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爱无望（1）
洞外说话声，脚步声很快就如烟云散去，朱七七回过神来，忙要追出去，却又被沈浪拦住。
朱七七放低声音道：“怎么回事，难道外面还守着什么厉害家伙吗？”
沈浪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朱七七只听得外面风声呼啸，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反手推开沈浪，就朝外面奔去，此时天光大亮，入眼处白雪茫茫，脚印蔓延进入了丛林深处，朱七七忙又追过去，什么都没了。
她气得原地走了几圈，又踢了一脚身侧的树，那棵树竟拦腰截断，一阵稀里哗啦声，闹出不少动静。
不远处的沈浪默然的同时，又想到朱七七一出手就制服金无望之事，便是他沈浪，也并没有一招制胜金无望的把握。
“朱姑娘。”
朱七七回头恨恨道：“你叫我做什么！”显然是将这些人消失也归咎在沈浪身上。
沈浪指着丛林中杂乱的痕迹道：“你看这里，脚步渐浅，白雪中一片狼藉，有扫过的痕迹，我想等待在此处的车后必缚有一大片枯枝，车马一走，枯枝便将雪地上的车辙痕迹扫了。”
朱七七忙仔细看那痕迹，不得不承认沈浪所说极为正确，“这…可这些人已经将过路痕迹扫除了，我们又如何能寻到他们踪迹。”
“只能尽力而为了。”
两人便追踪枯枝扫过的雪迹，一路上倒真是有迹可循，很快日暮西沉，还是没有什么线索，天上又下起大雪，两人只能在洛阳城外一家店歇息。
那村店甚是简陋，沈浪给出一锭银子，店家才腾出一整张热炕，朱七七吃着热腾腾的牛肉泡馍，毫无勉强之意。
见她吃得不少，沈浪觉得很有意思，他没有见过有少女这么能吃，忍不住道：“你吃慢些，小心撑着。”
朱七七并没有减慢速度，恶狠狠的盯着他，又面无表情的吃下一个羊肉泡馍，倒头便睡在炕上，意思非常明显，不想搭理沈浪。
沈浪摇了摇头，躺到炕下的稻草里，思考着今日所见所听，却听到朱七七的细弱呻/吟，然后又是不安稳的翻来覆去的声音。
沈浪道：“你是吃撑了吗？”
朱七七羞恼道：“你胡说什么！”她一面生气，一面难受，还不雅的打了个嗝，这下好了，她的脸已然羞红，没脸见人了。
她侧身对着墙壁，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窘迫，又听得身后窸窸窣窣声，立刻警惕回头，“你在干什么？”
沈浪叹气道：“给你倒杯水。”他又将一粒消食的药丸连同水一倒递给她，“依你的食量，其实半个泡馍都够了！”
“不要你管！”朱七七又打了个嗝。
“唉，你还可以揉揉肚子。”
“都说了不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
“你给我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
……
宋娥在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里醒了。
醒来时，她发现身上盖的是云朵般柔软的被子，床下是精致华美的波斯地毯，桌上花瓶里还装着一束不该冬日盛放的月季。
宋娥看到对面一幅画，那画上有三名女子，一名女子坐在月下，愁眉紧锁，另一名女子躲在石头后面，神情羞涩，还有一名仅仅露出半个背影，盯着一把团扇。
来人一进屋，就见着宋娥披发赤足，“我以为你会很惊慌呢。”
宋娥警惕回头，只见个一身绊色衣裳，足登粉底官靴，打扮风流好色却是鼻塌眼小，眉短嘴厚的少年。
“你是谁！”
他道：“我？你猜猜呢？”
宋娥后退了几步，她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他笑了一声，“鬼面圣手也不是总记得那些奉上千金的人。”他给她倒上一杯茶，“不知宋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全然不似面貌那般猥琐，宋娥仔细看着他，仍未看出一点瑕疵，“我…我还没有想好，你怎么知道我是鬼面圣手？你又是谁？”
他抬手坐了个嘘的动作，宋娥竟下意识的听从了他的话，“到了时候，宋姑娘应当就知道了。”
宋娥晕晕乎乎的信服了，迷迷瞪瞪道：“那…那个人呢？”
他道：“谁？”
宋娥道：“金无望，那个劫持我的人？”
“我的人正在好好招待他，宋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宋娥一时似乎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的，又听他道：“那金无望此时也不大雅观，姑娘不看也罢，免得伤了姑娘的眼睛。”
宋娥想也不想，“他怎么了？”
……
宋娥不安的随着一名白衣少女走入密道，这密道之中每隔十步就有一盏灯，这里面极为明亮，她心里却隐隐的不安。
那引路的少女走到一处精钢打造的牢笼前，朝她道：“客人，请。”
宋娥不安的朝那里看去，金无望正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他身边还有个垂髫小儿，一点也没有方才那人形容出的凄惨。
“你们公子竟骗我！”宋娥转身质问那白衣少女。
那少女不屑道：“公子骗了姑娘，不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姑娘既已经在这里，何苦做出这副模样？”
那少女将灯笼挂在墙角，“姑娘有事便敲这墙角三下，会有人来的。”
“你不继续在这里监视我们？”
那少女不屑道：“公子只吩咐了我将姑娘送在此处，姑娘若要离开，就是其他人的事情了。”
宋娥听得其他人，并不能安心下来，那白衣少女翩然而去许久，她才走到金无望面前，“你为何会被擒住，我以为依你的能耐是能逃脱的。”
金无望只闭目养神，不搭理她。
他身边的孩童却道：“老爷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姑娘。”
宋娥道：“同我有什么关系！”
阿堵道：“老爷抱着姑娘离开密道时遭人伏击，姑娘也猜出老爷的身手躲开这些多容易，可那些人招式都朝姑娘身上去，老爷为了护你，不免左支右绌，被人捉住了。”
宋娥盯着金无望，想从他面上看出什么，“你家老爷分明就是要绑走我拿我做人质，结果自己功夫不到家被人捉住了，还怨我？”
阿堵生气道：“老爷本就是护你，他身上的伤可都是为你受的，你身上可是一点伤都没有！”
宋娥哼了一声，完全不相信。
阿堵道：“现在你是客人，被人好吃好喝招待，当然不信我们，不信就算了。”
“你还真是忠心护主呢。”宋娥嘲讽道。
金无望冷冷一眼扫来，两人都噤声了，“你又来做什么？”
宋娥难能的生出心虚之感，“我来看看你，就是想看你落得个什么下场，你这样的……你这样的…”
金无望打断她：“你已经看到了我的下场了，也该离开了。”
宋娥顿了顿，“你……”
金无望出声嘲讽，“难道宋姑娘是想救我这阶下囚一命吗，我金某人还不至于如此仰人鼻息。”
宋娥一时羞恼难当，恨声道：“我不过就是来看看你的笑话，我来救你？我连这里主人是谁，身在何处都不知，你还绑架我在先，财使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她几乎是气急了的就夺路而出，并没有去扣那墙角三下。
宋娥走后，有人却从一道暗门中走出，他生的獐头鼠目，形容猥琐，便是那位白衣少女口中的公子，他拍手笑道：“哈哈哈哈哈，我曾听说财使流落海上为他人所救，现在想来，那所救之人，便是这宋姑娘了吧。”
金无望没什么反应，反而是他身边的阿堵张大了嘴巴，一副极为震惊的神色。
金无望的沉默却让那人越发笃定，“是以财使先生才为了保全宋姑娘而落入我手中。”
阿堵结结巴巴道：“那…那其实是我编出来的。”
金无望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难道还想驱使我为你做事？”
那公子笑道：“在下怎么敢驱使快活王坐下的财使呢，当然是要以礼相待的。”他这以礼相待，着实是不同以往，金无望并不想同这人打什么嘴皮官司，他现在被抓住了，无非就是他知晓快活王之事，他现在的利用价值，也不过如此。可他金无望流落江湖，若非快活王的收留，又怎会活到现在，他这条命也早就是快活王的了，可以说，他至死也不会背叛快活王。
想到这里，金无望的目光越发坚决，俨然已有就算死也不惧之感了。
那公子感慨道：“那宋姑娘呢？”
金无望神色一凝，“你用她来威胁我？”
那公子道：“说来也巧，我也不过偶然得知两位的旧事，宋姑娘对你也有救命之恩吧。”他话到一半就不再说了，却惹得金无望看他，“都是救命恩人，财使又如何取舍呢？”
跟着金无望的小孩阿堵早已不敢说话，缩在墙角，犹如一只小老鼠。
金无望冷冷道：“你想要我如何？”
那公子道：“快活王。”
金无望闭了眼，冰冷吐出两个字，“休想。”
那公子似有惊讶，“宋娥如何，也无关紧要了吧？”
金无望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方道：“不过区区一女子罢了。”
这金无望与那公子如何，宋娥是再听不进去的了，她先前夺路而出，却被早已侯着的白衣少女拉在了个角落里，那里倒是巧妙，能将两个人的话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
宋娥听了这些，只觉得沈浪如此，金无望也是如此，这些人都会在二选一时丢下她，她就这么不值得吗？
一时之间宋娥无力靠在墙角，双目垂泪。
那白衣少女心下不免怜悯，“不过是个臭男人，你何必为着他哭？”
宋娥道：“他，他本来就不值得我哭，我只是想到了些其他事……”
白衣少女道：“原来不是为这个男人哭，他生得这么丑，连我们公子一根毫毛都比不上，你若是为他哭，还不如为我们公子哭，公子他可舍不得我们流下一滴眼泪的。”
宋娥不禁哑然，“你们公子，就是他这样的……这样的。”
白衣少女秀眉一挑，“不许说公子的坏话！”
宋娥一想到那张脸就有些作呕，许是面上明显了些，白衣少女愤愤道：“你还嫌公子不成？你竟还觉得里面那个丑八怪好吗，你有什么病吧！”
白衣少女说的丑八怪便是金无望。
宋娥正想说金无望哪里丑了，却愣住，仔细一想，金无望的面貌确实诡异。他耳、鼻、眼、口若是分开来看，也与别人没什么不同，但双耳一大一小，双眉一粗一细，鼻子粗大如胆，嘴唇却薄如利刃，两只眼睛，分开了一掌之宽，左眼圆如铜铃，右眼却是三角形状，他的五官就像是五六个不同之人面上的器官，同时生在他一个人面上了。
宋娥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不是为他的面容可怖，而是为自己本是做的削肉剔骨的营生，却从未发觉他这点不同而惊讶。
仿佛有钟声在她脑中响起，荡得她五脏六腑翻滚，四肢百骸颤抖，宋娥忽然跪倒在地，吐出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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