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某路
“我们父子好不容易见面，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嘛！”贺敬山把茶杯摔碎在他脚步，大声吼道，“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叫我丢人！”
崩碎的茶杯散落迸溅到各处，茶水泼湿小片地，茶叶飘荡在那滩水上，大理石地板上隐隐倒映出贺京洲的身影。
他的双手握成拳头，青筋鼓起，极力忍着心里的冲动。
“贺京洲，你要是不能学好！到时候公司我一家都不会让你接手！”贺敬山恨铁不成钢道，“等毕了业，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你就这么过一辈子得了。”
“怎么？这么早就把我的后半生都卖出去了。”贺京洲嘲讽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这是为你好！”贺敬山怒目而视，“哪个正经女孩会愿意跟着你！”
贺京洲懒得和他吵，每次一来深城就是想着从他身上捞一笔，自己早已不屑和他虚伪的客套。
什么为他好，不就是打算商业联姻拿他换钱吗，更何况自己这副模样，不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嘛，现在装什么好人！
贺京洲被强行带到这里来，听他这一通话吼完，差不多也该放自己走了。
贺京洲看了眼时间，抬步就想走。
贺敬山气的额角血管突突的跳，指着他道：“你给我站住！我现在说不得你了是不是！”
“你根本就没资格说我。”贺京洲压着怒火，“这世界上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管我！”
跑出贺敬山公司的那一刻他才感觉能够喘息，那种让他窒息的感觉才渐渐退去，贺京洲蹲在路边。
抬手撩了把额前的头发，拿出手机看到时喃发过来的那么多消息。
已经两点钟，贺敬山难缠的很，时喃问他是不是出事了，发了很多。
贺京洲简单回：没事。
他向来不会多加不必要的解释，更何况是他自己这恶心的家事。
等他刚站起来，贺敬山的助理便追过来：“少爷，贺总想请您吃饭。”
说是请不如说已经替他做了决定，但贺京洲不予理睬，转身就走。
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威猛身影挡在他面前，面对这些高昂金贵的保镖，贺京洲之前动过次手。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腿侧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旋转餐桌上，铺着漂亮花纹的桌布，玫瑰花插在餐盘一旁的精致花瓶中。
贺京洲随意岔着腿坐在离贺敬山两个位子的地方，冷眼看着他那个所谓的父亲虚伪的和别人客套。
那位白发花花的老总伸手示意身边的女儿多与贺京洲交谈。
“对对，你们年轻人更好交流。”贺敬山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堆满笑容。
女生羞涩一笑，端着酒杯站起来要与贺京洲喝一杯。
贺京洲却言：“确实，会比父子交流的更好。”
“酒我就不喝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贺京洲撂下话也不管众人的反应。
明明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麻木的心也早已忘记温暖的模样，可他为什么还会担心时喃的情绪呢。
时喃吸着奶茶，对面的贺京洲正在走神，他垂着头笑自己还是太弱，连贺敬山都斗不过，只能任由他摆弄。
抬头就看到时喃鼓着腮帮子吸杯底黑圆的珍珠，莫名的可爱。
贺京洲拿起奶茶喝了一口，不太喜欢，窗外的街道上行人往来，车辆过往。
“时喃。”贺京洲叫她。
“嗯。”时喃立刻就应。
过了会儿：“时喃。”
时喃托着腮看他：“啊。”
他还是不说话。
时喃说：“贺京洲。”
“嗯。”
“贺京洲。”
“在。”
“贺京洲、贺京洲、贺。”
“我在。”
贺京洲抬手捂住她的嘴，对她无可奈何，她的脸颊因为刚吞进口奶茶鼓鼓的，模样可爱，他都没发现自己的笑很温柔。
阳光都没有他此刻的笑容暖。
时喃像个小孩子一样叫他的名字，喊来喊去，今天的贺京洲格外不一样，除去清晨的情况下。
玻璃窗上倒映下两个人的模样，虚影的轮廓清晰，实影的绿叶摇曳着，外面的辆辆自行车摆放整齐。
实验中学和七中隔着几条街，其中一条街是大部分学生都会来的地方，安中街虽不繁华，却有着长岁街没有的朴素。
价格公道，味道纯正，是就餐的好地方。
虽然没有奢侈的繁华与别致的浪漫，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时喃捧着烤冷面边走边吃，贺京洲见她停下来喂了她口刚买的关东煮，原本想说会有些烫。
还没说出口，时喃就咬去个鱼丸，顿时烫的舌头疼。
贺京洲立刻伸手到她嘴边，严厉出声：“吐出来。”
时喃闭紧嘴缓着烫感，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他。
还没看到他什么神情，就被训斥一番：“刚买的不知道烫，饿死鬼投胎嘛。”
“呐我也布吉岛那么汤啊。”舌头都不敢捋直。
贺京洲边把手里带着些口水的鱼丸丢进几步远的垃圾桶里，时喃拿着纸巾给他擦，掌心有一点红，应该是鱼丸烫的。
最后把他手指上装饰用的戒指擦干净，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贺京洲嫌弃道：“笨死你得了。”
时喃小声嘟囔：“也不知道谁笨。”
“你说什么。”贺京洲报复似的掐了下她的腰。
时喃边护着手里的食物边躲：“没，没说什么，啊，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啊。”
“媛媛，那不是贺京洲嘛？他旁边那女的是谁？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刘佳媛转身看向门外，贺京洲正和时喃闹得欢，她震惊万分。
“不、不可能。”
她不想相信，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有了女朋友，而他身边的人却不是自己。
安中街正中央有一大棵古树，高大茂盛，如今已开始染上秋色。
树周围有圈木椅，时喃把买来的食物都放到她和贺京洲中间，不停的吃，贺京洲不像她那般狼吞虎咽，动作慢条细理。
时喃试探的问：“我下午要回去上课。”
贺京洲只看了她一眼便答应下来。
“放学等我，去我家。”
时喃心一悬，用力的咬着竹签，大气不敢出的看向贺京洲，上次是迫不得已，她再怎么胆大也不可能总往男生家里去。
而且这根本就不是胆大不大的问题，这是关乎女孩子清白的。
贺京洲用竹签插起掉下去的鱼丸，问她：“怎么？不愿意？”
时喃低头：“我，我不想去。”
“哦。”贺京洲嚼着鱼丸，“那算了。”
贺京洲真的莫名好说话，还很温柔，时喃都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的。
还真不是时喃的错觉，贺京洲今天一天都在收敛着自己，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秉持着不让时喃哭的原则。
算是作为对不起的礼物。
贺京洲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秉持不让时喃哭的原则。
既然就算得上温柔。
如果能预知未来，时喃怎么也不想下午回来上课。
人原来真的可以变得很坏。
时喃到办公室抱数学作业本，很巧的碰上李瑶，因为她刚迈进办公室，李瑶就紧随其后，她抱着作业本走出来，李瑶也紧步跟上。
楼梯转角处，时喃停下来：“你有什么事嘛？”
李瑶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听说…是有个很厉害的人在…在追你…我…是嘛？”
时喃实话实说：“没有啊。”
李瑶不信：“不可能，明明很多人都看到了的。”
她的眼神不集中，也憔悴了不少，乌黑的眼睛不再那般有神，怯懦更加严重，时喃不清楚她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难道是想让自己帮她嘛，可是她自己也没办法啊。
“你可能误会了。”时喃说，“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事，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老师，我…我可以给你作证。”
如果李瑶愿意的话。
李瑶眸光暗淡下去，苦笑：“不用了，谢谢你。”
背影渐渐远去，她的背都弯下去，却没看到她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可是时喃也不帮助不了她，她们都是被害者，不过她好像更幸运。
贺京洲会帮她，只不过不知会保护她到何时，其实她们都一样，是胆小鬼，是欺凌的对象。
这一刻，她很庆幸自己有贺京洲。
课间休息的时候，体育课累的她有些虚脱，嗓子像吃了满嘴棉花一样想咳嗽，班级里接水的人太多，拿着水杯打算去楼道里面接水。
排队等着，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李瑶。
她说：“时喃，我可以插个队嘛？可以嘛？”
时喃刚打算委婉的拒绝，李瑶便向她身前的空隙挤去，她没防备身体向后一仰，为了稳住身形撞到了身后的人。
身后的女生往旁边躲了躲，不满道：“撞死我了。”
时喃也顾不得李瑶，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最后只得排到最后面，脸颊因羞耻而泛红。
李瑶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时喃心里气的不行。
等到她接完水，拧着杯盖没注意到突然伸出的脚，直接跪趴到地上，水杯掉落，过热的水倾倒在她身上。
“唔——”
周遭是嬉笑，时喃不敢置信，可抬头却看到一张张兴奋的脸，慌乱和诧异的面孔只是极少数。
也是在这时她才真正认识到这里的残忍，一切都是冰凉没人性的。
李瑶假惺惺的去扶她：“唉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快，快把水擦干净吧。”
伸手就拿纸去粗鲁的擦泛红的腿，时喃忍着痛用力甩开她的手，咬着牙一瘸一瘸的往前走。
等她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有人担忧却埋头沉默，许多同学偷瞄着嬉笑着。
而背后是一声咬牙切齿的：“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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