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逢
初春之夜，星月交辉，被月光微微照拂的乡间柳树紧紧挨着，夜里偷偷的伸伸懒腰，发着小芽儿，微风轻拂，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叫，夜阑人静的小道上传来一阵车轱辘声儿和时有时无的说话声儿。
“师父，这回咱们不会再找错了吧？”
“小夭夭，咱们总会找到的。”
晚间刚吃过晚食，便听到门房在外面喊着，“公子公子，小姐小姐，有客人来了。”
这乡下什么都好，便是这新招来的门房都比京城宅子里的声儿喊得响亮，透彻。因这宅子里拢共不过两个正经主子，当初建的时候便只建了个简单的三进宅院儿，故此那声儿真真个振聋发聩。
苏辞坐在书房都能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儿铜铃般的笑声儿，苏辞和清风疑惑不解的走出房门，院子。
远远便瞧见一个梳着垂挂髻，走路带风的小姑娘，行走间衣裙更是随着风浪翻飞，那风儿更是将那姑娘耳边的挽发不断往向后拉扯。
“辞哥儿”
那熟悉的杏眼，微红的脸颊，那唇更是不点而红，苏辞站在原地看着慢慢走近的身影，心里一阵阵的发紧，心更是跳的飞快，此时的脑子里突地便想起那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终于，“夭夭夭夭”
五年未见，夭夭瞧着如今长得愈发漂亮的两个小伙伴真真是欣喜不已，“辞哥儿，清风，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苏辞抿着笑看着昔日的玩伴，伸手欲拉对方的手，随即又想到男女七岁便不能同席，伸出去的手又慢慢挪了回来。
随即墨阳，春杏也赶了过来。
堇疏忙吩咐丫鬟婆子准备饭食给远道而来的客人。
怀庆府乡下的一间小院儿里此时灯火通明，笑声更是持续了半宿。
直到后半夜，夜深人静的西北角侧门不断地响起“布谷布谷”声儿。
“坏了坏了辞哥儿，咱们将孟姐夫给忘了！”清风睁大他那双斜挑的丹凤眼大声道。
夭夭忙吐了嘴里的瓜皮，“憨姐夫也来了？”
苏辞解释道，“后日是我姐姐生辰，姐夫来瞧我姐姐了。”
于是一行人踏着微微的月色赶到西北角侧门，守门的大爷早就呼呼大睡，一人悄悄打开了那侧门，另一人悄然而出，嘴里也发出“布谷布谷”声儿。
只见得一满头大汗散发着酸臭的壮汉拉着一个体型矮小的板车，板车上还载着一个八角宫灯框架，框架内更是放置了若干根长片儿木头，此时正“哼哧哼哧”往门内拉。
“孟大哥，这是个八角宫灯？怎得做的这般大？这便是你要送给堇疏姐姐的礼物不成？”
一串串儿的问题铺天盖地砸来。
此时的孟子青听见女声儿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给未婚妻准备礼物的事败露了。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你们又是哪个？”孟子青气哼哼道。
“孟大哥，你这记性不行呀？”
这不行却是再次点了清风的笑穴，简直停不下来。
随即一声声儿的孟大哥终于让孟子青记起来了，心叹道，怎的这忒多的冤家儿。
随即又哀怨又好似带着一丝缠绵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两个便宜小舅子，“清风崽子，你还有脸笑，你俩可知我等了有多久？”
这一声儿哀婉的“多久”再配上这朦胧的月色，加上一身褴褛的衣裳，蓬头和垢面当真是瘆人。
“姐夫好姐夫，我的鸡皮疙瘩已经忍不住要跳出来了。”清风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道。
苏辞也是被自家姐夫这狼狈模样惊坏了，下午那会儿也没见这般模样啊，随即小心翼翼道，“姐夫，你这是，遇着狼了？”
那夭夭一听还了得，险要扑上去，“当真是遇着狼了，孟大哥赶紧跟我们说说”
半晌不曾开口的墨阳赶紧拉着了自家小师妹，“师妹莫冲动，莫冲动，便是有狼也不会跑了去”
那孟子青被一群娃子堵住了门，赶紧摆摆手道，“莫问了莫问了，赶紧过来帮忙。”
一进门儿，乖乖，大家伙儿赶紧捂住了口鼻，真个熏死人。
孟子青拖着长板车直接往他的院儿里拉，几人在后边儿跟着往前推。
“辞哥儿，你们家竟是连个板车竟比旁人家刷得干净。”不怪夭夭好奇，这几年在外面也算是经历了些小风小浪，更是日日眼见平民百姓如何过日子，如何能不知这拉货拉人的物件儿最是杂乱不堪。
苏辞也是不解，“约莫是厨房的妈妈们洗刷的不成？”
清风也跟着附和。
孟子青却是抹了把额上的汗，臭着脸道，“可莫要给自己脸上添光儿了，这可是你们孟大哥我，刷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刷干净的。”随即又叹了口气，那可当真不是一般的脏哟，简直是又臭又脏，他一个军营里的糙汉子都受不得，他又没个法子把这些个东西一股脑儿的带进来，只得撕了块布将鼻子堵上，拿个大刷子使了劲儿的刷。
“这板车好似还有股子淡淡的茉莉花香。”苏辞使劲儿嗅了嗅，又闻到前面人散发的臭味儿又赶紧捂住了鼻子。
“真个狗鼻子，这都能闻出来。”孟子青边拉车边道。
“这板车是我跟厨房的王婆子借的，只我好容易刷完竟好似还有股子的臭味儿。没法子，我又只能偷偷翻墙回自己的客院儿，又偷偷拿了个熏香炉子，将这板车前前后后一股脑儿的熏了个十来遍。”
孟子青又骂道，“便是这刷完了还能听见你们那院儿的吵闹声儿”
然后就是一长串儿的控诉。
随即又开心道，“当然这些都是值得的，总不能叫你姐姐将来回忆起这段儿的时候，想起来的竟是带着酸味儿的韭菜和大葱味儿吧，这做事不就是求个齐齐整整。”说完一双浓眉大眼弯了弯。
“辞哥儿，清风，将来你们若是找了媳妇儿就得同我这般，把媳妇儿往那天上宠。”
“孟大哥，你可真敞亮。”
“姐夫，你可真敞亮。”
随即一波一波儿的彩虹屁吹来，孟子青总算是歇了心中的那股子等了一晚的怨气。
还没媳妇儿的墨阳，辞哥儿和清风却是真真被喂了一嘴口粮。
夭夭和春杏却是想到了宫里的娘娘们，暗道那话本子写的果真不错，果真还是民间的公子小姐情意绵绵动天地。
孟子青的客房在前院儿东北边角，走了一盏茶功夫终于是到了。大家伙儿将孟子青送到门口又悄悄儿溜回去了。
夭夭也带着春杏去了堇疏安排的内院儿歇息。
苏辞和清风也拉扯着墨阳去了他们的院子，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何墨阳为何不爱说话了，这说的跟没说的一样，完全没有夭夭说的那般彷如抑扬顿挫，仿若亲身经历一般。
孟子青回到院儿里直接用凉水冲了把澡，军营里人多，凉水澡更是家常便饭，孟子青也早已习惯了，如此后又继续干活儿了。
第二日一大早，那厨房的婆子看稀奇似的看了看门口的板车，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接哪家小娘子过门儿呢，居然还带着香。
苏辞早早起了后便找到自己院儿里的大丫鬟止薇，要来了还没开始做夏杉的四匹料子。
“止薇姐姐，我听夭夭说外边儿又兴起了种新式的花样子，待我画好后再给姐姐你。”第一次说谎还有些打结的苏辞，第二次除了有些脸红外已经可以说是毫无负担了。
止薇哪里还能料到自家公子现在被带歪斜，撒谎也早已是不用打那腹稿了。
待得清风和墨阳洗漱完用完早饭，三人又悄悄儿抱着薄纱料子去了东北角的客院儿。
到了客院儿，孟子青青黑了一双熊猫眼开门迎接三人，只一见面儿就是面无表情地一句“东西带来了吗？”活似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姐夫，你这你这昨晚是做贼了不成？”话儿还未说完，便瞧见了院儿里摆放着两只一模一样的八角宫灯。
“姐夫，你怎的做了这般多宫灯作甚？”
孟子青却是横眉冷对，指着苏辞道，“多？哪来的多？是谁跟我说的那劳什子的劳蝶分飞，是谁跟我说的那劳什子的无依无靠，形单影只？还有你说的那什么九十九只蝶儿。亏你说的出长长久久，再是长久那还不是单数儿，这剩下的一只又该上哪去找个伴儿配对儿，“孟子青一脸愤愤道，“我可不就得给它提前给它找好伴儿，省得又叫你们这些就知道纸上谈兵的书生钻了空子。哼”
苏辞哪里却想到自己不过无心一句话竟是起了这般多的连锁反应，此时也是半是恼半是羞得说不出话来。
“孟姐夫，那你岂不是昨夜没睡觉不是？”清风看着窘迫的好兄弟立马岔开话题道。
“那可不？瞧我这做的多结实，这手上功夫可是跟着我们家门房大爷学来的，就这，我可是学了好几年哪。”说完瞅了瞅堇疏的院子，面带回忆道。
夭夭此时也带着春杏赶了来，今日的夭夭着了件黄色衣裙，一颦一笑，一行一举之间无不显露着婀娜多姿的体态，远远瞧着好似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白日里看着这灯更为震撼，比着几个小少年还要高的宫灯堪堪竖在那里，便是那军营里的□□怕是也没做得这般贴心，片片骨架都打磨的甚为圆滑，好似生怕磨坏了女子娇嫩的手指。
那边儿的孟子青赶紧拉着几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剪刀拿出来，准备将这灯面拿着轻薄的纱糊住。
“辞哥儿快来帮我把这灯按着”
“清风快拿剪刀来”
“墨阳师兄，你的手长，你帮我们拉着这料子”
随后孟子青看着忙活的一群少年，笑眯眯的点点头，冤家也有冤家儿的好不是。
终于忙活了一上午六人排排坐在台阶儿上一人拿着一杯蜜水喝着。
“孟大哥，你这灯少了支点睛之笔？”夭夭一脸肯定地看着孟子青道。
孟子青一脸疑惑，“点睛之笔，甚个叫点睛之笔？”
夭夭一拍大腿，“画儿呀，孟大哥。您看看那大姑娘俏媳妇儿的，哪个穿衣服不绣个花儿绣个朵儿的？”
可怜孟子青家就她娘加上厨房一个烧饭婆子和婆子她女儿三个女人家，他又平时都是在军营里，身边儿的更是连只母蚊子都无，他哪里有机会见到女儿家。便是到了这怀庆府，他哪里又好意思盯着自己的未婚妻和她家的丫鬟瞧，他一个大男人家哪里还知道这女儿家儿的衣服还要个绣花儿。
孟子青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着夭夭道，“到底是姑娘家细心，是缺了画儿。”
清风在一边儿翻了翻白眼儿，跟着墨阳和苏辞咬耳朵道，“孟大哥忒的势利眼儿，这要是咱们说的，定然会说咱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听得苏辞和墨阳一阵阵儿的笑。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你们说是不是还得提个诗什么的？”
苏辞听完眉开眼笑好似找到了知己般，“姐夫，你果真是越来越像我们家儿的女婿了，”点了点头，“亲手做的灯，亲手捕的蝶，亲手提的字，岂不美哉？”
说到字便不得不提说现在的孟子青已不是当年的孟子青了，因是找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大家闺秀媳妇儿，为了不在未婚妻面前丢脸，孟子青着实过了几年苦日子，在自家小舅子推荐的几本字帖下，勉为其难也能写上一手好字。想当年，为了给未婚妻写上一封漂亮的字信，不知浪费了多少纸张笔墨，挨了母亲多少年的骂。凭着这些，孟子青更是成为他们军营里少有的饱学之士。
“辞哥儿，清风，你们这学画也好几年了，这画儿便交给你们了，这字我便自个儿提了。”孟子青一脸得意道。
“放心吧孟姐夫，包在我俩身上了。”清风打着包票道。
“你俩还是先在纸上多练练手，待手感好了再给我画上去，若是给我画歪了，哼哼”孟子青阴阴一笑，捏了捏那粗黑的拳头。
几人在小院儿里用完午饭，苏辞和清风老实的在院儿里找手感，孟子青便出门捕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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