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五）

等到我好不容易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泛起了些许的鱼肚白，回去之前我还害怕要是玉儿和小蝶一直等我的话我可怎么解释，可是一进屋子我就囧了。

        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啊喂！一边一个把我的床都占没了！幸好我没早回来，不然我那时候要睡哪里？！

        虽然又是整整一晚没睡，可是第二天我的精神却很好，丝毫没有什么萎靡不振的样子，这让玉儿和小蝶都啧啧称奇深表佩服。

        我也发现了这一点是因为今天那个芸老太婆继续整我的时候，我居然反常的没有顶嘴，还让芸老太婆身边的侍女都很是讶异的看着我窃窃私语。

        哼！你们就猜吧，谅你们都猜不到！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手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来却在察觉到以后赶紧放下，坐在我对面的小蝶和玉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玉儿清咳了两声后迟疑着开口问道：“婉儿……你……你是高兴还是……还是不高兴？”

        我听到玉儿的问话，手抖了一抖，脸上的笑容再次加大了一分：“当然是……当然是……。”

        “说你高兴你笑的又不像高兴，说你不高兴你又笑的好像很欢喜……。总之你的笑容很……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小蝶看着我卡壳的样子，也疑惑的凑近了我的脸，喃喃的小声说道。

        我唇角抽搐了一下，头上掠过一溜烟省略号，决定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当天半夜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做完该做的活，只是因为活计也所剩不多，所以小蝶拉着看起来还是有点担心的玉儿已经早早的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善后。

        我一边在心里各种鄙夷自己，一边眼看着身穿浅紫色轻纱的掌灯宫侍熄灭了大部分的灯盏后，偷偷的用昨天的方法跑到了崇文馆偏殿里，心情很是复杂的站在黑暗里望着和昨天无二，昏黄色的灯火。

        今天白天的时候我问了晚上值守的宫女才知道，昨天我才不是凑巧才遇到李弘的，而是每天晚上他都在崇文馆偏殿里批改奏章。

        听说这习惯还是当年他监国的时候养成的，后来不监国后也再没改过。似乎也是因为这个，他的身体这几年越来越差，有时整日整日都在咳嗽，只是我来宫里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罢了。

        丫就是个神经病！就会作践自己！看看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老娘和你侄子！

        自作自受啊这是……我站在崇文馆偏殿的那片黑暗中，踌躇着要不要上前，看着自己手里那块昨天最后还是没有留下的月白色手帕，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让你最后手贱放回去又拿过来！嘤嘤嘤嘤再这样我也要神经了……

        昨日我回头望最后一眼，那一刻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心的感觉，于是拎着鞋子悄悄的返了回去，伸手从茶盏下抽走了那块月白色绣帕。

        抽走那块绣帕的时候可能是我不大小心，那茶盏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宫灯里的光也猛然跳了一下，吓得我顿时一哆嗦，同时心惊胆颤的回头去看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李弘，发现他的眼皮好像活动了一下，好像马上就要醒了。

        这一发现可吓得我不轻，也来不及后悔了抓着那块绣帕和鞋子就跑，一路都没敢往后看的跑回了内坊，才缓了口气穿上绣鞋。

        于是为了第二次还那块被我还过去又拿过来的绣帕，我再次站在了这里。

        坑爹呢这是……我一边不满的咕哝着，一边再次褪下了自己的绣鞋，悄悄的在黑暗中往前移动，走到宫灯边的那个漆红色大柱子边的时候，不出所料的看见这一次依然身穿白衣的李弘是清醒着坐在宫灯下，手中的毛笔快到让人眼晕。

        好运不可能次次有啊……我默默的决定这次就不上前了，回手就把绣帕塞回了袖子里，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低着头，那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里虽然带着些微的疲倦，在宫灯下却显出了琉璃一样的光芒。

        像是我桌子上放着的那三个琉璃盏一样，光华流转，虽然不足以照亮这茫茫的黑夜，却足以照亮一个人的心。

        我站了一会，看他丝毫不歇息的批完了一沓明黄色的奏章后放下笔，捂着唇低低咳了两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后，眼睛连看都不看的拿起桌子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

        那是凉的啊大哥！你要是每天晚上都喝这玩意要是不咳嗽我跟你姓！

        咦？这句话好像有那里不对？

        算了算了管他哪里不对……我脑子里正想着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听见他放下茶盏的声音，其后紧跟着低低的咳嗽声，虽然好像拿手捂着声音不大可是……诶呀额真是闹心的不行了……。

        虽然心里万分腹诽，但我终究是没敢上前一步，就站在黑暗中看着坐在灯火下神情疲惫的太子殿下不知道从哪里又找出一堆书来，改用了朱笔在书上勾勾画画的，似乎今天晚上再不用睡了一样。

        我呆呆的看了他一个时辰，腿都酸了却还没等到他去休息。于是我只好放弃今天想好的把帕子还给他就走计划，一边默默咬着小手绢内牛满面的退回去，一边暗暗祈愿我明天来的时候他能像昨天一样睡着或者是走了也行啊……

        所以我回去的时候，天色里依旧泛起了鱼肚白。

        当我打着哈欠走到内坊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反应过来的时候抬头一看，冰冷的细小雨滴就这么落进了我的眼睛里，然后像是泪水一样从眼角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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