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日之塔
憎离留在人间的使者带来了新的消息，年轻的小魔族被吓得一阵哆嗦，眼看着诸位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一阵犹豫后才颤抖的开口：“魔尊大人、圣女大人、两位仙子，陨日城下方的村子，一夜之间人全没了——”
小魔族有些紧张，说话磕磕绊绊的，闻言几人的眼神不自觉的转向了黛玉。
陨日城下方正是绛珠仙子负责的人间小世界……
如今出了问题，若要追责，必要先寻到她。
黛玉抬抬眼，丝毫没有慌乱，手轻轻一扬，化出了小通天镜，镜中现出了被屠杀的村庄，几处游魂正漫无目的四处游荡，那些尸体看起来倒格外安详，身上没有半分血迹，像是在一场噩梦中悄然离世。
“是炽盛。”
黛玉眼皮轻抬，视线从通天镜转到了憎离身上。
“无需再等了，时机已经到了。”
“仙子是知道炽盛在哪里了？”
憎离神色不变，眼神却刻意从黛玉身上转开，看向了别处。
黛玉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声音却格外平静：“他就在人间。”
众人：……
此说法和没说无异，但绛珠仙子神情却格外认真，仿佛是经过百般思考才有了如此答复。
憎离的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心底就掀起了万种波澜。
过去的千年、百年，他见过绛珠仙子的各种表情，或沉静如水，或古灵精怪，或高贵典雅，她纵有万般形态，可却从未见过她眼里闪耀出如此炽热的光亮，好像等候许久之后的再次重逢，好像是人间的幼儿找到了什么珍宝。
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阵酸，难受的紧，可面上只得故作无碍的笑笑，佯装出一幅自己并没有很关注她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他这般模样全然被湘云看在了眼里，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湘云就要较他更胜几分，无法掩藏的情绪像是在比较一般，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诱的她只得拼命压盖下去，再下意识的转移几分话题。
“要是在人间，我们该怎么寻呢？”
湘云的声音自带几分颤抖，含着几分不自信，这怎会是她应有的模样。
她顿时又有些懊恼，犹豫着是否要补充几分，黛玉像是知晓她的心情一般，先一步开口了。
“不用我们寻找，他自己就会找上门。”
一语罢，几人顿时愣住，各种目光凝在了她的身上。
黛玉笑笑，目光里闪过一丝柔情，轻轻的看向了人间的某一处。
“他啊，他的头一号对手不是憎离，是玄玦啊。”
刚才的一语只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如今的一语像是深海里的一颗炸弹，激起了万种波澜。
几人之中妙玉最了解她，越是这般平静的语气，越是能察觉到绛珠仙子微妙的情绪，如同天空即将破晓之时的第一道光，欣喜就藏在里面，看似平淡如水，却波光四溢。
“你……想起玄玦了？”
如此一句话，憎离却说的有些吃力，心里更是五味陈杂。
他没办法永远自欺欺人下去，苏醒后听见了绛珠仙子失去记忆，独独忘了玄玦，那一刻他从未有过如此欢喜。
原本……原本他在沉入弑天玄谷之后，就决意要忘了她了，可苏醒之后没想到又有了希望。
他以为，此番邀请她一起平定魔族战乱，时日久了，她一定会在意到他，即便没有在意也没事，只要她愿意看看他，只是看看就好，不要把视线总是停在玄玦身上。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也不比玄玦差几分。
若真的差很多，也是差在缺了她青睐的那层光环。
可如今，却在这样平和的时候，听见她说已经记起了那个人。
没有半点征兆，就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日子里，她轻描淡写的就提起了那个人，
沉重的东西一点点压在心里，像是有人在心口重重的砸下来一拳。
他看见那个始作俑者竟突然笑了起来，眼神清澈如月光，这么久，他都忘了她笑起来会是这么好看。
黛玉语气轻轻，笑道：“虽然没有记起历劫的前因后果，但还是想起他了。”
但还是想起他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带了万般柔情。
憎离苦涩的笑笑，转身看向了另一边,低低的问一句：“他在哪里？”
他不是没有勇气去争夺一番，只是再不愿看她如当年那般为难。
由此，只得掩藏着内心的风起云涌，让自己再度成为一个旁观者。
“他就在人间。”
黛玉快速的回答道，又急切的再补充一句：“就在人间，等我找到他。”
“他不来找你吗？”
憎离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酸涩，哑的像是受了风寒：“他该来找你的，你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头，他该来的。”
“他找过我了，如今该我奔向他了。”
黛玉的眼睛明亮，毫不避讳的看向了憎离，万般情绪藏在了眼神里，只一眼，憎离顿时明白了她无声的拒绝。
是谁说的，掌管通天镜的绛珠仙子，最是多情，见不得身边人受半分凄苦，情愿身受责罚也要帮助一二。
又是谁说，那位昆仑神女最是无情，任凭大雪封尘多年的故事，也未见她有半点动容。
如今，却连拒绝的话也不说，却用自己的一举一动，把他人的希望全部扼杀在襁褓之中，任人半分肖想都不得留。
这人……可真残忍。
憎离恨恨的心想，心底却明白，自己念的，恐怕便是她这幅深爱玄玦又拒旁人于千里之外的天神模样。
普天之下，再寻不到第二个了。
湘云出神的盯着黛玉看了许久，久到需要妙玉轻轻推了她一把才再度唤醒了精神，一抬头正对上绛珠仙子那双明亮的眼眸，她的心轻轻沉了下去，总会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也藏不住了。
她并不知道，她自来就不是会掩藏情绪之人，明媚的就像她的名字，一点喜怒哀乐就在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天上的仙子属她最坦诚，黛玉最喜的便是枕霞的真诚。
只是一眼，黛玉便识得了枕霞的情绪，只是并不明说，把这份情绪记挂在了心里。
她心如明镜，又怎会看不出憎离明晃晃的爱意，她也不痴傻，更能看出湘云那掩藏不住的情愫。
本就不是什么痴男怨女，是有着跨越三界百年的友谊，这一段看似纠缠的情意她从来都没有刻意忽视，反而在有意引导，只是从来都是在暗处。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心里无比清楚，憎离念的不过是自己较旁的仙子特殊，为着这一份特殊，反而忽略了那朵总围绕在身边的云。
随即，黛玉笑着摇摇头，如今时机到了，何不给出一个机会，让他好好看看那朵只属于他的云。
情绪还没有稳定，陨日城便被数不清的黑羽包围，羽翼挥舞之间，黑色羽毛洋洋洒洒落下，在半空中一阵分散，所触碰到的低阶魔族顿时便化为灰烬。
“不好。”
妙玉从断尘怀里挣脱，双手合十，画下一个半透明的结界，引导低阶魔族进来躲避。
断尘也化出龙形助憎离一臂之力。
黛玉却出神的盯着黑羽队伍最后那位带着红色面罩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那可是炽盛？”
湘云的吞云鞭在空中挥舞的一阵作响，为了躲避落下的羽毛，湘云无奈又把吞云化为了一片云霞，遮挡了几分攻击。
“应该是了。”黛玉抬手唤出葬花，却迟迟没有发出攻击，“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炽盛不该在此时出现。”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该吗？日之塔的结界已经布下，我们只待把炽盛一党一网打进，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莫不是还要行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湘云说到一半，顿时不再说下去，再抬头，黛玉正含笑看着她。
“果然又是那个老女人！”湘云气的咬牙，那片云霞变得更浓艳，把黑暗的陨日城都照亮了几分。
湘云急道：“呆子，不是那里，炽盛在日之塔下！”
一语毕，断尘化为人形，一剑挑下了红色面罩，面罩下方的男人一见暴露，立马跳了起来，和断尘打成一团。
瞧着功力，应是炽盛身边军师一般的人物，黛玉心下做出了判定，拉过妙玉小声叮嘱几分，抱着琴便随在了憎离和湘云身后。
彼时的憎离正是满身不忿无处发泄，见到黑羽恨不得亲手狠狠撕开，湘云紧紧随在身后，暗自忧心。
炽盛身负前魔尊全部的恶，自然狡猾无比，如今憎离正在退化，炽盛反而增了几分功力，即便她始终站在憎离这边，可心底的担忧却怎样也藏不住。
日之塔的光逐渐转为青蓝色，炽盛一身黑袍正源源不断释放着魔力，意欲将其摧毁。
上空传来几声雷鸣电闪，就连天宫似也站在炽盛那边，随着炽盛的雷电攻击，下起了暴雨，日之塔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外围似有几圈光电在刻意环绕，仿佛再一触碰就会化为焦土。
黛玉和湘云对视一眼，传达了彼此的意图，旋即黛玉起身飞往了上空，果然在云层里发现了雷公电母，两人互相配合，寻着日之塔的方向不断发着攻势。
来不及细想，黛玉一扬手，葬花化为一条花藤，急急的缠住了两人的法器。
“我不记得哪里有得罪二位，如今为何要加害于我？”
黛玉语气清冷，眼里也带着几分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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