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落叶随风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冯迟因救她而死，而不是梦魇中，一厢情愿的以为，冯迟只是穿过那片佛桑花田，远走他乡...
苏小玉打卡房门，倚在门上的莲心因为失重而扑倒在苏小玉脚下。
“小玉，你醒啦。”莲心立即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冲着苏小玉笑：“王爷吩咐莲心来照顾你，小玉，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粥来喝。”
莲心正要走去厨房拿粥。
“不必了，我不饿。”苏小玉淡然的说道，“即影鹰在哪?我要见他。”苏小玉苍白的脸上还带有些寒意。
莲心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只是不知道，当初那个和她一起小打小闹的苏小玉已经不复存在了。
“王爷...王爷他在书房。”莲心颦眉，眼神有些刻意闪躲，刚想开口说着什么，苏小玉却早已经转身而去...
苏小玉向着书房，疾步而去。眼睛因为昨夜哭到干涸，以至于到此刻还有些微肿。
“冯迟呢?”苏小玉走到门口，直直的盯着即影鹰，没有半分情绪可言。
她望着这书房的门槛，曾经，她还是他的婢女的时候，摔倒在他面前，进出随意，来去自如。
如今，她已是他堂堂正正的王妃，她却不肯踏进他的书房一步。
即影鹰看了她一眼，对傍边的子时使了个眼色，子时便走出来。
“小玉姑娘，请跟随我来。”子时走到前面带路。
即影鹰坐在书房内的卓案上，一直望着苏小玉，他眼里仿若落下万千的星光，直到连头也未曾回过的苏小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缓缓垂眼。
苏小玉随子时来到一间暗房，她有些惊讶，从前，她在王府中呆了这么久，却从未知道府中还有这样一件暗房。
“小玉姑娘...”子时站在门前，顿了一下，转头看着苏小玉，“他就在里面，冰室内极度深寒，你身上有伤，我把他带出来吧。”
不等苏小玉作答，子时就不由分说的直接进入玄冰室，好一会，才把冯迟的尸体背出来。
苏小玉的泪在看到冯迟尸体的那一刻，再次决堤，冯迟的眉眼也因太过寒凉而结了些冰霜。
苏小玉抖着肩膀，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近背着冯迟的子时，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抬手要去抚冯迟眉眼上的冰霜，手却佂在空中...
不知何时出现的即影鹰，横空拦着苏小玉要抚上冯迟的手。
“小玉...逝者需要安息。”即影鹰那样低沉的声音。
苏小玉没有说话，即影鹰将她搂在怀中，她僵着身体，无动于衷，眼神那样空洞的望着玄冰室的暗门。
子时背着冯迟的遗体到门外，几个佣人抬来了担架，把冯迟放在上面。
仿若过了几个春秋，苏小玉恍惚中好似又见到冯迟身处在那观云台上的红枫树下，眉眼带笑，那样温柔的看着她，递给她一片红枫叶，“小玉，送给你。”
苏小玉怔住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她推开即影鹰，缓缓的走出去，蹲下身握住冯迟的手，那样的冰凉如水...
“冯迟大哥，我们回去...我们回去逍遥谷”苏小玉哽咽着，却笑着说道，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事那般，起身走出去。
几个下人看一眼即影鹰，即影鹰点头示意，得到同意后，就一同将冯迟抬起，跟在苏小玉身后...
刚到门外，就见到策马而来逍遥谷的隐卫。
“谷主，发生什么事?”隐卫见苏小玉行了礼，却看到躺在担架上一动也不动，苍白无血色的冯迟，神色紧张的问道。
“...”苏小玉没有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
隐卫见状，隐约明白了什么，将手中的逍遥谷的救援信号烟发出，以求增加人手。
苏小玉见隐卫是只身前来，没有马车，无法将冯迟一同带上，便从腰间掏出些碎银递给他。
“去雇辆马车，即刻返回逍遥谷。”苏小玉有些无力的说道。
她是真的很累了，近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一个接着一个，心力交瘁。好不容易从吕静姝惨死的痛苦中抽离一会儿，又挨了即影炎一箭，又得到即影鹰背叛，可这会儿，一直守在身边的冯迟大哥就这样去了，真是叫人好不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不一会儿，隐卫便从市井边上牵来一辆马车，那隐卫把冯迟抬上马车，苏小玉骑上马，便往逍遥谷去。
即影鹰望着他们离去，子时在傍边问道：“王爷，下一步做什么?”
“你带上几个侍卫跟着他们，务必保证他们安全到达逍遥谷!”即影鹰很想跟着去抚慰苏小玉，可眼中一沉，是有好多事等着他去解决。
“是，子时听命!”说着就去牵来了马匹，带上几个侍卫，远远的跟随他们的脚步。
即影鹰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之后，便命人把府中的大红绸缎给拆掉。他想，等苏小玉回来的时候，一切照旧，便不会轻易记起昨夜之事。
接着又命人把沈清如带出来审问，并派人去了即影渊的太子府和沈府稍了口信，同时，把太子妃在自己大婚之夜闹出人命的事上奏了皇帝。
即便他很清楚，他的父王即影琛不会站在他这边，但上奏的意图是，沈清如此番闹事，在处决她的时候，应当不会受太多阻挠。
即影渊听闻此番消息，怒不可遏!在太子妃大发雷霆!
“真是个坏事的蠢女人!”即影渊很是生气，他用心良苦积攒下的大好名誉，决不能让沈清如破坏!
说着便带上一众人，去往即影鹰的府上。
与此同时，沈清如的父亲也带上一行人，赶往四王府，事关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在朝堂中名誉威望!他比谁都要担心，一边想着如何全身而退，又能保住权利威望，一边又在气愤自己的女儿如此蠢，如此拙劣。
皇帝那边，倒想一个看戏人，不紧不慢，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此番东窗事发，让即影鹰心力交瘁，又能让沈家兑点锐气，同时又能让即影渊受点挫，好在日后继位能够得心应手的处理一些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可以说是正中了即影琛的下怀。
而另一边，夜以继日赶路的苏小玉，终于在快进入逍遥谷中的峡谷内晕倒，重重的从马上摔下来，架着马车的隐卫立即下马，把苏小玉扶起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子时也跑上前去，把苏小玉抱起。
“你先把马车架进去吧，小玉姑娘就交给我!”子时不由分说的把苏小玉附在马背上，牵着马缓缓的走。
那隐卫即便内心有一千个不愿意，也不能把谷主放在马车，同冯迟大将的遗体一同躺，便作罢!坐回马车，缓缓的架着前行。时不时的回头看子时是否跟上。
又行了半日路程，终于到达逍遥谷，窦文在门口守着，想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歇息了半日的苏小玉这才醒过来，她下了马，缓缓走过去，见窦文久久凝望躺在地上的冯迟...
他脸上经历的风霜一下凝固住了!显而易见的悲痛欲绝涌上心头，涌上眼中。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关心是何其的少!
他只是说，“你要保护好公主，你的使命就是保护好她!”却从未对他说过一句，你要保护好自己..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优秀的儿子，会这样轻易的死去，死在他的前头。而如今他这样躺在他面前，那样安静。
窦文瞬时觉得眼前一黑，重重的倒了下去，仿若那根支撑着他的柱子，轰然倒塌。
苏小玉见状，跑上前去撑着他，傍边的侍从也紧紧的扶住他，不让这位老丞相摔倒在地。
“师傅，您怎么样!”事发突然，苏小玉也顾不得还有即影鹰的人在一声师傅脱口而出。
苏小玉泪崩，她其实一直不知该怎么面对窦文，冯迟的父亲，自己的师傅。
“师傅，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苏小玉摇着头，痛不欲生。
她宁愿死去的人是她!因为活着的人实在太痛苦，太累了...
窦文缓了一会，站起身，闭上眼睛，不再看冯迟一眼：“小玉，怪不得你，如今...他也算是一位战死的烈士!他也完成了他的使命!”
窦文顿了一下，眼角纹流下泪水，哽咽着说道：“火葬了罢!迟儿他一生向往自由，我却给了他这样一个使命，把他牢牢绑在身边，如今...他也该解脱了，把他的骨灰扬在这片大地，随风而去罢...”窦文沉重的长叹了一声，便艰难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不敢再看自己儿子一眼，哪怕是最后一眼!因为他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痛苦，他只是在心里觉得，自己的儿子去游历四方了，而且是去很久很久...
苏小玉见窦文已无法承受，便自己独揽大局，命人把冯迟抬去观云台，准备了柴火，取下冯迟身上的剑，别在腰间，她想，这样就感觉他还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共进退...
在隐卫要点火之时，苏小玉突然叫停!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去傍边摘下一片红枫叶子，放在冯迟冰凉坚硬的手中。
泪眼朦胧的望着因中毒而发青的脸，轻微哽咽道：“冯迟大哥，这是小玉送给你的!若有来世，你一定要将红枫叶带在身上，小玉一看就会知道是你!”
苏小玉抚去脸上的泪，一脸真诚又笑着说道：“那时，便换我来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半点上火，就像你保护我那样义无反顾!”
苏小玉即刻转身，示意隐卫可以动手了!背对着正在被烧的枝桠作响的冯迟，捂着唇，抖动着肩膀，痛哭不已...
所有人都凝望着冯迟，每个人脸上都很凝重!或许明日，或许今日，又或许在往后的某一天，他们也会像冯迟那样，毫无预兆的死去...
熊熊烈火，加上萧瑟的秋风，不一会，就把一切烧为灰烬...
冯迟永久消失了，或许很久之后，又兴许更久，当窦文渐渐遗忘，当苏小玉也渐渐遗忘...他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那般，消失在世间。
许久许久，苏小玉伫立在那红枫树下，风把树叶吹动得簌簌作响，随着眼前一片红枫叶，悄然落地，一个黑衣隐卫端来一个灰白的瓷罐子，递给苏小玉...
“谷主...”隐卫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苏小玉接过灰白瓷罐，捧在手心，还有些温度。
苏小玉颤抖着手，轻轻伸进白瓷罐里，这里面装得可是她冯迟大哥啊!那样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竟然装在了这样小的一个罐子里!
“谷主，其实...冯迟大哥他一直都很喜欢你，他对你...可不是兄妹之情。”那隐卫皱着眉，一脸心酸沉重的表情。
苏小玉却想没有听到他的话那般，把冯迟的骨灰握在手中，缓缓张开，任风吹去...
“冯迟大哥，你记得要好生存放小玉送你的红枫叶，下辈子，我可要见叶行事呢。”
直到扬完最后一捧，已然是落日余晖...
苏小玉还是掘强的站在红枫树下，侍从端来的食物，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也不肯回房歇息，也不肯吃东西，就那么站着，看着远处，望眼欲穿...
夜里，子时走去苏小玉身边，站了许久，才微颦眉开口道：“小玉姑娘，回去歇着吧，明日随子时回府，沈清如等着你回去处置。”
苏小玉如大梦初醒那般，对啊!冯迟已去往黄泉之路，而沈清如还在悠然自得的当着她的太子妃!
苏小玉顿时抬眼，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凌厉得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子时望着苏小玉这般模样，有仇恨，总比心如死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如没有情绪的行尸走肉那般要好得多!至少，她会因仇恨而活着!
“对!那个恶毒的女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呢!我要歇息...养精蓄锐，亲手杀了她，杀了即影渊!”苏小玉的声音终于不在哽咽，而是坚定而有力的说着。
“嗯...明日一早，子时在逍遥谷门口等你。”子时有些心疼她，毕竟她是王爷最爱的女人!
苏小玉点头，便转身离去，回到房中，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睡去。
子时也回去客房。
次日，天刚亮，苏小玉就迅速起身，只身来到逍遥谷门口，子时已经牵着马在门外等候多时!只因他知道她一定会很早起来，完全按耐不住心中到我仇恨!
子时牵一匹马递给苏小玉，苏小玉接过手中，跃身上马，一刻也不想耽误，便扬鞭而去。
子时也上马，望着前面驰骋马上的样子，心中不由感叹!从前她还只是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丫头，从前他们骑马都会并肩同行，而如今她骑得那样快!他们再也无法并肩而行...
中途没有歇息，赶了一天半的路程，才到四王府。
回到府中，变得好像比从前更冷清了些。
府内的前厅站满许多侍卫!像是刚来没多久的样子。
“小玉，你回来啦!王爷他们在会客厅，审太子妃闹婚一案。”莲心四下看看，走近苏小玉，压低了声音：“皇上也来了!”
整个府内气氛怪异，苏小玉和子时快步去到会客厅。
“太子妃在本王新婚之夜大闹一场，差点毒死本王的爱妃，沈大人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即影鹰冷着眼，盯着窦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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