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雪
大雪
（1）
高中的时候，林叶最喜欢的就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尤其是第三十七首。
有一次刚考试完，她抱着英文原版在那里看。
然后书就被祝一尘抢走了。
“你看得懂吗？”
“我有这个希望……我就十倍地开心？”少年看了半天，皱了皱眉，磕磕绊绊翻译了这么一句。
“是这样？”
他回头试探性地去看林叶，语气里带了些小心翼翼。
像个求表扬的孩子。
林叶接过书，轻轻叹了口气，说：“是这样没错。”
“那你不夸我？”少年看着她，眼底好像带了些不满的情绪。
“嗯，夸夸你。”
少女眼底的笑意，翻过书页的指尖仿佛还在面前，划过他的心尖。
祝一尘微微垂眸，掩住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毕业过后，他不得不马上动身去临市的心理治疗中心照顾母亲——她奋斗半生，不仅被自己的亲信背叛，甚至丈夫失踪……
那段日子，是他人生里，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
因为这样，他不敢去见她，连只是坐在台下，和以前的很多次一样遥望着她都不敢。
所以，庄恪当时猜对了。
听到她在台上说：“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也一样。”
他当时没忍住想哭的感觉扑面而来。
后来他参加了京北外国语大学英国交换生项目，直到临近毕业才回来。
携款潜逃的人被绳之以法，还回来的钱所剩无几，都被拿去抵债，这些年也算偿还得差不多。母亲后来康复，被送到了疗养院休养。
而父亲，一直没能找回来。
他知道，她是市状元、她读了清荷大学心理系、她申请了直博。
她去过很多个地方提供心理援助，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
祝一尘知道她或许，是在找他，可是，他一次也不敢去见她。
（2）
任时南抓起床上的报纸扫了眼：“不愧是你，文笔不错。行了，想吃什么，我请你。”
他低头就开始看哪家餐馆比较好吃。
末了，突然想起来了似的，抬头问祝一尘：“总监让我问问你，和清大合作的那个项目，你要参加吗。
“我听说，那边同声传译还挺缺的。”
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想过祝一尘会答应。他听说祝一尘还有一个国外的项目，没有完成，料想他也不会答应的。
“清荷大学吗？”祝一尘却像是来了兴趣。
“如果是清荷大学，就去。”
“你英国的那个项目不要了？”任时南有些惊讶：“你疯了？我也就是随便问你一下。”
“说说，具体内容。”祝一尘没有理会他的惊讶，自顾自地掏出手机打算打电话。
“你疯了哥！哥！”任时南扑过去抢他的手机，“别打我靠，这两个哪个好你自己不清楚吗？！”
祝一尘盯着他，半晌，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了下，是他从未表现过的，有些脆弱，又带着任时南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坚定的眼神。
这样的神情只持续了一瞬间，祝一尘勾唇笑了一下，恢复了平时没个正经的样子：“我说我去清大勾搭学霸，你信不信？”
“……你对那里还真是情有独钟。”任时南看着他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他皱着眉，似乎和对面的人起了争执，没几句就挂断了。
“我下午回来。”
祝一尘一言不发，出了门。
（3）
“哎哟我的小叶子！”
隔着老远，林叶就听到了严艺大声的呼喊，看见她冲了过来。严艺身上还穿着做实验的白大褂没有脱，就赶去接她来了。
“小艺——”林叶冲她张开手，接住了她。
“上哪个山区去晒成这样，都要晒成小黑人了。”严艺捏了捏她的脸。
“哪有，我都是坐在室内的，没有出去晒。”林叶嘟了嘟嘴，有些不满：“我明明没有晒黑！”
“好吧好吧。没有晒黑，小叶子最漂亮了。”
严艺笑着，从手机里调出张图来。
“林总，我已经给您查好了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严艺低着头，字正腔圆，一本正经给她念。
“祝一尘，男，23岁，毕业于京北外国语大学英语系，在校期间曾作为免费交换生留学英国，现工作于京北翻译有限公司，主要从事同声传译工作。”
“是这个吧，外国语大学，翻译。”严艺把手机往林叶那里一放，右划是一张图片。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坐在同传室里，神情认真。
还是她所熟悉的少年眉眼。
林叶几乎在那一瞬间，呼吸一滞。
经年已过，这些年，她一直有一个习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做一个心理评估，虽然自己给自己做难免会有失准确。
但她的情绪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大的冲击。不用做评估她自己就已经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
“是他。”林叶僵硬地伸手去摸，手指接触到手机屏幕，却把那张图片点退了。
“那看来就是了，”严艺收回了手机。
“我伯伯就在他们公司工作。他说这个人很厉害，已经预订好不久又要出国去英国工作了。”
“他答应了吗。”林叶有些艰难地开口。
“不知道，但这工作名额就那两个，别人求都求不来……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答应吧。”严艺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
年少的爱慕好像总是那样让人难以释怀，像往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看似平淡的表象下，心底泛起的涟漪却经年不散。
“我知道了。”林叶轻轻点头，弧度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回到宿舍，林叶才发现导师给她发的消息。
［莫老师］：下个月，国际高校心理学研讨会，刚好轮到我们学校，你代表我们学校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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