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恶习(5)
白祈还是没敢骂出口。
但是那夜,季凡在同一个句子上犯第五次错的时候,被罚了五十遍抄写,可还没来得及跟读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
“唔……”季凡难得自然醒一次,发现已经回了卧寝。
小时候父亲不大管他,娘亲还在的时候,自己也是经常逮哪睡哪,时常玩着玩着就倒在地上流口水,但醒来时都会睡在自己卧寝的床上,被严实地盖好被子。
真是久违的舒适感。
他脑子里闪过娘亲地一个影子之后,冒出了一句话:我是地藏神明的儿女。
这是他昨夜抄睡的那句话,他现在甚至都觉得,再这么跟白祈那小兔崽子学下去,他都要被洗脑加入鬼寨了。
诶?祈儿呢?
什么时辰了这……
季凡绕过君子屏风,还是没有看见白祈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想到了书房,于是桌上的早饭没来得及吃,他先随意抹了把脸向书房走去。
他推开门。
竟然没有人。
他查看了一下腰间的十二珠吊坠铃铛,想起自己大约是在午夜睡着的。
但十二颗珠子一颗没亮——昨夜他走之后,再没人进过书房。
幸好幸好。
“祈儿呢?”季凡问正在扫地的桃儿。
桃儿把秋日的落叶堆了高高的一堆,道:“早就起了,陪庄叔去巡庄子去了,中午回来。”
“……哦。”
又是他多心了。
他也不是故意疑心白祈,只是书房重地,开关门的钥匙只有他和庄叔有,平日里连桃儿她们打扫时他都恨不能在一边紧盯着,更何况是自己睡着了的时候。
“这门谁锁的?”
桃儿疑惑地回了个头,“不是庄主你锁的?”
他不知道。
算了,大抵是他一睡给睡忘了,有什么好盘问的。
眼下里最该做的事,还是赶紧把小兔崽子留的作业写完。
于是半盏茶后,主院书房里传出了朗朗的晨读声。
这晨读声持续了一个半时辰,直到季凡听见门口一声沉重的、无奈的、心力交瘁的长叹——小兔崽子回来了。
白祈:什么时辰醒的?
季凡:醒醒醒……醒的辰时正!
白祈皱着眉连带口音给季凡纠正了一下语序:辰时正醒的!
季凡:辰时正醒的!
说来也怪,头一天晚上死活记不住的东西,第二天清早再回顾两遍便能滚瓜烂熟了。两人问答了几句话,白祈还基本满意。
季凡骄傲的翘起了小尾巴:我厉害吧!
白祈无比敷衍地翻了个白眼。
季凡自下午开始处理庄务。
今日睡地好,午间又被白祈拉着睡了个一刻钟的午觉,头脑很清醒,办起事来事半功倍,还没到晚饭,他一天的事就都处理完了。
当然,白祈的助力是必不可少的。
出奇的是,晚饭过后,白祈竟然又把他拉去睡了个两刻钟的觉,美其名曰:晚觉。
日子就按照这样规律地过了半个月,在白祈的监督和手段下,季凡的官话已经基本标准,直到出行前的最后一天……
白祈扶额:我说了几次了,这句话发音不同!前两字声音是下压的,后两字是向上的,中间几个字说清楚一点,你再说一次。
季凡:我是地藏神明的儿女。
没错,这句话整整学了半个月。
半个月前,白祈以为他抄了五十遍,又跟读了五十遍,傻子也该会了,所以后来就没再问,直到近两天他才发现他哥说这句话时容易大舌头,且发音非常奇怪。
这就有些难办了,鬼寨中人对语言非常重视,只有到特定的场所才会说特定的话,每次交谈之前,都会附上这么一句:我是地藏神明的儿女。
白祈:第十八次,跟我读,我是地藏神明的儿女。
季凡:我是地藏什么的儿女。
白祈:还行,自己来。
季凡:我是地藏什么的儿女。
白祈:……第十九次。
马上到二十次了,季凡看着狼崽子手上的戒尺,不敢读了。
其实方才错到第十次的时候,白祈已经胆大包天忍无可忍大逆不道了一次,在他左手上落了两下。
不疼,但是很羞。
他现在合理怀疑,如果自己再念错,狼崽子真的会脑子一热把他按在桌子上抽他后面……那还不如让他死了。
白祈:怎么不说了?
其实白祈心里也在忐忑,打是肯定得打,不打不长记性,但他怕他哥待会儿因为羞愤难当对他拳脚相向。
季凡见自己逃不过,清了清嗓子,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发音要点,说:我是地藏神明的儿女。
空气静止,小庄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白祈:……还不错。
终于松了一口气。
白祈放下手中厚厚的笔记:那就到这里吧,哥哥天资有限,好在还算听话,过关,明日出发前记得叫何大夫给你带几瓶变声丸,鬼寨的都很警觉。
季凡:好。对了,你那个叫大雪的小副手能不能借我两日?
白祈:嗯?
季凡:我带它一并走。
白祈不乐意了:我与他一般大,为什么带他不带我?
季凡笑着安抚道:是他那日跟我说,他曾在灵州一带生活过,我瞧着还算堪用……怎么,舍不得?
白祈巴不得有个人替自己盯着季凡呢。可他又担心大雪心眼太多,会不知轻重地做出一些事来。
他于是换了口音,道:“没有,哥哥注意安全。”
季凡看出他多少有一点不快,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安抚他道:“没事,他没有你漂亮。”
“……谁在乎这个了?”白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
季凡走后,几乎在同一时刻,白祈和远在鬼寨卞城王宫殿的散羽发出了一封信。
天已经凉了,散羽却还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衣,下肢外露,披散着头发,神色淡淡。
他想:鬼寨的天都是与外头不同的,他有多久没出去过了?
不过快了,很快天就要变了。
“散羽公子,寨主找您。”
每当寨主找他,他都要第一时间去见,怠慢不得。说来讽刺,外头给他取了一个诨号,红伞妃。
妃,真是讽刺。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卞城王残暴,他若不从,少主会更加孤立无援。
少主那样的傲骨。
如今,会不会是和他一样的境地?在一处无奈栖身,却受屈。
散羽踏入卞城王宫殿前,被人服侍着脱下了鞋子。
他光着脚,慢慢地走进这巨大的殿宇,同往常一样,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殿内落纱满布。
他只走了两步,殿门关上,卞城王便身着黑色里衣,敞胸露怀,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美人,怎么来的这么迟啊。”
卞城王一如既往地爱在他身上乱摸,亲吻他的脸颊。
散羽忍着一身的恶寒,转过身来,双手勾住卞城王的脖颈,轻声道:“寨主着急了?”
卞城王一听这话,一把将美人抱起,让他双腿夸在自己腰上,进了宫殿深处。
“寨主,别太心急嘛。”
是啊,别太心急,你的阳寿不过这几年,可别浪费了……
……………
次日,白祈收到了一封信。
他与散羽重新答成了共识——推翻之前的计划,帮助卞城王,成立新教,供奉六善。
白祈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只是他更清楚,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很难翻身。
推翻地藏神,再转头倒戈另一边,将坚持旧神信奉的人组织在一起,为他所用,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这几月,他与散羽暗中配合,一个打探到了卞城王的手段,一个摸清了古野庄的实力。
卞城王既然敢发动政变,必然是心有成算的,这件事甚至没有和枕边人散羽透露,等时机成熟时才大白于天下,因此阻止他很难。
而偏偏,有些人就是不怕死。
譬如和季凡暗地里联系的那个王。白祈明里暗里调侃着让季凡描述过上次去灵州打探情报时的场景。
季凡努力模仿过那群鬼寨人说的话,口音虽然一言难尽,但终于还是让他发现了破绽——有一处儿化音,很有特点。
许是秦广王的手笔。
不怕死的同样还有季凡。
但他可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古野庄必会给隔壁叔父继承。
他叔父可不是断袖,没那么好摆布。
再说一点私心,白祈甚至还幻想过,有一日自己羽翼丰满,能让季凡在自己身下栖身。
当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握命运时,哥哥一定是高兴的。
哥哥那么爱他,也大抵是会原谅他之前的过错,到那时,他一点一点地把亏欠哥哥的通通补回来。
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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