个地方看看,那里毕竟藏着幼年的记忆,即便现在那里是‘仇人’的地盘。
看着祁梨离开的稚嫩背影,佟兴国转头对佟铁柱说道:“铁柱,你以后要是参军了,可得跟那位小哥打好关系。”
佟铁柱有些不解道:“为啥?”
佟兴国狠狠地敲了前者一个大板栗,有些很铁不成钢道:“那位小哥刚满十四岁就已经修炼武学,而且气息深远绵长,跟前段时间来南宁镇寻找药材的那些世家子弟一模一样,如果他真的参军的话,必然会受到重视,说不定会直接得到去安阳学府修炼的名额,你要是跟他打好关系,以后肯定能沾光。”
佟铁柱似懂非懂道:“噢,知道了!”
……
石庐商会的旧址位于召景城东边的瓶园街,当祁梨站在已经破败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会馆门口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就是以前那座客流不断的雕石商会,因为这实在是太破败。
会馆门口的白云石阶梯已经断裂成两截,碎裂的痕迹到处都是,石阶前的两座石狮子嘴巴都缺角了,褐色铜门虚掩,透过缝隙还可以看到院子里已经散落一地的杂物,灰尘遍布,蛛网在角落里编织着。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曾经的大商会该有的样子,在祁梨的记忆里,石庐商会在召景城的人气还算不错,雕刻出来的石雕在很所城池都畅销,据说有增幅修炼进度的神效,可现在怎会如此败落。
一位扫地的斗笠老翁从那扇铜门后走出,他看到到站在门口的负刀少年时先是一愣,然后沉默着走到石阶上,拿起手中的扫帚清扫着堆积的灰尘。
“老伯伯,请问这家石庐商会现在为何会这般破败?”祁梨见有人从商会大门中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你是此家旧人?”斗笠老翁头也不抬地问道。
“慕名而来。”
祁梨自然不会如实说出自己曾经的身世,虽然这石庐商会看上去已经遭逢大变,已经破落下去,但十几年前其主人毕竟迫害过自己一家人,他们一家说是家破人亡完全不为过。
虽然那个时候的祁梨太过年幼,导致仇恨还没有深种,但也绝对不会对这商会里的人有任何好感,若是碰见当年的罪魁祸首说不定还会为此而寻仇。
“死的死,散的散,石庐商会已经完全破落,十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斗笠老人只顾扫着地,话语很是沧桑,也不曾抬头看祁梨一眼。
“为何?”
“贪心不足蛇吞象,为了一块奇石陷害了不该陷害的人,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因果循环,咎由自取!”
斗笠老人说完这句话后,兴许是扫得累了,坐在石阶上看着来往的客商发呆,他的背已经弯曲佝偻,整体透着一股疲惫至极的气息,靠在扫帚上就开始打起盹来。
祁梨站在石阶上默默地看了半晌这位斗笠老人那佝偻若弓的后背,犹豫好一会儿后,最终还是走到斗笠老人的面前行了一礼,也不管后者看没看到,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但得不到证实,所以只能就此离去。
曾经迫害自己父亲的石庐商会如今居然已经破落成这般模样,当年的那些参与迫害祁父的仇人如果真如斗笠老人所说,死的死散的散,那这段仇恨还真没个好结果,或许只能深埋在心里,成为一片不通透的尘埃。
当祁梨消失在街道拐角后,坐在台阶上打盹的斗笠老人缓缓站起身来,浑浊的眼睛看向少年离去的方向,语气苦涩道:“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莫非真是那个孩子回来了,算算时间的话,应该也差不多吧。”
他提着扫帚转身走进铜门当中,而后一道凄苦的声音轻轻从门内传出。
“云石,老哥真的好悔啊!”
商行内的房间有数百间,除去摆放雕石的房间外,能住人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件,其中很多雕石都是废品,早已失去原本的效果。
这些房间中靠近最里的一间大院子里,斗笠老人将进院路上一些挡路的杂物清理干净,然后走进内屋当中,屋内的桌子上摆着一块灵位,长香祭品一应俱全,灵牌上的名字为吾弟云石之灵。
房间其它地方都脏乱无比,唯有这块灵牌纤尘不染,干净异常,看样子时常有人进来打理。
斗笠老人看着这块灵牌,语气苦涩道:“云石,今天我看见一个相貌跟你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我问他是否是商会旧人,他说不是,只是慕名而来,但我不信。”
老人充满沟壑的脸上有悔意亦有坚定:“我会赎罪,祈求宽恕,希望你泉下有知,可以原谅大哥的一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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