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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来之二


风来节的最后一场戏结束,广场上簇拥着的人群渐渐散开,依照习俗,人们该回到家中捣好一碗姜花粥,在入夜时回到广场边燃起篝火。梅瑞狄惋惜地看着戏团的帐篷,期待戏团的姑娘们能掀开帐子走出来,但帐内久久没有动静,那舞女似乎不会再出现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梅瑞狄回过头,看向身边的阿莱特,他这才发现阿莱特的眼角青了一块,“你挨打了?”

        “啊——”阿莱特的双眼迅速移开。

        这连猜都不必猜。梅瑞狄尽力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阿莱特,你骗不了人。”

        “好吧……只是一些小伤而已。”

        “谁弄的?”

        “是我主动去招惹别人。”

        一个卖糖的小贩推着棚车赶到广场中央来,几个本在打闹的孩子顿时朝着棚车疯跑过去,一个女孩跑过两人身边时踉跄了几步,一下扑倒在地,阿莱特赶紧扶着她——那女孩抬头对上阿莱特的目光,脸上笑意忽然消失无踪,她来不及拍拍膝盖上的灰尘,便连跌带爬地从阿莱特手下跑开了。

        “小心点!”阿莱特冲那女孩喊到。他知道自己的眼珠看起来有些吓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我们认识七年了,小莱,”梅瑞狄从他身后走上来,“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和“招惹”二字最沾不上边的。”

        一反往常地,阿莱特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听到了一些谣言——”

        昨天下午,阿莱从制革铺返回家里时,听到一条小巷中几个枯种青年在议论莫蒂的事。他们说那个做木匠的寡妇是一只游鹊,年轻时在沼原各地游荡,与有意的每一个术士上床,甚至愿意花钱挨操。她将所有的希望押注在产下一个术士孩子身上,把自己出卖身体得来的钱全缴了私生子税,但生下的孩子却是不折不扣的枯种。阿莱特气得头脑发昏,冲上去把他们揍了一顿。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谣言,阿莱特。”梅瑞狄说道,“应该是那些人刚编出来的。”

        阿莱特也不相信这事。他从前的确听过类似的谣言——一些被称为游鹊的年轻女子,为了生下有术士血脉的孩子四处流浪,同每一个有术士血脉的男人上床,将生下的枯种孩子放在陌生家庭的门前,直到产下术士私生子。但这种事可与莫蒂没有丝毫关联,阿莱特清楚,他母亲绝不是这样的人。在莫蒂心中,术士似乎是厄难的代词,他从没在母亲口中听过关于术士的半句好话。阿莱特记起,奈纳娅儿时总觉得她血统不凡,缠着莫蒂问她父亲的身份,而莫蒂则一反常态地厉声斥责她,“做什么天真的梦!”她挽起袖子,奈纳娅看见母亲扭曲的表情,吓得跑出门外,踩进茫茫雪地里,“你这好逸恶劳的懒姑娘!比马槽里的狗、泔水喂大的猪都不如!”莫蒂拽过手边的铁壶朝她掷去,“吸着我挤出的脏血,却成天妄想着生来高人一等,不劳而获是吧?”铁壶砸在厚厚的雪地中,莫蒂又朝她掷了一只靴子,这靴子砸中她的腰,奈纳娅踉跄一下,又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化作雪原上一个渐灰的斑点。

        奈纳娅是否也听过这个流言?还是说,这个流言本就是由奈纳娅而起……阿莱特摇摇头,决心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我带着伤口到家,奈纳娅问我做了什么,我不愿说,奈纳娅便觉得我把要事瞒着她,不理睬我。这天我一早起来,发现奈纳娅已经走了,我赶到镇中时只看见了你。你有见到我妹妹么?葛嘉她们去哪了?”

        “葛嘉与你妹妹到得很早,但葛嘉看到一半便离开了,她似乎很讨厌这幕剧。你妹妹跟着她,往月畔湖那去了。”

        “你要去哪?”

        “哦,我现在没什么地方要去的,但晚上我会回镇中,到时候镇中会点篝火,你会来吗?”

        “不来了,我怕闹腾。”

        阿莱特怀着歉意对梅瑞狄笑了笑,在沸腾的人群中待了一下午几乎已经耗光了他的心力,现在他只想远离人声,和自己的朋友静静待在一起。这种时刻,他总想见拉尔夫。大雪封山以后,阿莱特几乎一停下手中的活就会去修道院,他前天才和拉尔夫一起待了一整天。待在拉尔夫身边让他感到放松,这是种和独处类似的感觉,即便两人不言不语,各自读书,他也会感到格外安宁。

        “我想去修道院。”

        “这种天气,你要进山?”

        “我不会出事的。”阿莱特的确是为数不多的在冬季也能进山的猎手。

        “去见你的神官吗?”梅瑞狄笑道。

        阿莱特愣了一下,很快地点头。

        梅瑞狄看着他那副迟钝的样子,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没了取笑他的兴致,“……我送你出镇子。”

        两人慢步向镇外走去。阿莱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两侧的长街,今日的烛泪镇四处悬挂着红色长旗,处处洋溢着快活的氛围,但他从来无法融入其中。他十一岁时第一次与朋友们在风来节进镇看戏,他好奇地打量镇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个小镇对他而言像是另一个世界那样新奇——的确是另一个世界,所有投向他的目光要么包含着嘲弄,要么包含着同情,仿佛他多了只手、少了条腿,仿佛他是只羊,是像雪兔似的东西。街道上的契奴很容易能从自由民中区分出来,那些面色蜡黄、颈背发红,眼神怯懦,穿着鲜亮却粗陋的是契奴;那些信步而行,面带睥睨之态,衣着整齐又考究的是自由民。风来节当日,烛泪镇的街道上几乎见不到独自出门的自由民姑娘,那些未出嫁的自由民女儿被父母禁足,是为了避免他们和契奴小子厮混在一起。

        他还记得过去领主的妹妹,现今领主佩姬大人骑着一匹漂亮的白马出行,一路的行人都要向她躬身行礼。在镇子上,只有领主的血亲才有骑白马的权利。那匹马白得像雪,浑身没有一丝杂色,抖动的长尾比姑娘的秀发还要柔滑,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马,漂亮得像一个人。

        不远处的一张石台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正侧躺着晒太阳,将手指伸进嘴里剔牙。阿莱特看他面熟,便站定多看了几眼——他认出来了,一阵浑浊的感情顿时卷过他全身。半年前,这老人和他是同一批进镇准备接任祭典的契奴,一个清晨,他的儿子在架一条长旗时从树顶上摔下来,断了气。老人趴在儿子的尸体上哭着,那声音像在不住摇动一扇合不拢的旧窗。税官带来领主的谕令,免除了他儿子的丧葬税,阿莱特最后记得的是老人他背着尸体一摇一晃地走出镇子的背影。

        现在,那老人懒洋洋地躺在石台上,用一把篦子捉头发上的虱子。

        “小梅,我说,你不去和格雷琴小姐见面么?”

        “如果我能见她,你就不会在这看见我了。”梅瑞狄耸耸肩,“佩姬大人看得她很严,她现在应该在练习舞蹈吧?我只有每周六下午那半天能见她,那个时候她在学埃斯珀语,她的埃斯珀语老师是我姑姑,她同意让我们偷偷见面,还会帮我们捎一两封信什么的。”

        “你姑姑允许你们见面?”

        “当然,她冒着被领主问罪的风险撮合我和小琴,是希望我们结婚。我记得她是这么说的,格雷琴虽不能施法,但仍旧是个柯兰托尼奥,哪怕她的父亲是个枯种,身体里也流着一半术士的血,即便是与枯种结合,也有可能生下术士子嗣。”

        “呃……”

        “哈,别露出那种吃了苍蝇似的表情……你不明白,为了一个湿种头衔,沃伦家都牺牲了什么,他们连我姐姐的性命都不在乎,哪还会在乎我的爱情?让一个湿种甘愿与枯种结合得付出天大的代价,湿种一旦停止与湿种通婚,或三代以内没诞下施法者子嗣则降阶为枯种。相应的,若是我真与小琴真有了施法者子嗣,沃伦家便可升阶为湿种。我姑姑是拿我做饵呢,她盼我能让小琴爱得死去活来,抛去她高贵的姓氏也要和我结婚。”

        “她愿意么?”

        “当然不愿意。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比我还要清醒。”梅瑞狄干脆地说,“小琴的母亲把她教得很好,她甚至不愿和我真正地亲热,害怕怀上一个私生枯种……就在上个月以前,我还只摸过她的手呢。”梅瑞狄苦笑了两声,“那天我在镇中广场上看到她,她挤在人群中,仰头看着布告板上的戏团告示,身边竟然没有守卫跟随。我悄悄凑过去,用手背碰碰她手背,她吓了一跳,把手抽走,扭头看到我,又安静下来,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在拥挤的人群中和我并肩站着,我碰碰她手背,又捏捏她的小臂,试着把手伸进她的裤子口袋里。‘够了!’她气呼呼地以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接着一把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出人群,在最近的巷口边回以我热烈的吻——那天她一反常态地热情,动作急切,我可吓得不轻,如果被领主大人撞见,你今天就能看见我的尸体钉在祭柱上了。”

        “你是真正喜爱格雷琴小姐吧?”

        “绝无虚假!一开始,我的确是在父亲的命令下接近她,但后来……否则我怎么会忍受她那古怪的脾气,和一个我不爱的姑娘幽会两年之久?哦,真难伺候,格雷琴小姐……”梅瑞狄又抱怨起格雷琴反复的脾气来。

        “那就试试劝她结婚。”

        “或许从前还有那么点可能,如今已经完全落空了。半年前布兰特利大人死于非命,她母亲成了领主,她的身份自然与从前不同。即便她并非施法者,无法接任领主之位,也自有别的术士贵族愿意向她求婚,倘若佩姬大人不再有子嗣,而小琴的孩子又恰好是术士,那个孩子便会成为下一任领主。”

        “那……耶里达呢?她是术士么?”

        “当然,她是很强大的秘法术士。”

        “耶里达小姐是布兰特利大人的嫡长女,她的继承权总排在格雷琴小姐之前吧?”

        “这说来话长。布兰特利大人虽然贵为北地郡领主,理应坐镇陨星城,可他却很少待在自己的的领地内,自领主夫人病逝以后,他与女儿住在夜玉城,令他最小的妹妹,也就是佩姬大人在陨星城守护家族领地。半年前,布兰特利大人与耶里达小姐于夜玉城的宅邸中遇刺,布兰特利大人当场毙命,耶里达小姐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耶里达小姐的秘术老师闻碧,是红夜塔的秘术大师,她在事发后先于佩姬大人带走耶里达小姐。四个月后,耶里达小姐在她老师的看护下醒来,但佩姬大人已经绕过红夜塔,拿到了星梭院的准许,正式接任为北地郡领主。烛泪镇的领主府原本只是公子小姐们在初霜月到寒衣月避寒的地方,不巧,布兰特利大人遇刺时佩姬大人正与她女儿在镇上避寒,半年前的接任仪式办得很急,不是么?依循旧礼,北地郡领主的接任仪式应当在夜玉城举办,由星梭院的父老封授领主之位,怎么也不该在这种小镇子里开酒会。”

        “啊,”阿莱特明白了,“佩姬大人要赶在耶里达小姐醒来前接任领主之位。”

        “没错。”

        “既然耶里达小姐已经复返,接下来该怎么办?佩姬大人要将领主之位交还与她么?”阿莱特只希望之后的寒衣祭典上无需再召集契奴劳工,他还没准备好过冬的储粮,莫蒂也需要歇一歇。

        “哎呀,哪有把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去的道理!”梅瑞狄大笑道,“是你,会甘愿把自己辛苦熬来的领主之位交还么?别说你会,阿莱特,狗都受不了这种折腾。半年前,佩姬大人已在众目睽睽下接过由星梭院来使递来的权杖,哪怕耶里达小姐有天大的委屈,如今的北地郡领主依旧是佩姬大人。”

        “为什么耶里达小姐还要回来?她留在夜玉城不好么?”

        “我听到这消息时也很惊讶。”梅瑞狄承认,“耶里达小姐自小在夜玉城长大,于烛泪镇中没有半个亲信。如今的烛泪镇已完全是佩姬大人的地盘,我若是佩姬大人……咳,或许比起夜玉城的守卫,耶里达小姐更相信她的姑姑,毕竟行刺她父亲的人至今还未被捉到。嗯?阿莱特,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从前你可不会在乎这些事。”

        “只是见耶里达小姐面生,一时好奇——她身上的气味,我很熟悉。”

        “气味?你在说荤话?”

        “不……哎,我说不清。”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话要被旁人听去,我们可会被割舌头的。”

        “我看见她,总觉得很亲切。”阿莱特闷声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戴着面具呢。”

        阿莱特想了好一会,也不明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重复道:“她戴着面具。”

        “你看不到耶里达小姐的相貌,从哪看出的亲切?”

        “只是感觉而已——为什么非要看相貌呢?”

        “你……小莱,你真没有找个女伴的想法么?”

        “我可不像你,我忙得很,没空去想这些事。”

        “难道你对姑娘们就没有一点心动吗?”梅瑞狄不甘地追问。

        阿莱特想了一会,“没有。”

        阿莱特深色皮肤,身材结实,平日里寡言少语。梅瑞狄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总是一副自信且亲切的样子,很招姑娘喜欢。

        “像你这样的男子可真是少见。”

        阿莱特有些郁闷,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过这话了。他自小与葛莉交好,两人形影不离,别的孩子拿他们调笑,说他们的闲话,阿莱特一开始还认真地反驳,后来便一笑而过,他以为这些调笑只是出自孩童心性,真正亲近他的人自然会看出他们有的只是情谊。直到某天,莫蒂试探地问他要不要与葛莉的父亲商量订婚,他大惊失色,才知道别的孩子口中的话是真的。

        “动心是什么感觉?”阿莱特试探着问。

        “我费口舌和你解释是没有用处的,哪天你真正对一个姑娘动心,自然会明白。”

        “爱情的滋味很好吗?”

        “这可说来话长,小莱。”梅瑞狄左右望了望,他们正踏进一条无人的窄巷中,“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

        “我不会笑话你。”

        “也不能把这事告诉其他人。”

        “我答应你。”

        梅瑞狄叹了口气,“你真好说话,小莱。说来惭愧,这个念头有些冒犯人,你是我想到的唯一一个不会指责我的人,一是因为你是个单身汉,二是因为你擅长体谅人。现在告诉我,你对女人有什么看法?”

        “我——我没有什么看法。”

        “你有没有一些时候,觉得她们是不可理解,不可理喻的?”

        阿莱特想了想,妹妹和他闹脾气时他的确这样想过,“的确有,但男人也差不多嘛。”

        “你再想想。不可理解,不可理喻的女人,数量要比男人多,是不是?”

        “我不清楚。”阿莱特承认,“我没有算过。”

        “这是我三四年前的想法,那个时候我还很自大,没吃过什么苦头。唉,你可不要笑话我。我隐隐有种感觉,女人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男人不是。”

        “什么意思?”

        “我儿时经常去看戏,实际上,是为了看女人。唉,那些传奇故事固然好看,但最能吸引人的,还是女人。说来荒唐,我儿时体弱,缠绵病榻,没什么外出见识的机会,最开始竟是从戏剧里了解什么是女人。在这之前,我身边的女人——我的母亲和妹妹,都隐隐与我心灵相通,可我看过了戏以后,她们的身上多了一层迷雾,我再也看不透她们了。后来,我又学会了看话本,我读个不停,直到那些故事烂熟于心,话本中出现一个女人,我很快就能猜到她要干什么,她们的个性大同小异,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几乎所有的戏剧和话本里,女人都是非常简单的东西。但除了像个女人之外,她们就是一团迷雾,那些简单的特质——独属于女人的特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理解的。正是因为这些不可理解的特质,男人才会不知疲倦地围着女人打转。你明白吗?男人一旦知道一个女人是人,而不是女人,便不会再围着她打转。”

        “我没明白。”

        “我打个比方,善良、和平、宽容、善解人意、自甘受辱——戏剧中那些爱上杀父仇人的公主小姐,善良得毫无底线,令人费解,女人总是在为不是自己的错道歉,仿佛她们在道歉之后,就一定能收获模糊是非的怜惜。她们浅薄、纯粹、不可理解,就像地上的一滩雨水,和路边的草木一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男人才是活生生的,斩断草木,踏碎水洼的人。

        阿莱特若有所思,“那和平呢?你总不会不想要和平吧?”

        “实际上,男人并不想要完全的平等与和平,只有纯粹的弱者才想要完全的平等与和平。你想想,倘若世上没有枯种、湿种,甚至男人、女人之分,大家都有相同的身份,过着相似的生活,那世界该多么无趣。正因为世上有诸多不公,才有了各种戏剧和传奇,这些不公才是生活趣味的源泉,其中最大也是最初的不公,就是女人。你敢想象么?有一些人,竟然能甘愿无知,做另一个人的附庸,在受辱中感到快乐。想到这里,我便觉得我极其幸运,生在了一个有女人的世界——缇塔弥娅为了让这个世界更有趣味,创造出了女人。

        “这像是男女之情,不是爱情。”

        “啊,你看出来了。不过,男女之情也是爱情的一部分,甚至是爱情的底色。你不要不承认,你是个男人,迟早也会感受到男女之情的魔力,别以为我没察觉,你刚才一直盯着耶里达小姐看。”

        “那是另一回事。”阿莱特感到很不自在,“听你谈起这个,我感觉爱情很——”

        “很什么?”

        “恶心……”

        梅瑞狄忍不住大笑,“我还以为人人都像我这样想过呢。这是我年少无知时的想法,真实的情爱有所不同,你可不要太在意。我们谈回之前的事,你还记得那封信么?两个月前,我让你转交与梅芙修女的信。”

        “记得。”

        “那似乎是映辉城塞萨勒娅教会来使的信,与北地郡的领主之位有关。”

        “映辉城教会怎么会找来我们这里?”

        “能影响北地郡的共有三方势力,塞萨勒娅教会、秘法公约的红夜塔与星梭院。如今北地郡的塞萨勒娅教会已式微,星梭院已站到了佩姬大人那边,倘若教会站对了位置,好运地赢了赌局,得到了下一任领主的支持,女神的声名势必会更响,没准修道院还能从山上搬回镇里。至于红夜塔——”梅瑞狄想了一会,“红夜塔的那群疯术士,最看中的应该是子嗣。”

        “子嗣?”

        “就是施法者后代。自九百年前星辰坠落以来,术士愈来愈少,有术士血统的女子很难怀孕,即便怀孕也不一定能诞下术士子嗣。依照秘法之律,如果一位领主的直系后代中没有施法者,他的头衔和领地都要交给身为施法者的远亲或是养子继承。北地郡的两位候选领主之间,谁能诞下术士子嗣——哪怕是私生子,红夜塔便会支持谁。佩姬大人年逾四十,亦没有活着的血缘兄弟,与沼原其他的贵族联姻为时已晚。而耶里达小姐还很年轻,且在镇里有一个同龄的异母弟弟,只要她的弟弟支持她,怀孕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不一定,小梅……你没注意到吗?”阿莱特慌乱地说。“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别急,你慢慢想——你能有想法真是太难得了。”

        “佩姬大人,也是有女儿的。我是说,她的女儿也可以……”

        “小琴?小琴可不是施法者。”

        “她的女儿也可以怀孕……”

        梅瑞狄站定,严肃地看着阿莱特。

        “你、你现在要去找她吗?”阿莱特屏住呼吸,不知该看向哪。

        “千万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事。”梅瑞狄与他分别,只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叫住阿莱特,“小莱,”他在巷口挥手道,“请把之前我说的话通通忘掉,那只是戏言而已。”

        和梅瑞狄过往的所有请托一样,阿莱特认真地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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