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4
周五放学，学生从校内走出，朝隔壁街夜市方向去。
三人身影穿过人群，挤进一家奶茶店。
“一一，这个是你的。林希这个是你的。”李思蓓分完礼物，咬着吸管随店内音乐敲打节拍。
接过礼物，一个稻草人钥匙扣，李一一将它别在背包上。
李思蓓和林希是本地人，从前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李一一从京市考来，但她家和李思蓓男友柳南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一来二去，三个关系比旁人更近些。
这个钥匙扣，也是柳南出差，李思蓓硬让他带回来的。这样的小物件在当地古镇也有售卖，但对李思蓓来说，外面的总比家里的香。
坐了不多久，见林希和李思蓓闲聊的投入，李一一打开手机看过一眼时间，打断了她俩，“我先走了，改天我们再约。”
“嗯，那你路上小心。”李思蓓朝她摆摆手。
“一一，周一见。”林希附和。
“好，再见。”李一一捧着奶茶从店里出来。
留下两人在奶茶店。
见李一一走远，李思蓓微阖眼，透露出一股老谋深算的味道，“以我的观察，一一绝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林希父母是本地大学教授，自小家教甚严，在某些事上，她是一窍不通。
“以前天塌了都得先吃一口火锅，而今天，她拒绝了我的火锅局。”李思蓓字字咬的重。
“或许约她的人，也请她吃火锅？”不愧是教师子女，划出重点。
“你是不是傻，重点能是火锅吗？是约她的人！如果两边都是火锅，她为什么偏偏丢下了我们。”
听完解释，林希恍然，划错重点。
可那个人是谁？
公交车上，陆野贴着窗，瞳孔里是一动不动的红色车流，前面明明是绿灯，但汽车就是停止向前。
他蹙着眉，手指不耐烦得敲击玻璃窗。
车上人挤人，一个起步又急刹车，陆野身上隐隐燥热发了汗，急躁带来的不安，让他不由得抖起了脚。
“小伙子，憋不住就先下车解决，我看你还年轻，憋坏了可怎么讨媳妇。”旁边闲情稳坐的大爷好心提醒他一句。
陆野唇角抽抽，脸色愈发难看。
商场门口。
李一一回复微信「不急。」
刚刚她打车过来，也堵了近四十分钟，陆野挑的地方离财大不远，但距离他白天上班的面包店，还有些距离。
他下班再赶过来，遇上周五晚高峰，李一一也能理解。
对于约饭男生迟到这件事，她不太在意。
北川雨水较多，现下空气湿润些许黏人。天边渐渐压过一团墨黑密云，晴了几日的北川，似要迎来一场大雨。
李一一进入商场，漫无目的闲逛。
走到商场春中庭，她给陆野发过位置后，坐在长椅上，端视一家服装店里的插画。
暖色灯光将画面颜色调和，几何图案线条交织缠绕。
她骤然想起陆野的头像。
平行线。
重新翻开陆野的朋友圈，李一一指尖一停，两年前11月20日。没有文字，一张照片。
废墟之中杂草葳蕤，枯朽腐木被雨水冲刷布满青藓，看样子，像是农村里拆掉的废弃老房。
而照片正中间，是一捧扎起来的雏菊。不像是花店里的名品，倒像林间的野菊。
李一一手指拖动放大照片，山菊盛开朵朵鲜艳，花蕊一点儿黄更是耀眼，捆扎花束的是一根野草。
不知怎的，李一一眼里情绪被冻住，酸涩感觉从指节扩散到眼眶。
一刻，商场里不通风的环境，让她提不上气，鼻尖酸酸的。
她道不清这种滋味。
或许她潜意识里，猜想这束花是陆野亲手所扎。
而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性格，会做这样的事，李一一是意外也是觉得她闯入了陆野柔软细腻的一面。
李一一准备再翻几条朋友圈，拇指还未动，背后传来陆野声音。
还未回头，陆野已经跑到李一一跟前。双腿微曲，手掌撑着膝盖，躬着身子大口喘息。
陆野身上沾染冷气，清冽味混合烟草淡淡的甘，李一一意外觉得好闻。
“已经下雨了吗？”李一一看一眼陆野头顶，挂着雨水，几滴正顺着他额角碎发朝下滴落，t恤被雨水浸湿一大片，连他的鞋上也甩了几个泥点子。
“嗯。还不小。”陆野站起身，气还未喘匀，说话断断续续的。
“快擦擦，别着凉了。”李一一递上纸巾，看一眼周围，不少行人手里已经握着伞，“公交站离这里远吗？”
陆野擦过脖颈，又展开纸在头顶擦拭，没作答，只温和浅笑着点了点头。
“要不去买件衣服换上，你穿着湿衣服会着凉。”
话毕，李一一神色有些不安。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陆野忽地笑起，“刚刚公交车上有个大爷也挺关心我身体。”
等陆野丢掉卫生纸，他指指楼顶侧方，“火锅，行吗？”
“行。”李一一颔首。
心中莫名窃喜，陆野还是理解了她的字里的含义。
五楼，火锅店外，陆野排上号，周五人多，但好在运气不错，两人位，前面只排了五桌。
等餐区早已没了位置，李一一和陆野到扶手旁站着。
“一一，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儿别的垫垫肚子？”陆野趴在栏杆上，侧抬头问起。
“我不饿。”刚刚喝完奶茶，里面馅料足，也不算太饿。顿了几秒，李一一又追问，“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了？”
“庆祝——”陆野嗓音干净，低沉带着磁性，尾音一拖，吊人胃口也稍显撩人。
李一一紧抿下唇，杏眼圆圆望着陆野眨了眨，满脸求知欲。
“看你那倔强样，我就是单纯想请新室友吃个饭。”陆野玩笑一句，唇角勾着，痞里痞气的。
一瞬，李一一有被撩拨。
“哦——”她学着陆野的强调，“你以前常请室友吃饭咯？”
“那可不是，你是独一份。”陆野语气玩味，但双眸明显有了别样情绪，复杂如潮水涌了上来。他垂下眸，望着一楼滑冰场，不再说话。
李一一怔住，她好像碰到了陆野的禁区。
恍惚间，她想起从前陆野的话。
“阿花，你都有纸箱遮风避雨的，我现在就什么都没有了。”
“奶奶病情又加重了。”
“下次她再来，你帮我问问她名字。”
“……”
似被陆野情绪传染，李一一有些烦闷，手紧握背包带，极力压制翻涌的酸胀感。
“怎么了？”一只手在李一一面前晃了晃。
李一一抬眸触上陆野视线，他眼底悲伤情绪褪去，现在又嬉皮笑脸的冲她抬眉。
李一一拂开他的手，“没什么。”
“你身边站着一个大活人，长得还算不错吧，你居然能分心。”陆野语气有些娇。
李一一拧眉，“没有，我就是想一个单词。”
“什么单词，很难吗？”陆野转过身，小姑娘情绪不大对劲。
“time。”
-
火锅店里，角落位置，等了一个小时，终于落座。
店面是古色古香的中式装修，空气循环的极好，没有太呛鼻的麻。只隐约有一股专属火锅的红油味。
“一一，你点吧。”陆野接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转手给了李一一。
拿到菜单，李一一也没再故作矜持，鸭肠毛肚腰片…什么的统统勾选。素菜又选了土豆青笋藕片…
笔尖落到小吃那一栏，李一一顿住，瞥过一眼陆野，他正蕴着笑意翻看手机。
趁着他没注意，李一一赶紧划掉几道菜，将菜单递出去，“陆野，你点点。”
“不用，你点就好。”
李一一讪讪收回手，交菜单交给服务员。
尽管减少了几道，上菜后还是摆满桌，李一一白皙脸上浮起淡淡薄粉，为掩尴尬，她找了个话题，“那个…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陆野伸出右手，放在桌上，“现在这么看，不那么吓人吧。”
这个疤痕在两个星期前，皮开肉绽，鲜红血液流淌，蜿蜒流向手臂，染红衣物。
“没事，我不是说了不疼吗。”陆野收回手，往锅里倒入一碟菜，转移话题，“这牛肉看着挺新鲜。”
李一一学着他，机械从架子上端起一盘毛肚，忘记这是烫菜，直接倒进了锅。
饭后，李一一站在门口，揉着稍稍隆起的胃，悔恨莫及，定好的减肥目标又远了一大步。
“菜不好吃？”陆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
“没有…就是。”李一一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减肥失败了？”陆野看一眼她还停在肚子上的手，“我看冰箱黑板上写了个减肥目标，好像是…”故作思考几秒，陆野咧嘴，“九十斤？”
李一一侧过身，拧巴着脸，挂黑板本来是想提醒自己少吃，现在反倒被陆野窥去了隐私。
“没事，你不胖。”陆野绕到她脸那一侧，弯着腰喵了她一眼，“挺可爱。”
“哎呀！”李一一心头一热推开陆野，“你快去上班，我要回家了！”
丢下话，李一一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门口，李一一叫了车，等待间隙，看见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有乘客陆陆续续下车，手遮着雨朝商场方向跑。
一瞬惊觉，路上堵着的车流，不远的站台，陆野的喘息，浸湿的衣服。
所以陆野到底是从哪个站下了车，而他到底跑了有多远。
雨线模糊视线，她看清不眼前景象，只觉得一片朦胧。
手机铃声响起，是司机的电话，“我到了你快点儿出来。”
“哦好，我来了。”李一一将手机装进包，遮着头顶跑出遮雨屋檐。
跑出两步，身上却没有半点儿雨水。黑影压来，李一一稍作仰头，一把黑色雨伞在她头顶，替她遮住所有风雨，陆野站在旁边，紧握伞柄，“我送你。”
-
望江名门。
李一一跟着视频做完一组普拉提，洗漱好正准备补拉下的作业。手机嗡嗡震动。
小宝蓓「我知道你和谁吃饭了。」
李一一「不是。」
小宝蓓「哈！被我逮到了，我还没说是谁。」
李一一脸埋进课本中，耳边李思蓓的语音还在播放，“你明显慌了啊，周一，你好好交代吧。”
李一一垂下手，额头一下一下轻磕在桌沿。嘴里念念有词。
猪脑子，你到底在慌什么。
未注意，稍稍磕得有些用力，疼痛感袭卷。
这一撞，她倒想起了别的事，李一一拿起手机，从好友列表里找到一个卡通头像点开，发了一段文字。
对方很快回复。
再转过去两百三十块钱，李一一锁上屏，继续补作业。
翌日中午，周末李一一起的有些晚，陆野已经出了门。
点了外卖，等待时，李一一将屋收拾了一番，才发现垃圾都已经被陆野提下楼丢掉。
吃过外卖，看了会书，已经下午三点。
昨日一场雨连着下了一夜，城市被冲刷得干净。李一一在阳台支开了画架，摆上颜料，准备作画。
她没有太多娱乐方式，画画对她来说是爱好，也是消遣。
没多久，纸上已有一片青草。停下笔，准备调色时，手机铃响。
“喂，一一，你昨天让我买的药，我刚给你寄了，加急，一周左右到。”
李一一捏着画笔转了转，“谢了小笙，你回国我请你吃饭。”
“没事，和我客气干嘛，对了，你这都大三了…谈恋爱没？”
李一一勾起一抹浅笑，画笔继续再纸上勾勒，“没呢，你谈了？”
“谈了，也是中国人，和我一个学校。”
“恭喜你啊，今年过年带出来看看呗。”李一一继续与她闲聊。
丁笙和李一一是高中同学，家里大人关系不错。两人本商量着一起留在京市读大学，没想到两人都没如愿。
一个来了北川，一个被扭送出了国。
挂掉电话，纸上一只麋鹿轮廓已呈现，看一眼时间，陆野这家伙应该快要下班。
李一一赶忙收起了绘画工具，她并不想让陆野瞧见了她的画，以他的德行，他见了又会调侃自己两句。
毕竟画里，是麋鹿和荒原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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