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好像一贯偏爱欣赏她的窘态
郭锦樟今天是打算和小女友外出兜风的。新买的小车还没有出去增增里程数。
随意穿戴一下，跨上车拉上安全带就准备去接小女友。
透过车窗玻璃，湛蓝的天空提前预示着一整日的好天气。郭锦樟打开音响连上蓝牙，一首首轻快的爵士乐从车内流淌而出。郭锦樟的身体跟着音乐的律动不自觉地一下下晃动。
车辆匀速向前开，静态的画面被突兀的动态立刻破坏。
少女的一脸狼狈样豁然撞入眼帘。
张卉，正在被一条流浪狗追着咬。
郭锦樟忍俊不禁地噗噗大笑起来。不由得降速细看。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搞笑？每次碰到她，不是在犯蠢就是在犯蠢的路上。
这次居然还这么狼狈地被一只狗追着跑？
救命！多少有点扛不住的搞笑了。
男人的嘲笑就一直没停。
在后面悄悄尾随着那一人一狗。缓慢而匀速地开着车。
观察到女人快要被后面的流浪狗追上时，才略一猛轰油门，将车杀到了张卉的身旁。
然后郭锦樟含着笑与与张卉来了一个深切的对视。
张卉的表情由惊讶继而转为恼怒。
郭锦樟装作看不见女生表情的异样。
慢慢扣动按钮摇下车窗，挥着一只手对着张卉轻快地说了一声——
“嗨”。
张卉看到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是比较崩溃的。
内心焦急着想着怎样摆脱眼下的困境。
刚才走在路上看到这只流浪狗饿得可怜。张卉便将买了肉干扔给小狗吃，狗狗正吃的起劲，一阵风吹，包装袋掉落。
张卉见到小狗在舔塑料袋，害怕它会误食，便俯下身打算捡起来。
流浪狗却以为张卉要与它争吃食，居然狂吠起来。
张卉被小狗的发狠样吓坏了，拔腿打算逃。可小狗在后面紧追着她不放，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就要一口咬到她的腿上。
眼看着小腿肉就要壮烈牺牲的紧要时刻，一声车辆开过的疾驰声音响起。
郭锦樟这个讨厌鬼就这样龇牙咧嘴出现在她面前打着似是而非的招呼。
说实话，张卉气得是有一点点牙痒痒的，其想咬人的冲动绝不亚于小狗。
但回过头却看到后面的小狗一阵蓄势待发，发了疯般一路狂奔追赶了上来。
大抵是被突然冒出的会跑的庞然大物吓到了。
张卉看着离自己小腿肉越来越近的利齿，已经吓慌了神。
“快开门，让我进来躲一下啊。”
女生只能暂时卑微一下恳求那个自大的讨厌鬼。
哎——头疼······
郭锦樟看到女生使劲用手抓住车把手跃跃欲试打算进来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
嘴角咧开到了夸张的幅度。
他好像一贯偏爱欣赏她的窘态。
“要进来可以，但是我需要——”
正准备接着往下说，却看见张卉发了急地轻轻用力在拍打车窗玻璃，眉头已是皱成了一股绳。
偏着头向后一瞧，流浪狗已经近在咫尺。
郭锦樟打趣的神情敛去了
二话不说迅速停下车再解开车门锁，向前伸着身子打开车门。
张卉此时全然不记得需要注意形象，见车门打开一闪身就坐到了郭锦樟旁边。
手扶着车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
郭锦樟侧着头细细打量身旁慌乱的女人。
整齐干净的衬衣已经褶皱脏污，齐肩的秀发也杂乱无章的在头顶上四散飘飞。
女人额头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下一颗颗不间断滴落，几道细小的青筋也在一下一下的跳跃突起。
郭锦樟看呆了眼。
没想到近观之下，这个女人的狼狈，居然也会让看的人心里微微发酸。
风顺着半开的车窗送来丝丝凉意，郭锦樟喉结一上一下不自在的动了动。
佯装口渴吞吞口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郭锦樟解开安全带起身去后备箱找水。
只是可气，今天开的是新车。忘记备一点矿泉水在车上了。
郭锦樟按下锁车按钮，将张卉锁在里面。
跨过守在车旁的狗子打算去近处的便利店买水。
本来已经走出去了几步。
突然，没来由的，鬼使神差的一般。
他莫名其妙地折回身去轻轻踹了那蹲守在车旁的流浪狗一脚。
狗吃痛后汪了一声便躲开了。
郭锦樟见狗走远，视线躲闪向上移。
看到方才低垂着头大喘气的女生正靠在车座闭目休息。
这一幕没有被看到，怪异的放下心来。
郭锦樟转头手插裤兜向便利店走去，那恶狠狠的眼神才慢慢变得冷静，逐渐恢复了往日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张卉是被海浪翻涌的声音慢悠悠唤醒的。
一阵急一阵缓的静静流淌，风吹海浪的声音绵呼呼吹到了心里。
衢州市是一个靠海的城市。夏日时节，总有很多旅客过来看海。
张卉想起身动一下，却发现手臂已经被自己的头压得全麻。
四肢也是舒张不开的疼痛，酥麻且僵硬。
环顾四周一圈，发现自己就睡在了郭锦樟的小车里面。
小车停在树荫底下，强烈的阳光恰恰好被阻隔在外。
虽然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但现在是午后时分。
凭借肉眼依然能够看到未消的热气在半空中层叠升腾，一圈一圈向远处漂浮着。
车内的空调持续向外输送着冷风，看来他是故意开着的。
视线向左边探去，驾驶座上是空的。
张卉左右张望搜寻着那个讨厌鬼的身影。
心里暗暗想着：“某种程度上，他还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小腿的恩人。”
探寻的视线一片片扫过这片熟悉的海滨，青涩的回忆又在不合时宜的出现。
这是一个对于张卉而言分外深刻的地方。
时间回到高二，那时全班刚知道江轻舟与苏冉在一起了。
暗搓搓喜欢江轻舟的张卉也只能每天照旧如常地坐在那个白衣少年的身旁一声不吭。
人的情绪是会堆积的，尤其是不好的思绪，堆积的多了便会忍不住地想爆发。
张卉那样孤僻的性子本来在学校就没有朋友，日益疯长的消极情绪在日复一日的堆叠之下更加让她疲惫不堪。
她迫切想要寻求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直到那天，听到了一些本不该听到的对话。
张卉压抑的情绪才得以消化磨灭。
“这个周末，我们去海滨吧。”
江轻舟在给苏冉讲完所有的习题之后试探性地询问明艳的少女。
“我不去，会被晒黑的。”
少女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故意拖长尾调，俏皮地佯装恼怒，微微嘟了一下嘴撒着娇。
张卉偷瞟的眼明显看到江轻舟暗喜又害羞得纯情模样。
“那好，我们去书店看书吧。”
少年强忍着面部的潮红，谦和有礼的保持着那样温柔和煦的模样。
“嗯。”苏冉的脸上马上变换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清甜而不腻人。
“好美！”
张卉禁不住在内心感慨。
直愣愣地都看呆了眼。
这天课后，张卉没有如往常一般放学直接回家温习功课，而是独自一人坐着环城公交来到了海滨。
那是张卉开学以来第一次来到海滨。
蓝蓝的天与黄色的沙滩，还有那巨大遮阳伞下出租的懒人躺椅。无一不在昭示它的舒适宜人。
咸咸的海风吹拂在脸上，粗粝的味道里夹杂着淡淡的鱼腥味。
张卉来一次便喜欢上了这里。
或许孤独的人就是这样的，一小片安宁之地就使人格外舒服。
而且，最好那片安宁之地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
海滨成了张卉的常驻之地。
春去秋来，日升星降。
张卉时常在周末一个人搭公车过来独自坐在沙滩角落发呆。
她见过了这个地方人烟稀少的样子，也见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场面；
她见过了这个地方蓝潮涌动的模样，也见过垃圾随地肮脏不堪的场景；
她见过了这个地方情侣拥吻的浪漫，也见过彼此嘶吼着哭泣分手的结局；
但所有的景色里，张卉还是最爱在炎炎夏日里盯着毒辣的太阳坐在海滨静悄悄发呆。
痴痴傻傻孤寂的抱着腿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任由火热的太阳不留情面的炙烤着一切。
她就那样无动于衷地任由周遭的一切不断升温，一寸一寸的热度分毫不减进钻进她的内心。
那么深，那么疼。
直至麻木如常。
眼睛被一道湿润的液体模糊了瞳孔，张卉猛然醒神将头颅向上倔强地高仰着。
“是年级大了，喜欢自我感动了吗？”张卉下意识腹语。
情绪稳定后低下头继续向海滨边际搜寻，眼睛渐渐在海边一个跳动的白色背影后定了焦
张卉尝试动了动手臂，已经不似刚才的酸麻。
直起身扣了扣按钮后推了推车门。没想到车门直接开了，原来他没有锁车门。
张卉慢慢走下车，落脚触地便感受到的是软绵绵的轻柔。
鞋子踩着细沙会有轻微的凹陷，但又会在泥沙流失的几秒内骤然一紧，是脚底能够实打实体会到的踏实感。
海滨的风不似夏日时分那样燥热，而是裹着一阵阵的清凉与丝丝苦涩吹拂在脸上。
张卉懊恼自己又掉进了过去的回忆里，手臂扬起迎风解开了自己绑着的头绳。
就像她一直想解开的自己的内心。
那样杂乱，却又盘根错节。
黑黑的发丝借势散落满肩，太阳的余晖在海面投射最后的光晕，一圈一圈闪着彤红的光芒在平整的水面上铺展荡开。
张卉脱下鞋子赤着脚朝那个移动的熟悉背影走着。
那个白色光点在无人的海边凸显得格外的明显。
“你在干嘛？”
来到男生近旁，女生问得一脸轻松。
“嘘，先别说话。”
男生听到声音也不抬头，只是弓着背伸出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张卉疑惑的顺着手势瞧去，男生难得的专注紧张。
风微微吹开郭锦樟的衣角，男生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背心，下面搭配着日系工装短裤。
在他身上少有的利索清爽不花哨的穿搭。
硬朗的肌肉线条在背心外面暴露无遗，满脸英气的脸庞倒映在水面，线条轮廓的根根分明。睫毛细长且浓密，扑簌扑簌地在明亮的大眼睛前随着一眨一眨的眼睛上下轻晃。
张卉视线下移，搞清楚了他这副正经模样的缘由。
竟然是想要抓螃蟹。
“果然还得是他！”张卉满脸黑线。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免觉得多了几分滑稽好笑。
眼神继续向下看，海边裸露的大块鹅卵石重叠堆积着。
两只青蟹在下面笨拙的张牙舞爪挥舞着钳子。
郭锦樟缩着脖子，略一低下身，伸出手极其迅速的抓起螃蟹背后的壳便将手底的蟹翻了个底朝天。螃蟹挥舞着蟹腿不停的挣扎。
螃蟹中等身形，郭锦樟如法炮制后三下五除二地将另一只也逮上岸。
随手扯过几条结实的叶片将两只螃蟹五花大绑地扔进了后备箱。
张卉环着臂静静看完这一顿霹雳操作后傻了眼，支支吾吾没言语。
郭锦樟将螃蟹扔进后备箱，见女生没有跟上来，大踏步边走边笑着过去讽刺她。
“张老师，怎么？需要我过来拉着你走吗？”
张卉听到走近的这个讨厌鬼说的话，嘴角惯常性地狠狠抽了抽。
也不反驳，只是深深地给远处的郭锦樟翻了一个大白眼。
没等郭锦樟再往前走一步，张卉先行跨一步走在他前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踩在沙地上，夕阳的余晖划过云层斜斜的打在她们的背后，投下星星点点逐渐消亡的淡漠影子。
“今天谢谢啦，待会儿把我放到象山路路口就行。”
上车后张卉语气冰冷，但还是记得说感谢。
“害，没啥。”
郭锦樟熟练的开始倒车，三两下驶离海滨。
上车后郭锦樟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急转弯时却没来由地询问。
“所以，你和江轻舟，现在怎么样了？”
平静的语调，不夹杂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
张卉的心不由分说有了一些慌乱，这件事果然是她的死穴。
搁在腿上的手开始自发的梳理额前的碎发，一薅再薅。
屁股在座位上坐移右动的坐不安分，纠结应该怎么开口。
男人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女生。
果然是还是那样一副怯懦胆小的模样。
恍然不发觉微微有一点异样的心绪悄悄在心里流窜。
“放心吧，哥帮你追他。”
“咱就是说，要我出马，必拿下！”
说完还不忘腾出一只开车的手捏成拳头轻捶了张卉的左肩一下。
“你把我当成你的好兄弟就成。”
“乐于助人的那种。”
郭锦樟自顾自絮絮叨叨说着。
张卉没留意，男人其实还给她甩了一个大可不必有的wink。
“我不用你帮忙。”
张卉听着男生在旁边自顾自豪言壮语宣告，
似乎有愈来愈激烈之势，慌忙吐出几个字来堵住他的大放厥词。
毕竟这些话。
“额滴个亲娘诶，听着还是很羞耻的啊！”
此时的张卉早已经烧红了脸。
“别啊，咱就是说。”
“那啥，感谢你帮咱把那只小乌龟养得那么好？”
“所以，我已经决定了。”
“你，张卉。这个忙咱就是帮定了。”
说完便是难得的沉默，张卉很少见他这样安静。
女生转过头也不想言语，下意识也抿起唇闭上嘴欣赏起来沿途的风景。
海边的景色逐渐向后倒流，一帧一帧快速略过，即便看花了眼也舍不得眨眼。
至于乌龟的事情他怎么知道的，之后再考虑了。
漫长的一天终于落下帷幕，张卉拖着疲乏的步子垂直倒在了床上。
困意立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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