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二夜语阑珊心相近（2）
十二夜语阑珊心相近（2）
转天，乔飞下午出诊回来，两位病人输完液走了。乔飞躺在沙发上小憩，这时，慧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静怡打过来的。慧怕形象丈夫休息，就到诊所和静怡说话。静怡说打电话手机卡有赠送的通话时长，不用白不用，可以多聊会儿。主要有些不放心，问问慧现在情况怎样。慧告诉她感觉乔飞人挺好，正在和他学点医学常识，万一对乔飞有点帮助。
静怡夸赞说，还真是夫唱妇随呀，人就应该走哪儿说哪儿！说她这种想法很好，自己生活好了，条件允许想帮程宇也可以嘛。毕竟是老朋友了聊起来就没完，说完正事，又东拉西扯了几句，聊了大概有四十分钟左右。
挂了电话，慧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接孩子还早，就返回屋。
乔飞正醒来，随手拿起一本医学书，翻看。
慧说，“你不再睡会儿啦？”
“躺会儿，展展腰就行！”
慧倒了两杯水放茶几上说，“刚才和静怡瞎聊，我说在和你学医学常识，她还夸我呢！她说现在一些外国的美容美发研发公司，都在翻中国的老药方、本草纲目，研发生物美容美发产品，很热销呢！”
“是吗？我说和谁聊呢，聊这么热乎！原来是静怡，嗯，好！朋友之间多沟通好！正好趁孩子不在，你想听吗？想听，咱就接着来！”乔飞合上书道。
“当然！”
乔飞“嗖”从沙发上坐起来，明知故问道，“那好呀？昨天讲哪里啦？”
慧道，“考我呀？”
乔飞“噗嗤”笑了，“我知道这么好的学生是不会忘了的！好的，言归正传。就像你和静怡说的，用植物提取液生产的化妆品，副作用小，对化妆品来说是这样，对中药更是如此。
中药的副作用确实比人工合成的西药要小些，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是药三分毒，中药也是有毒副作用的，一些人服用时间长了，会出现跑肚拉稀的症状。比如水银、红砒石毒性很大，很多人可能要问，用它们入药，不会中毒吗？关键在炮制方法上、剂量、用法上减轻、控制了毒性，让其发挥该有的作用。
无容置疑，西医在精密检测仪器、急救和外科领域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人们之所以喜欢用西药，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西医在一些常见病、多发病治疗上，适应症说明浅显，一看就明白，用药方便，见效快。缺点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有时治标治不了本，还容易扩散、转移，不行就手术、化疗。”乔飞说着做了个‘切’的动作。
“标、本指的什么？”安慧疑惑不解地问。
“标，表面的病征；本，引发病征的原因、根源。这是中医里的术语。中医，标本兼治，重在治本。比方说，要除草，不仅要除去茎叶，还要连根去除。中医擅长治疗慢性病、老年病和疑难杂症。治疗方法多样：像汤药、针灸、拔罐、正骨、食疗、熏洗等等。咱们前面说过，中医特点是——辨证施治，所用的中药针对性强，副作用小。缺点是见效慢，用药不如西药方便。客观地讲，中医有中医的特色，西医有西医的优势。”
“其实中医真得挺好的，我妈妈的病最后就是看中医看好的。不过煮汤药，确实比较麻烦，要泡，还要不停地翻搅，糊了可能变成有毒的药了！”安慧深有体会地说。
乔飞说，“是，中医被誉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但中医药发展现在也有令人堪忧的地方：一个是医，学中医不仅要读书，还要背书，囫囵吞枣地背还不行，必须背得滚瓜烂熟，还要吃透精神，才能做到不加思索，熟能生巧地用到临床上。比如《金匮要略》、《伤寒论》《神农本草经》《汤头歌诀》等等，都需熟记会意于心，看病时，才能得心应手，脱口而出。不背书，是没有功夫可言的。
像《汤头歌诀》是清朝一位名叫汪昂的老中医，为了让药方便于记忆，把传统的灵验药方改编成的诗歌。歌诀分20类，记录了300多个名药方，这是学中医开始必背的内容。十几味药材的药方有很多。每个药方儿的药材都按照君、臣、佐、使，分别起不同的作用。君药味数少分量最多，起主要治疗作用，臣药、佐药、使药依次次之，起辅助作用。中药的配伍也很有学问，像“十八反、十八畏”就是中医必须熟知的中药配伍禁忌，不是一句两句能说不清楚的。”
“这药也分官大官小有等级制度啊！我听着感觉像看电视剧里，朝堂之上，皇帝、大臣、使者都有了。”慧打趣道。
“有那么点意思，你说说，中医看病诊断方法是什么？”
“是望、闻、问、切吗？”
“嗯，切就是，号脉，把脉凭感觉、凭经验，很玄妙。中医与多个学科是相通的，不仅要学好人体科学，还要通晓一些比如天文、地理、哲学、周易等知识……中医自古家传师承,从小耳濡目染很重要。一个人若没有点底子，不仅需要悉心专研，还得有悟性，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沉下心来学，也要一二十年才有可能崭露头角。
别看中医学起来难，但学出来，未必就能挣钱。它不像西医可以靠医疗器械、不断研发的新药，获取利益。中医完全靠技术，老百姓俗话讲‘中医养老不养小’，人们看中医习惯看老中医。如果没什么名气，恐怕连就业、养家糊口都难。所以很多年轻人对中医望而却步，不是不喜欢，而是喜欢的路有点难走。
也正因为如此，导致有很多优秀的中医疗法，没有了继承人。从中医人数的变化，就能看出来这个问题来。自新中国成立到现在，西医人数增长了几十倍，而中医人数不增反而有所减少，就是现有的中医医疗水平，许多也不可与以前的中医同日而语了。
再说中药，我们看到的中药饮片，从采摘、挖掘到最后变成药店的中药饮片，需要经过一个非常复杂的加工过程。比如一种草药，立秋前后，早一天采摘和晚一天采摘，药性就不同了。饮片切法不同，药效不同。
中药炮制更是非常讲究，可不是仅仅晾晒那么简单的事。有的中药需要泡、有的需要炒、有的需要烤、煨、闷等。就拿炒来说，炒时还要加入诸如砂、米、土、麸皮等不同的辅助材料，在炒的过程中不光要看时间还要把握火候。而且有些中药，在炮制过程中有些工序必须人工操作，是现代大机器代替不了的。就拿治少白头的何首乌来说，炮制方法有九蒸九晒之说，少一道工序，都达不到所需要的药性。你听说过红顶商人胡雪岩吗？”
慧点点头。“他不仅做官，而且好像开过一个很有名的药铺。”
“嗯，胡雪岩开设的药铺叫胡庆余堂，收藏着一套国家一级文物——金铲银锅。“紫雪散”祖传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放入白银钵内，用黄金铲搅拌煎熬。很多人以为这不过是药店的噱头，后来经过化验证实，白银含有硝酸银、弱蛋白银，对人体黏膜有抗菌消炎作用；金箔则具有镇惊、安神功效。
中药炮制之所以这么讲究，主要原因：一是减毒，二是增加疗效，三是改变归经。改变归经通俗讲，就是改变药本来的特性以便于准确、快速、强效地调整脏腑经脉偏差，恢复平和，避免副作用发生。简单点说就是精准打击。如若炮制方法不对、不严格，制出来的药，轻的达不到药效，重的治不好病还有可能危及生命。
安慧津津有味地听着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中药的炮制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了中医药的发展。”
“这是个很重要的因素！”乔飞点点头肯定。
“还有就是中草药原来都是天然野生，现在有很多人工大规模的种植，这是一件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事。一方面大幅提高了产量，另一方面出现使用化肥、农药现象，还有的掺假、染色、炮制质量不达标，药性不如以前或发生了改变……
你想，中药是中医的武器，武器出了问题，医不知药，无药可用，又怎么能对症下药，精确打击呢？这样发展下去，对中医发展非常不利。”乔飞忧虑地说。
“哦，这倒是个问题！但愿更多的人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好了。这样的人查出来就应该狠狠治治，太可恶了，连祖宗都对不起了。”安慧有点气愤地说。
“不过大多数还是好的，但这种现象确实存在。除此之外，中医药目前的现状也有历史的原因。中医药有几千年的历史，但很多治疗方法，缺乏科学的理论依据。中药见效慢，不适合危重症病人；西医虽然只有几百年的历史，但在近现代，随着外科学的发展和诊断仪器的使用，把西医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在抢救危重症病人上，西医凸显出的优势，中医确实是望尘莫及的。像我们熟知的一代伟人孙中山先生弃医从政；文学斗士鲁迅先生弃医从文，他们学的都是西医。民国建立之初，清末，很多学习西医的留学生回国，为西医在中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而中医却后继乏人日渐衰落了！”
“看来，任何事物的发生、发展，都是多种原因造成的。真希望，有一天，中医药能再一次发扬光大！”
乔飞欣赏地望着慧，真是心有灵犀呀！转而向慧提问：“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也问你一个，为啥镇上大大小小的诊所好几个，唯独咱们这个诊所病人最多？”乔飞有点期待地望着安慧道。
安慧稍事琢磨道，“噢，病人来的多，是因为咱们诊所看病花钱少，还好的快。花钱少，是因为我们给病人合理用药了，几乎不存在滥用抗生素现象。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的医术高，很多人都是口口相传，慕名而来的！”
正说着话，来了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愁眉苦脸地说，“乔大夫，你给我看看，我这几天看东西总是有点模糊，好像有什么挡着似的，点了珍珠明目的眼药也不管事！”
乔飞看了看患者的眼睛，问，“你平常有啥别的病吗？”
“有糖尿病！七八年了！”
“你最近一段时间血糖是多少？”
“哎！”妇女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了，这阵子这血糖一直有点高，吃着二甲双胍和格列齐特片就是降不下来！”
“那你服用的二甲双胍每片规格是多少？”
“我不知道，我拿着药瓶，你给看看吧！”说着妇女从兜里，掏出个小塑料药瓶，和一个小扁药盒递给乔飞。
乔飞看了看，问，“这俩药，你每天怎么吃？”
“早晚各吃一片格列齐特，中午吃三粒二甲双胍。”
哦，——乔飞点头，大致知道了病因，说，“你的眼睛模糊很可能是因为血糖没有控制好，引起的并发症！”然后指着小瓶说：“这个二甲双胍的每片规格是250毫克的，剂量比较小，可以改成每天吃三次，每次吃2粒。控制一下血糖，观察一下。建议你最好再去正规大医院做下眼科的检查，看下影响眼睛到什么程度。”
乔飞叮嘱患者不要大意，看着患者出了门，走到门口，做了个关门的动作，半开玩笑道：“咱关住门来说刚才的问题。诊所来看病的人多，原因你说对了一半儿，其实主要是这些年我积累了些临床经验。说实话，来咱小诊所看病的患者，多是常见病、小病，我基本都能做到对症下药，这是一个医者的必备素质，所以医术高谈不上。”
乔飞边清点药品，边记录看需要进什么药，继续道“中医讲真正的好医生，治未病。咱们国家最早的医学巨著《黄帝内经》中把医生分为三个等级“上医、中医、下医”，用后现代医学的说法，“上医”属于养生学，“中医”属于保健学，或都叫预防医学，下医才是今天理解的医学。也就是说，医术最高明的医生并不是擅长治病的人，而是能够预防疾病的人。所以我顶多算得上一个还凑合的下医。”乔飞摇摇头，谦虚地说。
“养生、保健这俩词是这么来的呀！《黄帝内经》我还是念书的时候，背考题见过，只知道是有关医学的书，听你这么说，感觉还挺长知识！看来，我们的老祖宗两千多年前就对医学有很深入的研究了！真不简单！”正在换床单的慧停下手，钦佩地望着乔飞感叹道。
“嗯，‘治未病’并不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字面意思，其实它包含：未病先防、欲病早治、既病防变、愈后防复四个方面。你还记得有篇古文是说扁鹊给蔡桓公治病的？”
“你是说《扁鹊见蔡桓公》？”
乔飞点头。
我还记得其中有一句“‘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当时觉得蔡桓公很傻，有病不治，最后越来越严重，死了。”慧边拖地，边兴致勃勃地说。
“我那会儿也是，阅历浅，学的时候，往往注重红火热闹、好玩，其实很多文章是很有深意的。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大病都是由一些小病引起的！一般来说，疾病的转变是由表入里、由轻变重，由简单到复杂的过程，越是在早期越容易被治愈。所以有病要早治疗，防止病情加重。
比如高血压，是一种常见病，如果平时吃点降压药，保持血压平稳，一般就没啥事。但是如果高血压不加以控制，可能引起心室扩大，心脏瓣膜关闭不全，造成心脏反流，严重到一定程度，要想保命，那可能就要做开胸的大手术了。”乔飞边说，边把输液台上的输液瓶和袋子收拾到箱子里。
“哦，刚才那位病人说看东西有点模糊，其实不是眼睛的问题，而是是因为血糖没控制好！如果只一味看眼睛以为是眼睛的毛病，反而会耽误病情！这都属于既病防变。”
“是这样！所以我很欣赏《黄帝内经》中“天人合一”的思想，人的生命是统一的整体，而人又是自然界的一小部分，人和自然是动态变化着的整体，所以人只有和自然和谐统一才能健康长寿。比如太极拳，讲求的就是人与自然统一，形与神合一，你看那一招一式，连绵不断，如行云流水一般，都是遵循人体生理及大自然运转规律来运动，达到养生的目的。”乔飞边说，边做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
慧惊喜道，“你会打太极拳？怎么没见你练过？”
乔飞收起动作，笑道，“原来也学过几下，后来没时间了，就放弃了，现在，也忘差不多了！也就敢在你面前卖弄一下！”
“哈哈，我还打算和你学学呢！”
“那好呀，有时间我们可以练两下！
安慧一看墙上的表，惊呼，“啊呀，该接孩子啦！”
乔飞说，“要不我去接。”
慧说，“还是我去吧，万一来病人！回来连顺便买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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