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十指相扣
栖江镇因为栖江而得名，沿江有非常多的吸引人的景点。栖江从江潭发源，途径六和，终止于丹霞北部。
四人到栖江时还是白天，就随意找了一家餐馆，从这家餐厅可以远远看见木质的观景平台。
每每繁思冗杂之时，旅客们会选择傍晚来到江边，在夕阳的伴随下，漫步于江水之畔。
如今是栖江的枯水季，旅客们说不上多，但也不少，甚至还有人冒着夜晚寒冷的风，在江边赏月赏夜景。
白昱轩出示了自己的徽章，四人就被店主恭敬领到一个安静的包间里。
落座之时，为了避免尴尬，白昱轩眼疾手快抢先坐在了宁渊旁边的座位上。然而温书雅也跟着一起挤了过来，导致温璟一个人坐在对面。
温璟并没有因为这尴尬的场景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反倒是轻松地问：“宁渊，你想从哪个方向开始？”
宁渊也神色如常：“支援队伍不出两天肯定也能到这里，我们最好能提前到旭瀚，然后等联盟来再处理。”
两人之间的对话太过正常，白昱轩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马车上看到的一切都是臆想。
难道年纪大了记性会不好？又或者自己做了个梦？
宁渊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石头，塞到白昱轩手中：“这个是寻迹之石，应该还剩一点作用。”
白昱轩和宁渊商议过这件事，立刻接过石头观察了一会。
温书雅看着那颗残破的小石头，说：“这块石头好像快要坏了，给我看看能不能修好一些。”
“给。”白昱轩把石头递给温书雅，“试试看吧，修不好也没事，我们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温书雅一边观察着寻迹之石，口中还不忘补充道：“我副修防御系哦，玥哥副修的是驭灵系灵术。”
戒指“渡翎”的钻石中一道蓝色的光照射在寻迹之石上，不出一会，石头上细小的裂纹都慢慢愈合了。
“喏，只能恢复成这样了，至少能多坚持一会。”温书雅把石头放回白昱轩的手心，“这个能找到旭瀚？”
宁渊解释说：“能，这块石头制作时用了旭瀚的血。”
当年君婉在噬魂渊彻底确定下统治地位后，收集了之后除了宁渊和秋暝外每位君主的血液。
白昱轩给宁渊使了个眼色，大概是想问问自己的那份血液是不是也在君婉那。
宁渊轻轻点头。可温璟突然用力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白昱轩没想到温璟这种醋都能吃，实在也没辙了，只得说：“那我开始了。”他将自己的灵力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开始注入这块石头。
温璟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石头上，目光慢慢转向宁渊。而宁渊却刻意地避开了他的对视，嘴角的弧度微微下撇。
温璟悄悄把手从桌子下方伸了过去，当触碰到一只冰冷的手之后，直接握了上去。
十指相扣。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磨出来的茧，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双白皙的手可以挥舞那样凶残的一把利剑。
温璟回想他们牵手的场景，第一次是被秋暝袭击的那一次，宁渊站在自己的面前，伸手把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的手还是温暖的，不像今天这样冰凉，几乎直接凉到了自己的心头。
随后就是暮天镇的病房上，被噩梦折磨到冷汗涔涔的宁渊向自己伸出一只手。
温璟知道只要有人在旁边，宁渊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绝不会甩开自己。
宁渊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愁闷，他尝试着挣脱，却发现他用的力气越大，温璟握得反而越紧。
他狠心又加大了几分力度，可温璟还是纹丝不动。
宁渊这一双用剑的手力度可想而知，到最后温璟手指的骨骼都发出了摩擦的轻微响声。
温璟倔强地坚持着，宁渊不忍心再加力气，只好伸出另外一只手，转到温璟的手背，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道：“先松手，晚上我们谈一谈。”
“谈”字的最后一笔落下，温璟的手不出所料地松开了。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像是刚打完一场战役。
在白昱轩注入了大量灵力之后，桌上的石头突然绽放出幽绿色的光，而这道光仅仅持续了十秒，而后石头立刻碎成两半，彻底报废。
宁渊解释说：“颜色越深说明目标越近，这个颜色说明离我们有一定距离，但不会太远。”
几人万分欣喜，没想到这次会进展如此顺利，锁定了大概的范围后，重伤的旭瀚必定难以逃脱。
白昱轩和众人商讨后，立刻通知附近的族人。
温璟也和联盟支援的队伍取得了联系，把大概的位置范围告诉了他们。
到分头行动时，书雅一直抓在着白昱轩的衣角不肯放手。好在温璟终于体谅了白昱轩一回，主动把书雅拉过去：“小姑娘家不要每天拉拉扯扯。”
宁渊这时候突然回了一句：“你个大男人不也每天拉拉扯扯。”
“……”温璟语塞，但他也觉得宁渊说的没错。毕竟不久前自己刚把人按在马车座椅上欺负了一顿。
温璟的耳边还回荡着马车上那隐忍的泣音，手臂上面还有宁渊被激活妖纹挣扎时留下的指痕。
他趁着书雅和白昱轩不注意，把手臂递到宁渊面前，语气委屈起来：“挠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两人走后，宁渊的心终于平静许多：“白昱轩，第九君主炎狮有什么特点？”
“他是狮族族长的长子，在二十年前达到了君主级。”白昱轩简要说了一些，“灵力是土属性和火属性的，身体素质非常高，格斗能力在现在十君主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宁渊拿出一张纸，慢慢写下当今君主的排位：
第一君主恶面，第二君主绯寒，第三君主血谶王君婉，第四君主狐王秋暝，第五君主狼王凌哲，第六君主迅影王万泽，第七君主虎鲸旭瀚，第八君主火凰绯嫣，第九君主炎狮，第十君主金熊，第十一君主毒医……
其中几个后面写了他们的能力特点，尤其是秋暝，洋洋洒洒一大段，而君婉后面却什么都没写。
宁渊把纸递给白昱轩：“目前应该有十七位君主，后面几位还需补充，以你的名义交给联盟吧。”
白昱轩打开纸，看到秋暝名字后面那长长的一串，差点没笑出声来：宁渊还真是恨他啊。
可当他的目光转向“绯嫣”这个名字时，他愣住了：“绯嫣不是被你击杀了吗？”
“我当初没摧毁她的灵核。”宁渊说，“500多年足够她活两次了。我回去后听到两个灵族提及第八君主之事，就抓来问了，不过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见过她。”
“浴火重生”，凤凰一族的绝技，算是上天的恩赐，只要灵核和灵魂不毁，便可花一定时间重构身体，化形而生。
宁渊捡起寻迹之石的碎片，捏在手心里。
白昱轩试探地问了一句：“宁渊，那个温璟他……”刚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渊往后倾斜上身，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他这个年纪的人做事想一出是一出，总觉得只要有一腔热情什么都能解决，但很多事并非如此。”
白昱轩觉得宁渊的态度很古怪，于是主动问：“你现在怎么想的？”
“这件事情我也有错，我应该及时离开……”宁渊顿了顿后又说，“白昱轩，我和你不一样，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白昱轩知道宁渊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话，也不知道该劝解些什么，只能用宁渊曾经安慰他的话：“顺其自然吧。”
宁渊起身拉开窗帘：“温璟的母亲是因为旭瀚而死的，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别让温璟再冲动了。我现在只想自己呆一会。”
江边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宁渊踩着窗框一跃而出。
被吸引注意的众人推开窗户，却发现那个坠落的身影稳稳地站在地上，一步一步朝江边走去。
“哇塞，这什么人呀！”
“嘘，可能是灵术师，对他们来说这楼应该不算高。”
旅客里也有一些人是灵术师，看宁渊的背影几眼，也猜测对方是个灵术师，也便收回了目光。
白昱轩看着宁渊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却涌上无限的担忧。那边是栖江，宁渊应该不会跳进去吧？
宁渊自然不会做这种傻事，他只是走远了一些，挑选一个人最少的又不会晒到太阳的角落，默默地躺下来。
因为过于优异的相貌，这一路上有不少异性还盯着他看。宁渊露出最冷漠的神色，原本有人蠢蠢欲动，最终也没上前来说上一句话。
从离开顺溪镇开始，他一直处于忙碌奔波的状态，精神早已非常疲倦，躺在地上后才觉得放松下来。
他是器灵，最擅长的是找武器而不是找人，现在养好精神等待消息是最好的选择。
秦牧海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亦不知已经被绑到这里多久了。他靠在满是尘土的岩壁旁，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秦夫人靠在他的身上，弯弯的柳眉紧缩，原本白皙无瑕的皮肤此刻却呈现病态的惨败，薄薄的双唇抿紧，看上去痛苦极了。
他低声温柔地问道：“阿沁，你还好吗？”
秦夫人却没有回应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秦牧海叹了一口气，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
去年秦夫人查出有了身孕，想趁着月份还小出去游玩一番。
在暮天镇开完会后秦牧海就带着夫人赶到了栖江。
六和分区一路沿途风景非常好，加上秦牧海不想让秦夫人过于劳累，这一趟旅程持续了一个多月。
几天前，秦牧海带着夫人到了锦乡镇，想着先去医馆检查身体，进去前遇到一位楚楚可怜的女人求助。
那女人虽穿着昂贵的华服，蒙着面纱，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却满是青紫的伤痕，走路还趔趔趄趄，像是被人长期殴打所致。
“这位夫人，请问您有何事？”
“好心人，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您能扶我走到后面的房子吗？”
秦夫人是单纯善良的人，看到面前女人的惨状，也就拉了拉秦牧海的袖子。
秦牧海仔细打量了女人一会，又看女人的目的地不过是医馆的其中一座平房，也便答应了。
两人搀着那可怜的女人一步步往平房走去。
可没想到刚走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突然一个戏谑的男声就从那女人口中传出：“要怪就怪你们太善良了。”
秦牧海大惊，刚想冲上去保护自己的夫人，没想到那女子动作更快，一记肘击击打在秦牧海和秦夫人的后颈，两人连尖叫声都没有发出就双双昏倒。
再次醒来后，他们就出现在了这个一片漆黑的鬼地方，灵力全部封住了。
这空间非常狭小，秦牧海和秦夫人摸着黑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破绽，无奈之下只能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这里没有食物，只有少量的水源，两人也是靠着水支撑到了如今。
秦夫人怀有身孕，对于温度比以前敏感很多，秦牧海就把自己的衣服都裹在了夫人身上，生怕冻着她。
“牧海……水还有多少？”秦夫人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牧海心一紧：“还够喝好几天的，别担心了。”其实他这一天已经滴水未进了，但不敢让秦夫人知道。
秦夫人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牧海……如果……我希望你……活下去……”
“不会的，我们都会平安的。”秦牧海把秦夫人搂进自己的怀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深吸一口气才让语气平静下来，“都会没事的，瑶瑶他们好像说年后会来六和分区，说不定已经在找我们了。”
这个时候，秦牧海知道自己是秦夫人最后的依靠，不敢流露出任何一丝恐惧。
秦夫人点了点头，又昏睡了过去。
秦牧海把手放在秦夫人的头上，随后松了一口气，幸亏没发烧，不然没有灵力可以治疗，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而此时的秦牧瑶正跟着队伍在前往锦乡镇的路上，双手紧握，闭着眼睛默默祈祷着。
面前是翻腾的江水，伴随着江面飘来的寒冷的风，就像是一根根小针刺破皮肤，融入他的血肉中。
宁渊眯起眼睛，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思绪却飘得越来越远。
他曾经到过栖江，不过不是这一处，更靠近丹霞一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已经忘记彼时栖江的名字。
那时他还是原本那个沉默寡言的落渊。
萧玄澜已经带领着人类吹起反抗的号角，而自己是一个诞生不到几年，还未化形的剑灵。
这一片已被人类收复，撤退的灵族就在江的对面。
那时的自己趁着午后休息的时间，也是这样找了一个角落躺在那。
萧玄澜走到了他的身边，席地而坐，轻声说：“等这场战斗结束后，你就回灵族吧。”
“我不回，落渊剑生灵开始我就在人类这边。”他冷淡地回答说，“对岸没有相识之人。”
萧玄澜却笑了：“落渊，回灵族并不意味着与人类作对。而且那边有你很熟悉的人，不想去见见他吗？”
很熟悉的人？
宁渊依旧摇头，他诞生于充满杀戮之气的落渊剑，不会拥有亲属与好友。
萧玄澜笑着笑着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泪：“对面有我很多灵族的朋友，但此时相见也只能拔刀相向。”
“等这场战斗结束吧。”
“是啊，我已经失去太多的亲人和伙伴。”萧玄澜深沉地看着宁渊，“落渊，有些人还能回来，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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