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
夏醒言再迟钝再不会看眼色,也长了眼睛。她从来不干强人所难的的事。
只是有一丢丢遗憾。果然。
她的厨艺美学不是谁都能欣赏的。
她把那碗粥自然地接过来,自己咕噜噜喝完了,喝完大气一挥手:“没事,不喜欢也别勉强,我还有别的东西——”
时曜还陷在几秒前的震撼里没出来,刚想抬头说点什么,发现人跑了。
一溜烟小跑到了沙发,俯下身子在背包里找了半天,又小跑着折返回来了,自信地递给时曜一包硬邦邦的东西:“这个我有很多,很顶饱,饿的话先吃这个。”
时曜低头看了看,一包野战口粮。
里面就是些高热量高能量冷食,牛肉干鱼干巧克力之类。
怎么说呢。他以前快吃吐了的东西。
时曜被猛地塞了一包这,莫名有种被松鼠反投喂的错觉。
他抬手摁了摁鼻梁,轻哂:“现在是休假期吧?你能吃点正常人吃的,热的东西吗?”
夏醒言不满地皱了皱眉:“我吃了啊,粥是热的,是你没吃!”
她刚发挥了节约精神,上了年纪的人记忆力是不是都不太好。
时曜温声提醒道:“是热的,不是正常的。”
夏醒言:……
两个小时后,看纪录片的夏醒言被香味勾到餐桌旁,流连忘返,深情地望着比她脸还大的芝士香肠披萨。
虽然把两块牛排吃完了,但好像还是有一点点饿。
时曜自顾自坐下来,笑眯眯道:“可惜你吃饱了——”
夏醒言:“勉强一下也不是不行,我看你可能吃不w……唔唔——”
时曜直接塞了一块披萨到她嘴里。
“吃不完,我怕撑死,麻烦您帮个忙。”
夏醒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口齿不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方便,她一般喜欢扎高马尾,此时有点炸毛了,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
……怪好玩的。
时曜不自觉地多看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转移开目光,低声清咳了一声。
夏醒言有些奇怪地歪了歪头,指了下几乎没动的披萨:“吃啊。”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微微弯身,又小心地勾了一块披萨走。
他不动手,总不能两顿都是她的吧,这样也太过分了。
“你吃吧,储藏室和一楼放的吃的喝的自己拿。我有点事,要休息的时候叫我。”
时曜神色转淡了些,说完径直离开去了二楼。
留夏醒言在原地一头雾水。
——当然,一头雾水也不影响她吃。夏醒言思索着该给他留三分之二好,还是留一半好的时候,无意间转了转头,突然发现桌子上那块野战口粮不见了。
咦,不是说要吃正常人吃的东西吗?
夏醒言无奈地托着腮,有点子忧伤。
人类啊,就不能好好改改口是心非这毛病吗。
明明就是喜欢。她准备到时候多搬些囤的野战口粮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抵这两晚的房费。
夏醒言一边琢磨着,一边把披萨盒子挪到了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啃巴,美得不得了。
二楼。
洗手间只开了一圈镜子的灯,水龙头开到了最大,时曜俯身,任由自己被冷水反复浇灌冲洗,头发很快湿透,冰冷的水流从面颊而过,好像这样,人就能变得更清醒一点。
时曜向来是头脑极清晰的人,他的直觉凶猛,思维亦然。
现在这种捉摸不清,又勾得他心烦意乱、躁动不安的思绪,让人觉得十分陌生。
时曜把水龙头关上,撑着盥洗台,抬眼无声地望着镜中的人。
那是什么人?甚至还没满21岁合法饮酒年龄的人。
时曜头疼地摁住直跳的太阳穴,极深地吸气,缓缓地吐出。
从一开始注意她的时候,目的明明那么官方,那么明确,怎么会跑偏呢?
跑偏到——即使心在刻意忽略,他也能明确知道有些东西忽略不得。
印象里夏醒言不算很白的人,撑死能算个肤色均匀细腻,估计是经常出汗的缘故。刚才她低头悄悄取第二块披萨时,洗到宽松的短袖领子轻荡了荡,脖颈偏下到锁骨那块白得耀眼。尽管他飞快移开了目光,锁骨下方那颗很小的痣还是刻在了一帧定格的画面中。
时曜有些挫败地闭上眼,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枪。
妈的,都什么事。
他本来想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想起下面待着的人,勉强忍住了暴力冲动,拧锁开门走人……
当然,也没有忘了随手放到架子上的野战口粮。
是狗食没错。
但缺乏粮食的时候,还是很珍贵的,这点也毋庸置疑。
囤一点,也很正常。
吧。
-
师傅教导过她,不管去谁家借住,都要讲礼貌的。她睡觉前准备打个招呼,便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循着灯光走到了书房门口。
她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眯着眼看向里面。
屋里只亮了一盏台灯,是雾蒙蒙的暖色,男人带着蓝牙耳机,屏幕里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神色严肃淡冷。
时曜穿了件居家的宽松黑t,背脊处撑出道流畅微凸的弧度,这人肩宽腰窄,骨架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她视线滑落下去。
腿真长啊。
夏醒言有点忧伤地看了一会儿,顺势走神,直到被人一个响指打得回神,才镇定地解释道:“我就是,来说一声。我睡了。”
时曜点了点头。
夏醒言看着他。
他看着夏醒言。
过了几秒,时曜:“……所以,需要我陪吗?”
夏醒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不必了。就说一声。”
时曜做了个请的姿势。
夏醒言转头往楼梯处冲去,转身的瞬间不无懊恼地蹙眉。
她说得什么狗屁玩意儿啊!
睡不睡关他什么事?
师傅教错了吧!
冲到楼梯口的时候,又被人叫住了。
“去哪啊你?”
时曜在她身后道:“一楼有房间吗?”
夏醒言:“哈?我不是睡沙发吗?”
那沙发绝了,比她家床还舒服,她都把随身带的小毯子搭好了。
时曜指了指走廊尽头:“收拾好了,客房。”
夏醒言看了他片刻,反应有些后滞:“……啊。好。”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他提过。他完全面无表情的时候,神情看起来真挺可怕的。明明神态没什么起伏,那张脸的优势应该发挥出来才对,但偏偏有让人忍不住移开目光的压迫感。
而且本来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这么突然,心情好像很不好似的。
也不知道谁那么不长眼力见。
夏醒言抱着毯子上来的时候,无声腹诽道。
真是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什么时候惹他生气不行啊,其他日子气死都行,避开她住的这两天不行吗!
把夏醒言房门关紧,回到桌边的男人重新戴上耳机。
本来正在讨论正事的麦克咦了声:“你去干嘛了??你那里有人了??”
时曜:“没。养狗了。”
麦克:“……噢。”
这男人,关麦太快了。麦克心道,要不老子就录下来,让你听听那是不是狗叫。
时曜一句话把他思绪拉了回来:“行了,别说我了。塞雷斯那边,你确定有人盯着吧?”
麦克神情也淡了下来:“嗯,放心。估计我们没猜错,这次失窃的报告得晚点交了,他的行动轨迹跟三个月前差别很大,有两次餐厅跟人会面的时间段,摄像头都刚刚好坏掉了。但调到了对面餐厅的,能照到门口,视频文件加密发你邮箱了。对了,警局那边也在跟进当初gu3炸弹袭击的事,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时曜往身后的椅子深处靠了靠:“嗯,先别打草惊蛇。”
麦克:“不过塞雷斯在想什么啊,他联系的这些人,你以前打过交道吗——”
时曜目光扫了眼手边的桌面。
一沓资料,甚至比简历更详细。
最上面的一张,右上角白人在照片中含笑看着镜头,唇角微微上扬。
joristbaker。
思绪忽然走偏了一瞬。
她大概率认识这些人,或者……
这个人。
却又如此讳莫如深。
时曜沉默的当口,麦克那边小心翼翼叫了两声,见人没反应,立马下线了,留了个明天见面说的讯息。
怎么回事呢,麦克苦恼地想,跟同住的加文疯狂吐槽,时曜这脾气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他这种身手,要是控制不好情绪,那可就是行走的危险杀器啊jesus!
加文适时地递上一盘刚烤出炉的苹果派,优雅万分地推了推眼镜:“可能就是欲求不满吧。”
麦克:……
麦克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啊,年纪到了。”
加文嗤笑一声:“年纪都快过了。”
麦克:“我上次回家,我妈还说要给介绍我去联谊呢,我比他小半岁!哎,我只能忍痛先让给队长了。”
他宽慰地松了口气。
加文笑了笑,没说什么。
-
b队突然多出了一周的假期,全队队员手机推送的信息。
当然,他们的队长和副队都还是照常上班的,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每天只短暂地去一下gu3,然后就各自没影了。
夏醒言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爽的生活!
她就像老鼠跌到了油缸里!
是的。她本来说好只住两天的,可是,都放假了呀,也没人送她回去,时曜每天早出晚归,偶然碰见了,他也特意避开她,好像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夏醒言思来想去,抽出一张自己的支票,忍痛写下了800,压在了时曜书桌底下。
这可是她原来一个月的房租!
但她这个月的钱,反正也没花出去。
那私家侦探把她直接拉黑了。
夏醒言决定奢侈一把,大胆地在沙发上睡觉,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尽量不做噩梦,储藏室里的所有食物被她重新规整过一遍,不同口味的果汁喝了个爽,趁时曜不在家的时候,悄悄爬在地毯上看一眼藏起来的兵器,看着看着手痒了……
好想改装一下试试。
说来也是巧,第二天她十点钟爬起来吃早饭的时候,餐桌旁的椅子上,那把机枪和弹匣刚好在上面。
夏醒言兴奋地摸了摸漂亮宝贝,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快乐。
她晚上从小包包里掏出了珍藏了很久的日记本,牛皮的,这是她随身物品里看上去最贵的东西了,尽显品味。
但它也确实珍贵。
这是师傅送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
夏醒言舍不得写,每次只有非常非常高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记录那一天。
到现在,也只写了不到二十页。
夏醒言把本子铺到玻璃茶几上,郑重地给钢笔加了墨水。
【tol。
今天是我休假的第四天,我休学了,在一个很大的公司里……实习吧。
最近住到了一个很牛逼的地方,晚上没人怪叫,没人砸窗户,也没有听不完的枪响。我都不用穿着防弹衣睡觉了。好开心好开心。你知道吗,防弹衣原来有5000的!我最贵的也就200多。也能用啊!我吃得也很饱,还长胖了两斤,你没想到吧!师傅,我的生活这几天好完美,就是缺了点什么。我左想右想,觉得还是缺了你。好想给你常常一个椰子味的饮料,超好喝。】
写着写着笔出墨不顺了,夏醒言用纸巾包起来,甩了两下,结果动作幅度太大,带到了本子惯性翻页,直接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送她本子的师傅写的。
夏醒言也是在她走了以后,才发现这两句话的,也才意识到,本子本来就是师傅私人用的。
——从前我爱沉迷繁华梦里,娇痴无忌,旧事乞莫重提。
夜尽天明,晨曦里重逢,多年契阔,我心所爱依稀。1
夏醒言攥紧了笔,垂了垂眸。
-
时曜比平常回来得晚了半小时,今天去调查的那场子吵死人,贴上来的人香水味浓得他直犯恶心。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回来以后,某人也睡着了,不用在眼前晃得他心烦意乱。
时曜进了门,扯松了衬衫衣领,刚要喘口气,忽然停住了动作。
太安静了。
感觉……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道黑影扑上来了。
搁平时,对方下一秒脖子已经被拧断了。
好在时曜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从她身上熟悉的洗衣粉气味分辨了出来……噢,还有酒味。
夏醒言挂在他身上傻笑,笑得很得意,得意到像占了领地的部落首领,时曜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他单手托着夏醒言往前了几步。
看见了地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瓶子。
度数比果酒高n倍的玩意儿。喝起来像果汁,被坊间称为‘失|身|酒’。
时曜扫了一眼,发现空瓶至少五个。
不夸张地讲,他眼前一黑。
只寄希望于夏醒言酒疯别耍得太过分——
可惜被现实重锤了。
时曜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发疯的时候,t恤一点点卷了上去。
他想把她扔到沙发上,没用。
夏醒言的控诉连珠炮一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澳大利亚的袋鼠体温四十七度,你都不关心!!你只关心你家的猪能不能爬树,呜呜呜呜呜,你也不回来看看猪,呜呜呜呜呜——”
时曜在崩溃前夕,听见了大门密码锁解开的声音。
他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时曜跟门口的四个人沉默对视。
门口是跟着周行岳的三人小队,麦克、路克、加文。
五尊石像沉默的时候,只有挂在时曜脖子上的人还在情深意切,强迫时曜看她的眼睛:“……你怎么不回答我呀,你他妈有了新考拉了就不种橘子树了,你个渣男,承不承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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