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婚事
眼下正是一片漆黑，叶少倾感觉自己全身乏力，他勉力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企图找到一星半点的光明。
远处似乎有些许亮光，叶少倾眸色陡然一亮，也顾不住着身上的疼痛了，奋力向前奔去。
光亮的尽头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叶少倾要仰起头才能将这个人全部框入眼眸。
那人身着玄衣，过长的衣摆便这么拖在了地上。那套玄衣很是讲究，肩上缝着条窄细的带子，带子上是繁冗的花纹。就连衣摆上，也绣这这样的花纹。
叶少倾茫然地打量着这人，只见那人骤然转身，赫然是久居阴山的妖皇，他那个根本算不上父亲的便宜父皇。妖皇笑容和煦，躬身问叶少倾：“少倾，父皇要将你送去书楼读书，你去是不去？”
“我不去。”叶少倾的声音出乎意料的稚嫩，听上去像是始龀之年的小童。
妖皇的眸色骤然转寒，方才满目的和煦像是幻觉，刹那消失不见。他没有说话，什么言语都埋在眼神里，那里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叶少倾忽觉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连喘息都是困难的。他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提起来，甩入一扇门内，霎时，巨大的门轰然和上，所有的光芒都被隔在外面。一瞬间，叶少倾仿佛回到了最初。
叶少倾生了一背的冷汗，骤然转醒。他偏头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携着点冬日里的凉意，明晃晃地透过窗纱，泻入房间。
叶少倾抬手遮了遮眼眸，呼出一口热气，都是梦啊。
日上三竿，烟芜被窗外的阳光晃醒。她翻了个身，却猛然碾到身下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当下便一惊，困意便没了大半，翻身起来，便瞧见被窝里头黑猫蜷成一团。
烟芜眸中深沉，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黑猫。没了被褥的温度，有些凉意袭身，黑猫动了动，露出双漆黑的眸子，岂料这一动，正对上烟芜打量的眼神。
烟芜犹自沉默着，随即抬手，提起叶少倾的后颈，将猫扔下了床。
黑猫稳稳落地，还不慌不忙地道：“谋杀亲夫。”
烟芜并不看他，只问：“什么时候跑上来的？”
“卯时。”他没提昨夜噩梦那事，也不打算提。
烟芜将衣服穿好后，便有侍女端着水叫烟芜洗漱。
烟芜将黑猫扔出房外，麻利洗漱完，草草便用了午膳。
叶少倾也不是头一次被烟芜扔出来，早已习惯，轻车熟路地回了房间。
今日还有急事要办，云纹恢复人形，烟芜有些不放心，还是得跟去看看。还有叶楚沁，烟芜有些担心她的状况。她为了云纹，将自己的灵力引渡到云纹身体上，对她也是一记重创，便是不知她究竟承不承受得住。
未时方到，烟芜便匆匆来栖水阁客房查探。
眼下岳秦厉正查探云纹的脉搏，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脉象稳健，身子骨已经养好了，但是不知为何至今仍然不醒。
烟芜皱了皱眉，便在此时，叶少倾跨过门槛进来。
“我来看看吧。”他不疾不徐地说。
烟芜扭头，不明所以地望着叶少倾：“你通药理？”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心里有个猜测，如今便来验证一二。”
岳秦厉识相地让了个道，叶少倾便立在云纹榻首，抬起右手边有黑雾乍起。叶少倾阖眸，这黑雾便一股脑地从额头涌入云纹体内。
黑雾在云纹体内乱窜，云纹的状况叶少倾便了如指掌。片刻，叶少倾睁眼，黑雾便又回到了叶少倾掌心，渐渐转淡。
“果然，果然。”叶少倾道。
“殿下这是发现什么了？”岳秦厉问。
“小阿芜当日利用轩辕一族的再生功能救活了他，这便像蜕皮一般，褪去旧了，迎接新的。云纹回来了，却又没完全回来。他忘了所有，还是一尾未化形的竹叶青，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要化形，没个几百年成功不了。”
“所以说叶楚沁没有引渡灵力给他，而是……”叶少倾有些吃惊地望着叶少倾，久不能语。
其实这些都是在烟芜意料之外的，她仅仅只是了解轩辕一族有再生的能力，但是万儿八千年来也没多少人成功过，所以烟芜并不知道成功后会怎样，书中也只是草草地一笔带过。
烟芜起初并没想到再生的云纹就真的是字面意义的“再生”，顾名思义，就是再次诞生，再一次从竹叶青修行漫漫百年，化形成人。
她更没想到叶楚沁为了云纹，能做到这种地步。以至于烟芜后来在漫漫长夜里想到现在的妖皇，再想到叶灵，然后是叶少陵叶少倾和叶楚沁。她问叶少倾，是不是阴山的猫妖都是情种？
便在烟芜沉思的当口，云纹双眸缓缓挣开。他素白的指尖微微蜷起，偏过头打量了一下四周，霎时满目茫然。
“楚沁……”他似只惊慌的小兔，不安地低声呼唤。
“云纹，你醒了？”
云纹面上闪过一丝慌张，仍旧没有四处探寻的目光。
“你莫要害怕……”烟芜走近，话还未完，便见云纹方坐起来的身子往里缩，一时间便顿在了原地。
叶少倾将烟芜往他怀里带了带，拉开她与云纹的距离。
“他恐是除了叶少陵他们没接触过别人，有些怕生也正常，你带他去找叶楚沁吧。”叶少倾再烟芜耳畔道。
“你要找楚沁，便随我来。”烟芜目光落在云纹那里，淡淡道。
烟芜点点头，遣散屋里的一干人，带着云纹出门折进了隔壁房间。
那房间有些昏暗，仅在床边边留了一扇小窗，晌午的阳光照不明屋内。
烟芜带着云纹来时，叶楚沁正浅眠，她似乎被房内轻微的脚步声惊动，缓慢地翻了个身。
云纹一见叶楚沁，也顾不上惊慌了，几步奔上去查探。素白的手指触到了叶楚沁的呼吸，才安定下来。
烟芜怕待在这惊着云纹，转身悄无声息地便推门出去了，独留云纹一人守在叶楚沁榻边。
方推门，便瞧见长廊外的叶少倾。他玄衣猎猎，修长的身影就这么跌进了烟芜的视线。
叶少倾适时转身，方欲开口问，烟芜便说：“这样再好不过了。”
叶少倾看着烟芜的眼眸像是暗夜里的星子，莫名瞧得烟芜心底一颤。她骤然想起云纹出事后她的迁怒于人，又想起她再生云纹之时叶少倾的不知所踪。
烟芜想，那时她莫不是在捅他的心窝子，一瞬间心底泛起股子酸意。
叶少倾低头，右手蜷起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嘴角弯起抹细小的弧度，什么也没说。
“云纹不记得我了，这样于我于他于楚沁，都是好事。”
叶少倾淡淡地“嗯”了一声，忽而抬起眼，一瞬不瞬地瞧着烟芜。
烟芜被他的眼神瞧得有些不明所以，问：“这么瞧着我做什么，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少倾几步走上前，高大的身形将烟芜罩在其中，他俯首，烟芜仰着脖子，却听他温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带着他们回妖界？”
烟芜这下算是明白了，叶少倾压根没把之前她为云纹做的那些事放在心上，云纹现下已经不记得她。他现在心里算盘打得响亮，算着什么时候烟芜回了妖界，就得碍着婚约，堂堂正正成为他的长皇妃。
烟芜闻言，也不做声，就这么仰着头看着叶少倾，眸中看不出悲喜。
“嗯？”叶少倾从鼻间哼出一个音。
“长皇子殿下怎的比我还急？”烟芜眸间蓄了浅浅笑意。
“能不急吗。”
烟芜撤了一步，转身离去。
“做什么？”叶少倾问。
“去书房拟一份名单，准备带他们回家。”烟芜头也不回。
未时五刻，烟芜枯坐在书房，有些乏了，瞧着手里的名单发呆。
眼下人手不够，烟芜早在十一月便瞧出了端倪，关了栖水阁名下不少铺子，眼下将那些散落在人间各处铺子里的鲛人调回来也是份不小的差事。不过青萝这些日子已经将人调回来了不少，省去了烟芜诸多麻烦。
烟芜发了会呆，正站起身来，觉身后一阵异样，叶少倾便在她身后那团黑雾中显身。
他长臂将烟芜往怀里一搂，便闻到了烟芜身上的气息。
“良辰吉日将至，三书六礼俱齐，佳人何去？”
“佳人一诺，孟夏为期。”
叶少倾一笑：“等不及，太长了。”
“北冥事务繁冗，需我亲力亲为。”
“好吧好吧，”叶少倾退一步，撒开烟芜，“不过几月，你长皇子殿下等得起。”
烟芜从书房出来后，便去找叶嬷嬷准备商议回妖界的事。
彼时叶嬷嬷正缝着什么，她瞧见烟芜踏门而入，便放下手中的绢布，不动声色地藏了藏，抬眸笑着。
“公主怎的来了？”
烟芜往她身后瞥了瞥，问：“叶嬷嬷是绣什么呢。”
“没什么，待在栖水阁闲得慌，便找了些料子绣。”她话音一转：“公主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烟芜一愣，方才被这么一打岔，烟芜险些忘了此番前来是做什么。她顿了顿，才说：“我合计着，这时日便要带着族人回北冥了，便知会叶嬷嬷一声。”
叶嬷嬷和煦地笑着，点点头：“公主和殿下的婚事便要快了吧？”
烟芜一怔，继而“嗯”了一声：“也快了，等回了北冥，将事务处理完便可入主少孤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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