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冬日里的夜格外清透,夜色中星辰闪烁,月下煮酒,似能消减心中烦闷。
三人围坐在院子里,有袅袅青烟绕过屋顶,消失在夜色里。桌上摆着糕点炙肉,上好的竹叶青摆了两坛子。
微兰打着酒,赵如绯拨弄着石板上的炙肉,甄宓抱着小满坐在廊下看星星。
“夫人,从我来,第一次见你这样高兴。”小满抬头看着她,也跟着开心起来,说道:“夫人笑起来,真好看。”
赵如绯朝二人看去,含笑道:“小满如今嘴也甜了,尽懂得哄人高兴了。”
“才不是哄人的,”小满崛起嘴巴,争辩道:“夫人本来就好看。”
微兰与赵如绯相视一笑,自是明白,只顾忙自己手里的事。
“小满也好看,”甄宓摸了摸她的脑袋,想起这乱世里人人自危,又说:“长大了定是才貌双全的女子。”
“夫人,我们以后就要去幽州了吗?”她仰起头,问道:“幽州在哪里?”
“一直往北方去,就是幽州了。幽州啊,有一望无垠的草地,有日行千里的骏马,有壮阔的白山黑水,还有热闹的互市,互市上能买到各色风物,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你想去赛马便去赛马,想登高望远亦可登高望月,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二个能说话的玩伴。”
小满想象着,笑着问:“夫人很喜欢幽州,难道去过?”
“小时候去过一二回,只是路途遥远,母亲又不许我远行,所以许多年不曾去过了。”
“不论是哪里,夫人在哪里小满就在哪里。”
“好,”甄宓低头,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说道:“小满真好。”
远处微兰却在招呼着:“夫人,酒温好了,炙肉也熟了,快一起来吃酒罢。”
“来了。”甄宓起身,牵着小满的手往园中走去。她递给小满一杯糖水,说道:“小孩子不能饮酒,喝这个吧。”
“谢谢夫人,”小满接过,又取一块糕饼,自顾吃起来。
酒过三巡,三人皆有些微醺,小满则趴在桌上睡去了。微兰吩咐一个婆子将她抱下去,又回来陪着二人说话。赵如绯靠在桌上,望着甄宓似是哽咽,说道:“夫人勿要怨我,妾都是身不由己。”
“这是你的孝道,我不会怪你。若再提起,便是见外了。”
“夫人”她的眸中浮一层水雾,似藏着许多伤心事,便吐露些许过往伤心事:“妾家贫,自幼跟着姑姑在军营里长大,为了能让弟弟能有个好去处,我便跟着姑姑四处游走,直至遇到夫人,妾才觉有一丝温暖。”
“你姑姑待你不好吗?”微兰歪在桌案上,好奇着问:“怎的会去了军营。”
“姑姑不是待我不好,姑姑只是严苛些,不让我做错事。”赵如绯说道:“军营里给的银子多,弟弟又才出生,若是不去根本活不下去。”
微兰听完这话,就昏昏欲睡,口中喃喃着:“你要是早些遇到夫人,就好了”
赵如绯落下泪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叹道:“是啊,可我本就是个无福之人,如何能奢望遇上好人。”
第二日暮棠的马车还未进城,邺城就迎来了曹军的攻城之势。为着继承之位,袁谭与袁尚早已反目,在太夫人刘氏的示意之下,审配逢记推举袁尚为新任大将军。
可袁尚却并非守城之主,又因文家是袁谭的外戚,这两年明里暗里打压着,并不重用。文家大不如前,又处处受制,将士自然士气不高,只有文钦依旧冲在前面,誓死顽抗。
“文少将军这是何苦,”领侍卫长待着人来增援,见让他浑身上下血污,不由替他不值,说道:“公子尚公报私仇打压文家军,少将军却好似无半点介怀,守城门也如此拼命。”
“是啊,若是大将军还在,何至于被曹军逼迫至此。”
忽而听得一阵号令,两人俱是一怔。
这是曹军加紧攻城的号令。
两人脸色一变,领着援军加快脚步。
“曹军如此冒进,”侍卫长蹙眉觉得有诈,说道:“倒不像曹操的行事之风。”
“队伍先锋是曹操的儿子,叫曹丕,今年不过十八岁,与咱们公子尚年岁相仿,”副侍卫长说道:“官渡之战他留守许都,先前随他父亲四处征战也颇有军功,虽是少年郎,也不可小视。”
侍卫长想起公子尚,又对比曹丕,心又凉了一半。
“倘若袁家兄弟几人能齐心,哪里会有今日”他叹道,越发感受到颓败之势。不怪将士士气不高,实在是公子尚与刘夫人,行事叫人心寒。
败退已成事实,文钦举起刀奋勇杀敌,身上的铠甲染上血污,已发黑发臭,他却浑然不觉,手起刀落丝毫无所犹豫。
天空乌压压的黑云,似有狂风暴雨袭来。
火炮声已传到了城中,有溃兵逃窜,城中百姓见状,只顾收拾着行囊四处逃命。只是又能往哪里逃,城门陷落,曹家的军队早已闯入城池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不过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此时若是私逃也是个死。
火球一颗接着一颗落入了城内,燃起熊熊大火,连成一片窜起通天火光,烧毁了几处街坊。
文钦看着眼前的溃败,红了眼眶,他和父辈兄长们拼命守卫的城池,他竟不能守住。城门处随处可见的尸体,脚下的泥潭也被鲜血染红。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看着城门被曹家人缓缓打开,穿着银色铠甲的少年浮现在视线中。
曹丕骑着一匹黑马,手里握着一把长刀,眼神满是戾气,如文钦一般杀红了眼,手起刀落似要将这世间一切摧毁。
腥风血雨并不陌生,陌生的是这样一位少年郎,竟能攻下铁通一般的邺城。
侍卫长见大势已去,连托带拽,将文钦带走了。
城中已是大乱,原本想要搜刮财物的军士在曹丕三令五申之下,并未行抢夺之事。他一路直奔大将军府,想要确认府上是否安全。
“禀中郎将,”讯号兵来报,说道:“公子铄已往大将军府去了,请中郎将安心应对,府中公子铄会看顾着。”
曹丕神色微眯,听得分明,转过头冷冷地问他:“你说他去了哪儿?”
“袁袁府。”许是被中郎将危险的气息给震慑到,甲兵脊背一阵发凉,说话也磕磕盼盼。
他一拉缰绳,转眼就往大将军府赶去,切齿道:“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本将定把他碎尸万段。”
“中郎将!!”夏侯尚亦是着急,这一回取邺城,公子已是急功近利先一步攻城,若再管袁府那些事,只怕要被丞相不喜。
转眼人便消失在视线内,夏侯知道拦不住,只得叹气跟了上去。
他家公子,明明原先更在意军功的。
曹丕只身往袁府而去,途中见到不少抢劫财物的,都是跟曹铄的人。见军士抢劫财物,又妄图欺辱妇人,他上前便了结了几人,终于赶在曹铄之前到达了袁府。
府内护院不比外头的军士,并不是骁勇善战之辈。他见众人正意图强攻,便大声道:“不许惊扰女眷,给本将退下。”
“三弟何必如此,”曹铄笑道:“难道你就不想见见这河北第一美人甄夫人吗?”
此时曹铄身边有一陌生女子,曹丕不免多看一眼。他倒不是因她生得有几分动人处,才会多看一眼,而是她觉得此女子似乎不一般。寻常曹铄虽荒唐,但上阵杀敌还是懂的分寸,绝不会带着妇人出来。
“这是我新收的宠姬,不但长得漂亮,还是贤内助。此番攻袁府,她功不可没。”他说着,又笑道:“她可是见过甄夫人的,到时候还得靠她找人。”
杨娇眉宇微挑,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郎,容貌身形比起曹铄便是一个天一个地,他只笑曹丕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正人君子,背后还不知是什么勾当。只要是个男人,便会对甄宓生出好奇之心。
她经历过攻城,女眷是什么下场,她比这些人都清楚。
“你是袁府的人?”他警惕问道:“看着年岁若不是公子谭的姬妾,便是公子尚的姬妾,如何背叛袁府?”
杨娇轻笑,戏谑道:“倒是公子看走眼里,妾是侍奉袁绍的。”
曹丕瞳孔微缩,看着这个年纪与甄宓所差无几的女人,竟肯委身于袁绍这年过半百之人。他只觉得可笑,捕捉住她眼神里的不善,便嘲讽道:“竟是没看出,夫人毕竟是袁府出来的人,何至于薄情寡性至此,昔日旧主说叛变就叛变了。”
“叛变?”杨娇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说道:“中郎将杀敌多年,竟变得这般菩萨心肠。你可知良禽择木而栖,旧主未必各个都是恩重如山的。譬如我,此刻恨不得手刃了袁府众人。”
“不谈这些,”曹铄见状,忙打断道,“说甄宓的事,如何扯到刘氏头上。”这次攻城,他必定是要拿一份功劳的。行兵打仗他虽不及三弟,但论讨好奉承,他可比三弟又悟性多了。
曹操好□□,众人皆知,曹铄自然心中分明。
“听闻甄夫人倾国倾城,有大家风范,父亲定会高兴。”曹铄摸了摸下巴,似有志在必得之心,瞥了一眼曹丕只带了夏侯尚,打了手势说道:“把门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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