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跳】勃艮第庄园宴会
谢尔比家族站在勃艮第庄园的东正方位的巨大石拱阔门前，亲眼目睹皇家护卫队们从侧方列队走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队长从制服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按下一个按钮后那座仿佛一千个人都推不动、哪怕伦敦现在立刻爆发战争这里都会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大门立刻缓缓打开。而后他们被引领着穿过宽阔到足以容纳二十余人并肩行走而完全不拥挤的长廊，两侧沉厚深重的巨石墙壁向内掏空大大方方地摆放上各式各样来自异国的价值连城的珍奇珠宝，他们被那看似不堪一击的玻璃———或者说时刻紧跟着客人们的护卫队———保护得很好，由于另一侧也被掏空且顶部镶嵌玻璃的原因甚至能使这些珠宝和古董放在一个巧妙的、完全不会被阳光辐射的角度，且其色泽如刚刚制作出般亮丽的炫目。
他们脚下的道路，从大门前十米半径开始是平滑的长石，进入大门后又是另一种更加光洁的石头。奇怪的是，这些石头如此平滑乃至于阳光照射在上面仿佛会映出整个天空和踩在上面的人影，却一点都不滑———无论是皮子还是胶底踩在上面都像不会有一丝一毫打滑的感觉。
这个年代的□□的男人和女人们自然不会知道摩擦力之类的概念，但是仅仅依靠常识已经足够令人费解了。
这个走道很长，光要靠人步行至少要一两分钟。
“一般庄园没有什么客人，来玩的都是公爵的朋友。他们会自己开车。”
侍卫长解释道。
如此长的、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走廊的两侧居然都摆着，或者说都摆满了那些昂贵而稀少的珍宝。这令人震撼。
汤米的内心开始估计这些东西的价格，这些色泽和明度都堪称极品的钻石和蓝宝石被随意的扔在橱窗边缘和角落里填补空档。
而当他们终于穿过长廊抵达第二道石墙，看着那纯洁的、崭新的白色大理石墙上精致而随意的金色涂剂和镶嵌在夜莺、玫瑰身上的宝石时，他的胃变得沉重了一些，有些翻江倒海。
他看着高处那个雕刻的极为美丽的花体法语单词，不由自主的微微张了张口，
“bourgogne”
男人微微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那么一瞬间汤米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念出了声音。但其实是亚瑟，他侧头看了看，他的兄弟盯着那个短词，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是的，先生，这是我们庄园的名字。”
侍卫长鞠了鞠躬，汤米注意到他对亚瑟格外热情和尊敬，
“您的法语很标准，先生。我就是法国人。”
亚瑟笑了笑，从监狱回来后男人愈发沉默，他的言行也变得收敛，不再像亚瑟谢尔比。
“谢谢，据我所知法国人很难进入护卫队，你居然还成为了侍卫长。”
侍卫长脸上客套而恭敬的笑容变得真切了几分，他挺了挺背，
“海伦公爵给了我机会，这是我的荣幸。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已经到达主庄园的正门口，请容许我替各位推开这扇门，并引领大家前往主宴会厅当然，你们也可以随意逛逛，我们有全伦敦最齐全的博物馆和画展，还有血脉顶级的马场只要不登上主殿的四楼，那是海伦公爵的私人区域。”
侍卫长一顿，
“海伦公爵热情好客，您可以在勃艮第庄园进行一切活动…只有两个限制，不能抽烟，不能使用药物。”
没有人有疑义。
他上前一步，以一种发自内心的郑重态度推开了大门。
即使早有准备，但当那座雕栏玉砌、钉头磷磷的宫殿真正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汤米的呼吸停止了一瞬，紧接着他听到自己家人们的惊呼。
“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polly，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汤姆见过白金汉宫，无论是远的还是近的，好几次。那座灰白色格调的宫殿庄严肃穆、楼阁开阔，其艺术价值无论是美学还是建筑学都达到了巅峰，且一直是英国人民的骄傲和皇室尊严的象征。
然而他此刻无法控制的从大脑中翻出白金汉宫的形象试图与眼前的这座规模相当却空前华丽繁美的宫殿比较。新时代的简洁线条和灰色调在纯白金色的古典主义风格下被打击的连残骸都不剩，他那颗商人利益至上的心让他迅速的考虑到隐藏在这梦幻外表下巨大的成本———不只是建筑成本，更多的是需要维护这座建筑的洁白和一尘不染要付出的人力。
他无意识的在护卫队长带领的带领下穿过前花园，草坪整洁平整的好像每一秒都有人修剪，只立了一个巨大的猫咪塑像。那个塑像几乎有一两层楼那么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每一粒落在上面的灰尘都会自惭形秽地主动离开一般。
穿过这个花园才能正式进入主宫殿。前庭是巨大的中空区域，挑高至少九米，哥特式穹顶以玻璃装饰，每一个立出的墙壁都镶嵌着落地式窗户，除此之外每存空隙都绘满了整幅文艺复兴风格的壁画。中间净立着一尊室内喷泉，四周各有奇花异草、木质小桶和座位装点。整个三百余米的房间地板都铺着薄薄的短绒地毯，那柔软仿佛隔着厚厚的皮靴都能传到脚底，放松了来客刚刚徒步过的腿部肌肉。放眼望去皆是玫瑰，铺天盖地的玫瑰，花瓣巨大、碗形的、栩栩如生的白色或粉色玫瑰存在于任何一处，整个空间都因此散漫着清新而冷冽的香气。
穿过前庭和一小段摆满壁画的走廊，再一次推开门———这次是房间里的———终于进入了宫殿的主体会客区。
谢尔比家族已经来的很早，为了表达对公爵的敬意和赞美。显然，和他们有同样心理的不在少数。偌大的会客区装修恰似前庭风格富丽堂皇的同时每一个装饰都合理的恰到好处，这个面积足是寻常富贵人家的整座房子几倍大的主客厅已经几乎占了一半的人。各色各样身着华丽而正式的来自上流阶层的达官贵人们，其中不乏一举一动都会被报道头条登出的顶级阶层。
汤米甚至看到了那位经常被报道的，国王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被围在正装着身伪装在人群中的护卫队们中心。
当然，也有许多像谢尔比家族这样靠战乱或者机遇发家的新贵。他们显然没有想到会收到来自海伦大公的邀请，每个人的眼睛都闪闪发光，显然今晚的世面足以够他们回去吹嘘十几年。
人群纷纷嚷嚷，达官贵人们各自有属于他们的社交圈，被他们轻视的新贵们也不愿意再这样的好日子去触霉头打扰了一天的心情，于是都和身份相符的人聚在一起，相拥房间三周和中间两排摆放的、无时无刻不是填满的甜品，佳肴和香槟。
香槟长杯碰撞的声音、人□□流欢笑的声音、珠宝首饰和丝绸交错的声音交杂，还有水平高超的古典乐团在角落尽职尽责的伴奏，曲子悠扬典雅。来往的侍者们每人都面容姣好整洁，面带着热情而恭敬的笑容，举手投足都无比妥帖———他们统一着黑白双色制服，漂亮的各个放到外面好像都能当什么社交名媛。
护卫队长将谢尔比家族引入大厅后先行告退，女人们决定去观看西厅展示的藏品和珠宝、服饰，男人们则留下面对应酬，美酒和美人。
约翰已经去和某个年纪不小但风韵犹存的贵族女人交谈，亚瑟却还坐在角落里。汤米这一次终于注意到了他，他放弃了去上前找个机会与那位人群中间掌管着英格兰大部分明面上的经济命脉的财务大臣交流的念头，从来往的女仆手中顺手拿了两杯香槟，来到坐在单人沙发上无视了无数个搭讪的男女的亚瑟身边。
他应该发现，他的兄弟的气质锐变且更加瘦削后似乎变得更富有魅力，无论是男女都无法抵挡。他旁边的这个座位非常火热抢手，前脚刚刚离开了一个身材高大口音浓厚的男人，汤米坐下时垫子还是温的。
“怎么了，亚瑟，你看上去闷闷不乐。他们都想和你说话，不是吗？”
亚瑟似乎是掩饰性的端起了香槟杯喝了一口，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一向令他们嗤之以鼻的，被称为“饮料”的昂贵、珍稀且温和的酒居然能够如此清醇。
“这里太吵闹我没事，汤米，不要管我。”
汤米半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哥哥放在桌子上的一只苍白而纤细的右手居然起了想握住它以给它的主人一点安慰的冲动。于是他这样做了，覆上去，然后轻轻捏了捏亚瑟的指节，用兄弟之间关怀的语气道，
“亚瑟，看看你，你在这件灰色的西装里多么漂亮。我都几乎为你着迷了，兄弟。”
亚瑟终于笑了笑，也拍了拍他，
“你的衣服也很漂亮，兄弟。你一向是我们之中最英俊的，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会一起走在街上，女孩儿们都会对你吹口哨。”
汤米想起了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了难得真切而温情的笑容，
“小时候，妈妈会在为我们制作的帽子上绣一些漂亮的花纹。我记得那是你画给他的，亚瑟，我记得你很擅长绘画。”
他在试图让自己的哥哥开心一点，甚至不惜从记忆深处绞尽脑汁的翻出一些对他来说细枝末节的回忆。亚瑟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淡了下去，
“是的，我曾经喜欢画画，画一些能够见到的东西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画了，汤米，我的手经常会抖你知道的。”
他很快抬头又喝掉了侍者及时加满的淡黄色香槟，而就站在他们身后的男佣似乎时刻关注着这里，在亚瑟放下杯子的同时为他添加了崭新的香槟酒。
汤米注意到，男佣漂亮而整洁的手指不经意般轻轻划过亚瑟的手臂。亚瑟的手也很漂亮，但是他的美丽隐藏在疤痕之下，只有真正懂得观察的人才会发现。
“噢，谢谢你。汤米，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这些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我不想让我的事情再打扰到你。”
汤米打断了他的哥哥，同时伸手拦住亚瑟想要再喝一杯的举动，
“亚瑟，我们是兄弟，我们应该互相照料。不要再说这种话，有任何事情你都要马上找我。别喝这么快，这种酒很容易上头”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时间正在悄悄流逝，很快逼近海伦公爵与他们约好的晚宴时间。这个时候，大厅慢慢安静了下来，所以在交谈或者不在交谈的人们都逐渐停止了社交，不约而同地看向时钟，等待着宴会主人的到来。
汤米又想到了一些也许会让亚瑟好一些的事情，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亚瑟的耳边问，
“我听说公爵亲自去释放了你，并把你送回了家，声称这是国王陛下对无辜被牵连者的歉意？”
“是的，她这样做了。汤米，她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黑水镇的那些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相信我。”
汤米微微点了点头，
“亚瑟，我们相信你，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只是不了解你而已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海伦只不过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清白。不过，亚瑟，你真的觉得海伦很不错吗，她对你的态度如何？”
亚瑟敏锐地从他的弟弟状似无意般的随口一问中察觉到一丝丝异样，他抬起了头，精巧的下巴和刚刚修整过的胡须如此整洁，在灯光下闪烁出健康的光泽，
“为什么这样问，汤米？她威胁到我们的生意了？”
汤米对亚瑟下意识使用的“us”这个词非常满意，他在心中舒逸地呼了口气。很好，亚瑟灵魂的第一位还是家庭。这很好，至少能维持着亚瑟让他试图把那些困扰他神志的念头赶走一段时间。
汤米用无比温和、近乎纵容的语气回答，
“当然没有，亚瑟。我们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你知道她有多富有，从这座房子就能看得出来，而且这不是她唯一的财产，据说她的庄园遍布欧洲和美国这不重要，只是前段时间她来找过我，就在你们被释放的当天上午，她来找到了我，告诉我希望能够与谢尔比家族合作我想她也许是冲着我们的生意来的，尽管这很不合常理，但是她的态度非常和善。然而我不会接受她的提议，如果我知道我的兄弟因为她而不愉快的话。”
汤米的话非常直白且令人感动，亚瑟几乎不相信这会是汤米能说出的话。汤米一向不是个family-man，或者说至少不会表现出来，然而他的言论却如此动听，让亚瑟不自觉的说出了这些天对他造成一定困扰但又瞒着家人的事，
“她确实很和善，而且很漂亮，你知道我一向喜欢那些漂亮的人。但是这不是重点，我想海伦公爵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
话到嘴边亚瑟犹豫了一秒，但他很快发现他的弟弟眼神变得犀利，刚刚还温和而柔软的男人立刻再次套上令人为之恐惧的、剃刀党首领tommyshelby的外壳，
“什么误会？”
亚瑟几乎无法直视汤米的眼神。于是他与海伦在马车上的对话和互动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汤米，然后发现自己弟弟的瞳色愈发深沉，最终他的面孔如冰雕一般冷硬。
“如果她想戏弄谢尔比，我想她搞错了对象。”
汤米最终说，
“放心，亚瑟，我不会再让她骚扰你。”
实际上，海伦对他的态度并不算是骚扰但是她的那些话，如果不从那张艳粉色的嘴唇中用那样暧昧而奇妙的语调说出，就会将其中蕴含的挑逗格外明显了几分。亚瑟咽下了一些话，最后只是说，
“不要惹怒她，汤米，我们没法接受她的怒火。而且她没有戏弄我，实际上ok，我不会再说这个话题了。”
汤米的脑海中一个声音叹了口气，于是他也叹了口气。他和亚瑟挨得很近，微微转头就能摩擦到他姜色的、发胶打理的锋利而利落的头发，他拍了拍兄长不那么宽阔却格外有力的肩膀，
“亚瑟，你太柔软（soft）了。你的内心太柔软，不要把这份柔软滥用给别人，这会伤害到你”
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汤米的后半节话被大门打开时的声音覆盖，然而此时他们都没有心思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不期而同地抬头向正侧对着他们的大门看了过去———
红木的高门挡住了一小部分的视线，以至于他们先听到了那双熟悉的、高跟鞋轻轻踩踏地面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厅中。紧接着才是身着浅白色巨摆洛可可式长裙的少女。
这条长裙并不是纯粹的路易十五风，是改良后更能凸显美感而不减华丽底色的。它的上半身服帖而修身，抛弃了传统的复杂套袖改为一字肩的无袖形式，坦领设计时海伦那丰满而莹润的前胸饱满的几乎令人炫目。v型的腰部涉及时那堪堪一握的腰身愈发纤细。而下半身则是洛可可风格经典的巨大裙摆，却并不突兀。整条裙子都由中国的顶级丝绸制成，其色泽滑光溢彩，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愈发衬托着少女洁白无瑕的皮肤好似一整块美玉。除此之外，还在裙子的外部增加了一层垂丝网纱，以淡金色繁星为装饰，并额外添加了一小条薄纱搭肩。
她戴着一小顶钻石头冠，穿戴浅蜜纱质手套的手里拿了一把雕嵌玫瑰图案的白贝母扇。
她的长发终于挽成了复杂繁丽的样式，这让在场模仿她披头散发、简洁白裙的贵妇们显得无比尴尬，但却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点，所有人，除了汤米和亚瑟以外，都用震撼而痴迷的眼神看着宴会的主人，就好像看着他们的女王。
而她的那张脸，那张明姿粹美、器彩照澈的脸，在这样珠光宝气、绚丽繁复的服饰的衬托下没有丝毫剥夺那份艳光四射的美貌———它们只会更彻底的激发出海伦偶尔会隐藏在清汤寡水之下的五官中摸不透的秾艳，以至于人们第一眼注视她甚至会忽略她耳垂上来自后世的爱德华式海蓝宝石耳饰，和那串价值连城的ombelicali钻石项链。
女王陛下对静谧的人群微微一笑，她的声音在特定的场合下如此清醇，
“欢迎大家参加勃艮第庄园的晚宴，祝大家玩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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