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宫宴
“外臣陈槐见过豫州君上。”
“雍使请起”
昭氏在次座的右侧正襟危坐,看着那位从雍州来着使臣手持符节,和身后的两位随从一齐向坐于主位的豫州主施礼,再转向一旁同坐在主位略后方的夫人施礼:
“外臣见过州主夫人。”
“先生不必多礼,请入座吧。”
豫州尚绿,又恰是春祭刚过,宫里新做的礼服便里外都是以青色为主。州夫人身着以素色为主调的曲裾深衣,其衣摆以浅青色为底,以绣一只赤色凤凰顺衣摆之形向上盘桓,呈展翅欲飞之状;深衣下摆与袖口露出的里衬呈褐色,以黄土之色衬春意之色,正是相配;腰间再束以靛青色细带,上佩一块精雕墨玉,在素色的衣袍上格外瞩目,有画龙点睛之感。
昭氏打量完夫人今日的装束,才挪开了目光——陈槐与随从一行人已然在他右边的案几落座,她转过头看向雍州使臣垂下眼微微欠了身,算是打过了招呼。
“雍使不必多礼,今日家宴、而非朝堂之上召见雍使,就是欲使雍使有宾至如归之感,”豫州主看到陈槐与昭氏的举,笑着举起手说,朝雍使一一介绍座下的诸臣,“除却夫人与寡人,座下的诸位——州令、昭爱卿、常小将军——皆是寡人的左膀右臂。”
陈槐顺着豫州主的所指的方向,朝着三位一一行了礼,再面朝豫州主举起酒樽:“豫州君上能有如此爱才之心,将良臣视为腹心,此乃豫州之福,槐代我君敬君上一杯。”
“雍使客气了。”
昭氏看着这一来一往的明枪暗箭,倒也没表露出什么,朝堂之上她一向很少插嘴言事,虽然此次明是家宴,但暗依旧是两国之争,她更不便插嘴。不过虽然宴上暗流涌动,但饭总归还是要吃的,待饭吃完后方才可能谈到正事。在膳房将菜肴一件件呈上来的间隙,先是一段乐坊舞女的表演以助兴——这正是她先前所负责的部分,仲春本就有习舞的习俗,此番倒是派上了用途。
一曲终罢,乐坊的舞女们缓缓退下,昭氏的心也就略略放下一半,觉着没出什么大的岔子,只是不知奏乐的哪个乐师似乎总是慢了一拍,回头得去乐府里提点提点——
案上已然摆全了各色,豫州主朝陈槐一抬手:“雍使请。”
“君上请。”陈槐双手环和、高抬作揖,待豫州主拾起了箸方才放了下来,使得原本正坐的众人纷纷动筷。
宫里膳房的菜做的确实好吃,昭氏夹了一口菜,之前君上本来也问过要不要给她府上添两名厨子,被她婉拒了——主要怕是宫里又往她身上加添耳目,这种情状她一直疲于应付,所以才一向对于任何往府上加丁添口的意见都果断回绝。
但墨浔习武出生,小时候便很少接触烹调之事,做的菜饭也就堪堪入口——虽然还是比昭氏自己强上那么一些——墨浔被托付给昭氏后,自愿为昭氏仆从,便在昭府上担起了厨灶前的活。
昭氏一边对着桌上的饭菜夹筷,一边叫过一旁的寺人,吩咐为她取一杯茶水来——她嗓子不好,桌上的酒喝不得多——寺人答了“诺”,便去取了茶壶与茶杯来放在案上,为昭氏斟满,却被豫州主瞧见发了问:
“昭爱卿何故不饮酒?”
倒茶的寺人一愣,被昭氏接过了茶壶放在桌上,拱起了手:“回君上,臣近日嗓子略有不适,怕是今日不能陪君上尽兴了。”
“爱卿的嗓子听上去确有暗哑之声,要多加注意、莫要染了风寒,”豫州主摆摆手,以表无妨。一旁的州夫人见此状,也放下筷子补了一句:“将昭爱卿的酒具撤下去吧,酒寒伤嗓,昭爱卿身体抱恙还是少饮为好,切勿勉强、伤了身体。”
“谢夫人,”昭氏抬手躬身,待寺人应了话撤了酒具下去,再抬手举起茶杯,“臣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豫州主侧过身看向自己的夫人,接过夫人的酒樽放在桌上,“夫人的手怎么这么冷,拿件大氅来给夫人披上。”
“诺。”
过了宫宴上这一个小插曲,昭氏继续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平时吃不到这么香的饭,有机会可不得逮着多吃一点——一边竖耳朵听着雍使陈槐与州令李兴的唇枪舌战:
约莫是陈槐先发了难,锋芒毕露地问了桌上的米面是何地所产——毕竟无人不知雍州盛产小麦,天下小麦的良种皆出自雍州。李兴看了主座的君上一眼,笑着对陈槐说,雍使不知,这些小麦皆是我豫州城外的附近农人所种,冬种春收,正是新鲜,想必是因为刚收割完,雍使来时才没看见城外的麦田。
“不愧是老狐狸。”昭氏一边扒拉了两口面,一边在心中评价。
陈槐故作惊讶,这面竟是贵州府下所产?口味确实为上等,一时间竟让外臣以为吃到了雍州的米面——随机话锋一转——既然贵州府下已有如此好的土地,何不将东南二川还于我雍州?东南二川正是雍州的主要粮食产区,雍州仓廪充实、能够供给数十万军队其中一半功劳便要归于东南二川。
非也非也,李兴捋了捋胡子,依旧脸上带笑,他说道东南二川本就属于豫州,不论他人,就单单他李氏一族的祖籍便在东南二川,此二川不过是五六十载前被雍人攻下的;况且旬年前雍人大败北方胡人,掠得大片土地,想必是时候把东南二川还给豫州了吧。
州令此言差矣,陈槐自然代表了雍州铁定了心要把东南二川要回来,顺着李兴的话说既然今日请他雍州使臣来赴的是家宴,再加上两州多有姻亲,东南二川这事应该好靠商议决定,理应避免兵戈相见;更何况雍人已经在东南二川居住数十载,人乃城之根本,于情于理东南二川都属于雍州。
李兴拢起手,止住了一旁怒言已经写在脸上的常悍,依然笑着看着对面的陈槐,说既然是家人,那更不必还了。
昭氏这时候已经放下了面,吃了个差不多以后就揣着手放在桌子底下看着堂前两人说了好几个来回,心里庆幸这次把乐府的舞蹈放在了宴会的最前面作为暖场,若是放在最后倒不知怎么应付眼下的场面了
陈槐听了这话果然怒了,站起来一甩袖子,说虽豫州主请外臣赴家宴,但根本没把雍州之请放在心上,若是这样这宴席已然没必要吃了,说完便定定看着豫州主,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答复。
“外使不如先回驿馆歇息,”豫州主给李兴打了个配合,唱了个白脸,“等过几日廷议以后,寡人定给雍使一个满意的答复。”说罢便目送着陈槐拿起符节,甩过袍子转了身,带着两个随从消失在门口,这才搁下筷子叹了口气。
“君上!这雍贼满口胡言,”还没等豫州主开口,方才被李兴止住话头的常悍就先嚷了起来,常悍是当朝太尉常藤的儿子,算是出生武将世家,“我们花大力气打下来的地,他说要回去就要回去?是我豫军败了雍军,他何来的脸面说出这话!”
昭氏向来不言政事,所以此时欲安抚对方怒气,便也只是张了张嘴,而后作罢。
“小将军消消气,”刚才一直笑着的州令李兴此时倒是沉下了脸,先顺了顺向来常悍,才转向一脸显而易见愁容的豫州主,“君上以为如何?今日虽然拖住了,但一直晾着也不是办法——这拖得越久,雍州的怨气越重、其军队的备战也更充足。”
“州令所言,寡人都明白——但我军数万将士鲜血换来的旧地,怎能拱手就让出去,”豫州主显然明白这两难的处境,“若是战,豫州能战否?”
“……不可,”李兴沉吟半天,摇了摇头,“春耕刚始,若此时募兵演练今年的收成又要荒废了,我州仓廪本就不足,若是连年荒废农耕,则失国之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自先父起,就意图收复两川,”豫州主摇摇头,“寡人既然将两川拿了下来,怎么可能送了回去?”
“君上,臣以为,”常悍向主位一抱拳,“守城之事宜应尽早开始,若备守得当,则能大大减少兵力的消耗——挖壕沟、布棘刺;备滚石、粗木,加固城墙以防攻城之战。”
豫州主听完常悍的话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但只是说关于防二川之事明日廷议再听听众臣的意思,再吩咐州令私下拍点人手盯住驿站,切不可让雍使送回任何书信以告今日之事:
“天色不早,众卿回去早些歇息吧。”“诺。”
在整场宫宴上没说一句话、但吃饱了饭的昭氏迈着步子跟在两位大臣后面出了殿,正欲下了台阶坐车出宫回府时,却被一位老宫人拦住了路。
“嬷嬷有何事?”“夫人说,今日定要见到您——请随老身前去湛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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