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归家
鲛人回归迫在眉睫，翌日一早，烟芜便匆匆赶往镜苑。镜苑里是青萝从人间各处挑出来的骨干。
镜苑外静悄悄的，烟芜敛足于门槛旁，略有些疑惑。她抬眸四处打量了一下，院外摆的这些练拳用的木头整整齐齐，既然他们不院子里，相必在里屋吧，烟芜想。
她沿着镜苑小区的小池走过，如今正值初春，清风略带了点寒意，拂过烟芜的脸颊，鬓角的碎发。日头正好，暖黄的光芒洒在小池边，水面起了淡淡波纹，漾碎了一池春光。
烟芜的衣摆扫过小径，悠到竹林。竹林深处是一处月亮门，木质的月亮门上覆了一层棕红漆。
烟芜猜的不错，那些人都在里屋了。她方踏过小院，便听到阵阵算盘拨动的声音，似乎是从左厢房传来的。
越过长廊，烟芜门而入，便见青萝叠手在屋内走动。屋内摆了约摸三四十张桌椅，坐满了人，那些少年少女左手正飞速地拨着算珠，右手在纸上写着什么。
青萝见烟芜这头的动静，回身望来。
“阁主。”青萝俯身一拜。
“怎么样了？”烟芜问。
“一切顺利，不日便可接替了。”
烟芜点点头，停在面前一处桌椅旁，低头瞧了瞧纸上罗列的各个账目，片刻移开目光。
巳时，青萝领着四个人进了烟芜的书房。烟芜从满桌的账簿中抬起头来青萝便道：“阁主，这四位是南山，楚楚，子西和谦之。”
烟芜点头，又听她道：“这四位精于算学，可堪大任。”
烟芜目光从四人面上略过，都是少年少女，名为楚楚的少女倒是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估计原先是富贵人家，后来家道中落。
烟芜揉了揉额角，让青萝安排几人去栖水阁的账房。
申时，烟芜从浴池中出来，便回书房翻开了人间的地图。话说栖水阁在东离和霖川之间，距云悠还有些距离，若是御剑到云悠，需四个时辰。人间妖界的交界处便在云悠山尾，若是真的大张旗鼓地率领鲛人残部到云悠，许会惊动云悠。
烟芜盯着桌上的图纸，眉头紧拧。这么瞧，怕是不好办。
夜水珠是北冥至宝，有毁天灭地之力，若是真的动用夜水珠的灵力将鲛人送到云悠，怕是个不小的工程。这波动太大，万一惊动云悠，恐怕不好收场。
正思量间，周身骤然一股清风惊起，面前出现一团黑雾，将她裹在其中。
带黑雾散去，烟芜便陷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霎时馨香扑鼻。
“小阿芜这是为何所困？”叶少倾低沉的声音在烟芜头顶响起。
烟芜沉吟片刻，道：“云悠戒备森严，若是……”
叶少倾松开烟芜，推开半步。他低头沉吟片刻，才道：“云悠白日确实不好糊弄，但若是在夜间，便好说了。如今妖族鲜少出现在人间，云悠也不会警觉如此之强。夜间总总不会不寝，况且有我在，你怕什么？”
“那如此一说，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便要从栖水阁饶道于云悠山尾，不可从云悠境内过。”烟芜素指在图纸上虚虚划过，淡淡道，“便是要在这几日将沿途路线制定好，我便在前面引路，你再后面断后。”
叶少倾闻言皱了皱眉，似乎对这样的安排略有不满，不过为今之计，怕是只能这样了。
不过这还有另一层考量，鲛人一脉是妖界最弱，受潮汐影响，最好是挑在潮涨潮落之后。
正月二十二，酉时将至，烟芜盯苍穹之上越发清晰的下弦月，思绪缥缈。几抹余晖掩在远处黛瓦之后，淡黄的光线几乎要被逐渐转浓夜色噬尽。
她双手叠在身前，身上披着藏蓝的斗篷，右手忍不住拨动左手的食指，呼吸紧促。
叶少倾踏出门槛，停在烟芜身侧。他伸手揽这烟芜的肩，无声地安慰。
酉时六刻，烟芜转身进了栖水阁。甫一进门，便见了青萝。
“阁主。”
“传令下去，叫他们备好佩剑，在栖水阁外聚集，准备出发了。”
“是。”青萝伏身。
戌时，夜色已深，仅剩的鲛人残部佩剑立于栖水阁外。烟芜一声令下，随即御剑而上，一众鲛人纷纷紧随其后。
青萝在栖水阁高阶之上瞧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轻声说了句：“殿下，一路安好。”
她回不去，栖水阁需一人主持大局，烟芜不日便要嫁入阴山，姜偌桓要继任北冥，栖水阁便只能由她盯着。
晚风刮起烟芜的衣袂，吹得她面颊冰凉。前路漫漫，要抵达云悠山尾还需四个时辰。
“姐姐到北冥以后是不是要去阴山？”姜偌桓忽然在烟芜身旁问。
烟芜偏头，在冷风中道：“你先带他们回北冥，我要去轩辕去见轩辕君。”
叶嬷嬷不会御剑，便由叶少倾载着。她心不在焉，便知他目光越过重重鲛人落在首，不由得宽慰道：“殿下，五公主她现在毕统领北冥一族，肩上担着责任，殿下要体谅体谅。”
叶少倾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到心里去。
丑时六刻，烟芜堪堪从空中下来。
面前是一派混沌，似浓墨翻滚，又似乌云肆虐。
“姐姐，到了？”姜偌桓堪堪落在烟芜身旁。
烟芜点点头，目光越过身后的鲛人，落在远山上。大抵是没看到什么响动，便转身瞧着身后的一干人，扬声道：“结界到了，你们先进去。”
说完，她转身瞧着面前的混沌，指尖翻滚，幽蓝的光线在指尖绽放，一个强大的灵力流乍起，烟芜墨发乱飞。
混沌之中便起了一个偌大的漩涡，而后，烟芜侧身。
身后的鲛人骤然靠拢，鱼贯而入。
约摸一盏茶功夫，便只剩下叶少倾和烟芜了。
“你先进去。”叶少倾说。
烟芜“嗯”了一声，也不推脱。甫一入混沌，清风便撩起鬓角的青丝，陡然一股失重感袭来，片刻便踩到松软的泥土。
霎时，烟芜被一人从背后揽入怀中。她只惊诧了片刻，便轻声问：“怎么了？”
身后的人却一言不发，烟芜无奈道：“好了好了。”
“小阿芜，你可要履行承诺。”叶少倾低低道。
“好，等将鲛人安置好了我便去阴山。”
叶少倾后撤一步，撒开烟芜。
过了结界，便是妖界的望君山。望君山离北冥还有一段距离，若带着鲛人残部过去，还需一个时辰。若是从望君山到轩辕，还需跨过阴山，距离更远。
烟芜略一思量，如今正值四更，若是凭她的速度，不消片刻便到了轩辕，轩辕君相必也未曾起身，不若先先带鲛人残部回北冥，在北冥稍作歇息再赶往轩辕。
烟芜索性带着鲛人慢慢赶往北冥，叶少倾带着叶嬷嬷回了阴山。
北冥
诸人到时便已至卯时，天边隐隐有将明的征兆。耳边波涛澎湃，鲛人一片欢呼，簇拥着烟芜。时隔五十余栽春秋，那些当年惨遭厄运的鲛人已然泪眼潸然。
烟芜莞尔一笑，道：“诸位，回家了。”
话音方落，便有鲛人跃入海水，霎时惊起一片浪花。
烟芜纵身跃入海底，双足并为一尾。溺水感并未袭来，烟芜伸手托出股子灵力，照亮前路。
烟芜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像前游，她其实并未来过北冥，脑海中停留的记忆也不过是五公主的。
烟芜不知自己游了多久，最终停在了宫殿前。
北冥的宫殿坐落在北冥海底，五十多年无人居住，如今倒是略显几分萧索。殿外立着个石质的牌坊，其上刻着“北泠宫”三个偌大的字。
烟芜带着姜偌桓游过曲折的石子海藻路，停在了一处石墙外。她伸手覆在石墙上，片刻，石墙便大开。
巳时，烟芜被姜偌桓晃起来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听姜偌桓道：“姐姐，巳时已至，你还要去轩辕呢。”
烟芜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记得甫一到房间，便躺到床上睡着了，独留姜偌桓一人在外面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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