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卦
第二十七章
大瑶国，斓城。
秋意渐深，枫红如云，街上添了许多赏枫的百姓，有抱着小童玩乐的布衣妇人，正在吟诗的公子，追逐打闹的少年……
笑语喧声，足以抵过秋风萧瑟。
更有车如流水马如龙，香车软轿玲珑灯，载着贵客去往消闲的地方，马场、赌场、茶园、勾栏院……
“晏公子，又坐了这大半晌了，怎么也不理我一理？”一个清甜的嗓音缠了过来。
施离坐在醉春阁二楼靠窗位置，半只手臂懒懒地搭在雕花窗棱上，指间把玩着一把轻骨折扇，百无聊赖地望着街景。
忽然，一双细白的手将那折扇一把抢去。
施离这才转过头去，望着眼前的紫衣俏丽男子：“懂点事儿。”
紫衣男子名叫雨丝，善于弹唱，施离是他的熟客，经常来听他弹唱曲子。
“公子，”雨丝捏着扇子，伏在施离膝前，低着头，睫毛显得更加密长：“我都唱完那么半天了，你也不说好不好，以前你都不是这样的。”
“好好好。”
雨丝抱住施离的膝盖：“公子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雨丝可以替你分忧哦……”
“……哈，”施离忍不住笑了，无情讥讽：“是给我添堵吧。”
雨丝用委屈怨怒的眼神望着施离，小模样可爱极了。
“今日我没兴致，”施离勾了一下他的下巴：“你回去吧，最好明天也别去其他客人那里，休息一日。”
雨丝站起身：“好吧，听你的话。反正听你的话总没有错处。”说着，把扇子留在施离膝上。
“学乖了。”
“哼，能不学乖么，”雨丝转身收拾琴笛，紫衣从左肩褪下来，他又扶上去，“上次公子让我在家歇着，我出去侍宴，结果失足掉进莲花池子里，害了风寒，卧床好几日……”
雨丝正小声絮叨着，施离忽然看见街上走过一个男子。
此人一身雪青色衣裳，腰间佩剑，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只是眉眼有三四分像君厌夜。
君厌夜有一双杏核眼，看人的时候眼神专注，清澈，清澈到几乎不沾染情绪，施离是不会忘记的。
“公子请留步——”施离朝楼下扬声说。
好几人闻声回头，那雪青衣衫的男子也看着施离。
“对，就是你。”施离用扇子一指他。
“谁啊。”雨丝站在施离身边，也往外张望。
话音刚落，那男子前面的牌坊上突然塌下来一块不小的石头，石头重重摔落在地，惊得周围的人四散开来。
如果这块石头砸在那男子头上，八成就没命了。
那男子望着那石头，心里一寒，明白过来是施离救了自己，因为施离叫住了他，他才躲过一劫。
男子向施离行了个矜雅的谢礼，却发现施离人影无踪。
次日，醉春阁前厅。
一众美丽的男女倌人站成一列，面带笑容。
“龙公子你瞧，这就是咱们醉春阁昨日见客的倌人们，”鸨母陪笑道：“不知公子要找的人，是哪一位呀？”
龙羽细细将每个人都看过，失望地摇了摇头：“都不是。那人是一身红衣，昨日在二楼上，与一位紫衣的倌人一起。”
“昨日是雨丝穿了紫衣，在二楼上侍候晏公子。”有一矮小的倌人回忆道：“晏公子穿的倒是红衣裳。”
鸨母想了想，恍然大悟：“啊，公子你要找的莫不是一个拿着折扇，容姿艳丽的男子？”
“就是他。”
“哈哈哈，嗨，他哪里是倌人？那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名叫晏随的公子！”
众人愣了愣，顿时哄笑成一团，有大胆的倌人调笑道：“公子想要他，可是不能了呢！”
“他今日可来了么？”龙羽又问。
“哟，今日可不巧，晏公子他每日晨起都来的，就今日没有来，要不然，公子等等他？我们这儿也有上好的酒茶，丝竹管弦，可供公子赏玩。”
“我等他。”
“是呀，坐一会儿吧，那晏公子必定会来的，他一日没有人陪都不行的，今日兴许就是有事耽搁了。”一个懂事的倌人说。
“要么就是去赌钱了！哈哈哈…”
龙羽与随从去了一个稍显清净的座位。
随从给龙羽台阶下：“也不怪主人把那人认成了倌人，寻常公子哪有打扮那么漂亮的。”
“此事是你我眼拙，休要再提。”龙羽偏过头。
昨日在窗台遥遥一见，龙羽错把施离当成了倌人，因为施离往那一站，就自带招蜂引蝶气场，和那些倌人们融合在一处，毫无违和。
施离有一股被糟蹋惯了的韵致。
龙羽还以为施离叫他留步是为了揽客，现在看来却又不是。
总之，昨日他有事没来得及见面感谢，今日他必得亲自感谢这位晏公子的救命之恩才行。
“主人，要不我们把谢礼给他留在这儿吧，那鸨母不是说他每天都来么？”随从道：“而且，他流连烟花之地，还去赌钱，看上去也不像什么正人君子，那日救了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巧合……何必非要见他？”
是啊，牌坊的石柱顶端松动了一块石头，连每日巡街的官差也没发现，一个市井公子是怎么察觉的？
难道只是因为他刚好在二楼，站得高才能看到？
“再等等。”龙羽说。
半晌，有个倌人过来传话：“龙公子久等了，晏公子让人传来消息，说公子不必再等，好意他心领了，请公子别放在心上。”
“主人，他不想见你。”随从嘴快道：“这位晏公子真是有趣。”
龙羽原本想感谢一番就离开的，但施离越不让见，他越是不甘心。
从生下来至今，只要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他这会儿是不是在赌坊？”龙羽问。
那倌人又说：“晏公子说了，若你执意要见他，他只好把你最大的秘密抖落出来。”
“哦？”龙羽洗耳恭听：“你让他说来我听听。”
倌人吞了吞口水，小声怯怯道：“他说……公子的真名不是龙羽，而是姓子，名栩……”
子栩，是这大瑶国的帝王，少年英主。
随从脸色微变，立即看向主人。
如果身份暴露，微服出巡的计划直接夭折…
倌人看到随从这神情变化，也立刻跪下：“小的无意冒犯陛下名讳，还望陛下恕罪！”
子栩微微一愣，随即俊朗的面庞上浮现出笑意：“好，你去告诉这位晏公子，让他尽管说出朕的身份。”
“陛下，这……”
“大瑶国正好缺少一位国师，”子栩已有决断：“微服出巡一趟，若能得一良辅，便不虚此行。”
随从的眼睛都睁圆了。
“不管他是在哪家赌坊，酒肆，还是秦楼楚馆，务必把他带到朕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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