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做戏
大概因为睡不安稳，宋姮因醒的有些晚了，睁眼时天光大亮。
而贺长霆，居然还躺在身旁，一双凤目清且亮，望着她，眼底含笑成痴。
宋姮因坐起，男人也匆忙坐起。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宋姮因凝眉，心道：昨夜拿下的不速之客，你不应该去处理么？
贺长霆怔了怔，“我以为巨贾应该睡懒觉，故意多躺了会儿。”
宋姮因捏捏眉心，无奈叹息，“起床，我帮你收拾。”
“好。”
贺长霆麻溜下床，洗漱妥当，静静望着小姑娘，等着她帮忙收拾。
宋姮因简单梳洗一番，大部分时间都在拾掇贺长霆，将人收拾的一身珠光下略微带了些清贵之气，富而不俗，雅而不酸，姿容俱秀，风华绝代。
宋姮因望着眼前男子愣了愣，这样一个男人，真做了巨贾，所行之处，怕是男人也要注目多看几眼吧。
“好了，吃点早饭，去做你的事吧。”
宋姮因收回眼眸，坐在妆镜前拾掇自己的发髻。
她这个巨贾夫人，不能丢面子的。
贺长霆看看天色，安然坐下，“已经这个时候了，便让他们再等等吧。”
宋姮因没接话，能做的都已做了，接下来，贺长霆要怎样谋局，不是她该插手的。
谁主谁辅，她拎的清楚。
待宋姮因妆罢，贺长霆挽着她的手，笑道：“走吧，一起吃饭，顺便问问，昨夜惊了咱们好梦的毛贼哪里来的。”
一出房门，贺长霆好似脱胎换骨，轻挽着美人手，步履优雅，不急不躁，巨贾的气质浑然而成，再没半分年轻将军的意气风发，多了些贾人的敏锐与狡黠。
宋姮因轻笑，总算有几分样子了，还怕他演不来呢。
堂中坐定，贺长霆边为“妻子”夹菜，边神色泰然的问话：“昨夜怎么回事？”
“禀主子，十个小贼意图抢咱们的货。”
“嗯”，贺长霆轻咀，优雅而矜贵，不紧不慢的咽了口中物，接着问：“杀了么？”
“杀了九个，留了一个活口，等您问话。”
贺长霆微颔首，又不紧不慢的吃了几口菜，才问：“人可老实了？”
“手段用了一个遍，人早就老实了，不会浪费主子的时间。”
“带上来吧，离远点，别污了夫人的眼。”
优雅的带着些凉薄，戾气中隐着些温柔，不论言语还是神情，贺长霆拿捏的恰到好处，与他平日的随性豁达大不相同。
须臾，一个被折磨的没了人形的男子被押上来。
如贺长霆吩咐，远远的跪着。
贺长霆甚至未抬眸看人一眼，声色慵懒，透着些冰凉，问：“主子是谁？”
“左将军尔朱荣祖。”男子声音嘶哑，疲弱的说着。
“为何劫我的货？”仍旧是冷沉的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
“军资匮乏，急需充盈。”
贺长霆轻笑两声，“回去同你主子传话，这些货有了买主，莫再派些阿猫阿狗来，否则，来几只，我杀几只。”
“是。”男子答应着，抬眸去看贺长霆。
贺长霆不避他的眼神，一手轻握着美人玉腕，一手把玩着七宝珠串，垂下来的金貔貅冒着黄灿灿的光闪着人眼。
对上贺长霆鹰隼般的眼神，男子心中颤了颤，急忙低下了眼眸。
“让他走吧。”
贺长霆微一挥手，宠溺的看看宋姮因，柔声笑道：“夫人，又扰你吃饭的兴致了。”
宋姮因娇嗔的望了贺长霆一眼，素手微抬，不轻不重的在人手上拍了一下，佯怒：“习惯了，这一路行来，折在你手里的，得有小千人了吧，你那些货，就那么值钱？”
贺长霆不置可否，望向正盯着他二人看的男子，笑意如寒针般刺人血骨：“还不走？那我可要——后悔了。”
男子一僵，连滚带爬出了客栈。
一场戏演罢，贺长霆捏了捏宋姮因的玉腕，“怕不怕？”
宋姮因浅笑，“大不了把命折在这里，也算保家卫国，死得其所，没什么怕的。”
贺长霆无话，原知道小姑娘此次办差是舍了命的。
说什么生死之念与他人无关，其实，她就是放不下武成王。
贺长霆不辨情绪的勾起一抹笑，握着人的手腕不放，“不怕就好，有我在，不会让你把命折在这里。”
宋姮因笑笑，小酌一口酒，半是认真，半是调笑：“我信夫君。”
夫君！
二字入耳，贺长霆一震，握着人的手腕不禁重了力道。
宋姮因反手握上他，“夫君，你说，待会儿左将军会怎样招待你？”
贺长霆平复狂跳的心，小姑娘如今是他的“妻子”，叫他夫君自是应当，他的确不该这么大反应，幸而没有外人，不然怕是露馅儿了。
“如果要硬抢，昨夜就不会闹那一出了。丝道陆家，百年经营，东至雒都，西至狮子国，暗卫遍地，这客栈，妥妥的护身符，何况，我夫人还是陆家人，那左将军想杀我，怕也是有心无力。”
贺长霆跑了一天，把小姑娘家交待他唬人的话、客栈的东家查的一清二楚，总算明白小姑娘为何要装陆家人，有了这层身份，在客栈无人敢动他，出了客栈，想动他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不过，陆家行事向来冷厉，之前也有贾人为了保命冒充陆家人，第二日就被割了舌头挂在城楼晒了十日，生生晒成了人干。
小姑娘这般大胆，在陆家的客栈里冒充陆家人，若不是有意向死为之，便是真的与陆家有些渊源。
宋姮因听贺长霆此话，显然已摸清了客栈的东家，看来着实做了一番功课。
“夫君，在丝道，我是陆家人，只要我行商，便受陆家的庇护，杀我者，不论是官是贼，陆家必除之为我抵命。”
贺长霆挑了挑眉，看来小姑娘与陆家果真有些渊源。
“不过”，宋姮因莞尔望向贺长霆，“我若非死于商途，陆家人也是不管的。”
贺长霆叹了叹，“这规矩，外面人知道么？”
宋姮因摇头，“不知。”
贺长霆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
“嗯？”贺长霆一歪脑袋，“不过什么？”
宋姮因笑了笑，摇头：“没什么，夫君只管好好办事，钱的事，我来。”
贺长霆看着小姑娘的眼睛，依旧是看不透的清澈、干净、冰凉。
“在你面前，我真是班门弄斧了。”贺长霆干笑。
“夫君何出此言？”宋姮因歪着头，笑问。
“你才是巨贾，我，只是个巨贾的，夫君。”
贺长霆有些吃味的自嘲，笑了笑，又问：“这个办法，你一定想过，为何没用？”
他提出扮作富贾守株待兔，小姑娘竟只用一柱香的时间就为他置办了一套两万两的行头，一夜之间雇齐五百个胡卫，显是早有准备。
宋姮因春水盈盈的眼眸忽而温柔起来，纤指轻轻点着贺长霆的手臂，一寸一寸，从手腕上了人的肩膀，缠上人的脖子，身子一转，弯身坐在人的腿上，凑近耳边，软语：“夫君，你的本事，还是用在外人身上吧，自己的夫人，不必花这么多心思。”
宋姮因似火，烧了贺长霆满身。
手下一紧，捏上了人的腰。
“好兴致啊！”
小夫妻正缠绵，一声敞亮的笑语，透过层层守卫的胡卫，进了堂中。
贺长霆抱着小姑娘起身，朗声道：“将军且等等，夫人闹我呢，容我先把人收拾了。”
话落，抱着人转身上楼。
宋姮因乖巧的伏在人怀里，贴在人胸膛轻声道：“夫君，出了客栈，染了朝臣，我保你不易。”
贺长霆明白，若不能将尔朱荣先一击必死，客栈是出不得的。
“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贺长霆假戏真做，低首在小姑娘发上印了一吻。
把人送回房中，贺长霆才慢悠悠的下楼，冲守在门口的胡卫摆摆手，“请将军进来说话。”
这左将军来的倒挺快，省去贺长霆许多麻烦。
一个身着银铠的男子阔步进了堂中，单手握着腰间横刀，眉须浓密，眼窝深陷，便是尔朱荣先之弟、左将军尔朱荣祖了。
贺长霆看看来人，拱手笑道：“在下白玉狼，久闻将军大名。”
尔朱荣祖冷笑一声，“这么快就把人收拾了？”
贺长霆扫了一眼尔朱荣祖，颇为享受的揉了揉腰背，轻笑：“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还是招待将军要紧。”
尔朱荣祖轻蔑的睨了人一眼，“本将军的人，你也敢杀，是不是活腻了？”
贺长霆摸摸鼻子，“将军说笑，白某乃是贾人，爱财如命，惜命的很。”
尔朱荣祖解下横刀猛的拍在案子上，眼眸中透着逼人的狠辣，咬牙切齿：“你真当本将军不敢动你是不是？”
贺长霆轻飘飘的瞥了一眼横刀，把玩着手中的七宝珠串，笑道：“将军若真想动我，何必自己跑一趟？”
尔朱荣祖顿了顿，干笑两声，“本将军来看看，是怎样的有钱人，敢杀我的人。”
“不瞒将军，白某一路行来，杀的贼人不少，昨夜遇袭，自然以为又是不自量力的小贼来闹事，今日才知，竟是将军的人，白某虽然有些懊悔，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还望将军，莫怪。”
贺长霆微一拱手，似是十分懊恼。
尔朱荣祖冷哼，“本将军十个中尉，你一句‘莫怪’就想了事？”
贺长霆顿了顿，仍旧笑意满面，“白某行商，讲究和气生财，将军既在白某这里折了十个中尉，白某自不会让将军吃亏，不知，将军是要命，还是要钱？”
尔朱荣祖没想到贺长霆这样直奔主题，倒省去自己一顿威胁，问道：“要命如何说？”
“将军若要命，白某便将昨日动手的两个胡卫砍了。”
尔朱荣祖皱眉，“两个？”
“嗯。”贺长霆轻飘飘的答应。
尔朱荣祖大怒，指着贺长霆吼：“本将军十个中尉，你两条命就想抵，当本将军要饭的么！”
贺长霆不愠不怒，淡然道：“白某有白某的规矩，杀人者死，莫说将军折了十个中尉，便就是折了一百个，在白某这里，依然只是两条命。”
尔朱荣祖握了握长刀，恨恨看了人一会儿，问：“若是要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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