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事
“分手?你认真的?”安以德吃惊地问。
樊雅叹了口气,推开他,坐起身,脚尖在地面划拉着寻找拖鞋,眼睛望向前方的幽暗。
屋内没灯。这是樊雅的规定。
她不喜欢在明亮的光线下亲昵。
她背对着他,白皙的脊背线条起伏,让他想起月光下的沙漠。
她的脚趾触碰到拖鞋,伸进去,站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随意披上,在狭小的房间内来回走动。
“有个故事,”过了会儿,樊雅忽然站住,瞧着安以德,“想听吗?”
“关于你的?”安以德问。
她摇摇头。
安以德明白了,温和地回答,“说吧。”
他将即将燃尽的烟头掐灭,重新点了一支,凑到嘴边。
她注视着,忽然走过来,从他嘴角抽出那支烟,背靠窗台站着,深深吸了口。
安以德吃了一惊。
她居然学会吸烟了,而且姿势那么老练。不过平心而论,她吸烟的样子并不令他反感,反而带来一种别样的性感韵味。
月光透过玻璃,映着她披着外套的肩膀,露在外面的雪白手臂,骨感十足。
这间简陋的公寓没有窗帘,也无需挂窗帘。
对面隔着一条马路,就是德安公司的仓库,几栋钢结构平房,再远处是望不到头的一片绿地,被蜿蜒的高速公路从中央隔开。
每逢下雨,那片森林绿地便笼罩着白茫茫的雾气,在微风中流动。那片地界之外就是邻省,有海。
“在海边。”她朝身后一指。
纤细食指在空气中停留了大约两秒。两秒内,月光透过玻璃,浸染了她的手指。
桌上放着她的一对黑色耳钉。梵克雅宝。
还有她的内衣,精致小巧,不像用来穿的,更像某种毫无实际价值的昂贵装饰品。
“我们是在海边认识的,十年前,“她继续说,冲他微笑了一下,仿佛难以启齿似的。”他在退潮的沙地上砌了座城堡,我经过时,被他浑身沾满泥沙的样子吸引。傻吧?”
她自嘲地摇摇头,掸了掸烟灰。
“我们恰好住同一家海滩酒店。那夜,我做了关于他的梦。是那种梦。很奇怪。以前从来不做,即便做,也看不清梦中男人的脸。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的脸在梦中格外清晰。于是我想,他应该是命运给我的。”
“天蒙蒙亮时,我去了海边。他果然在。在一艘废弃的木舟旁,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吻了我。我把自己交给他。是第一次。那艘被遗弃的船油漆斑驳,散发出阳光的味道。”
“回来后,我们迅速结婚。再后来,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那个冬天他通知我,他有情人了,既不打算离婚,也不打算分手。我还记得那夜雪花一直在飘,犹如陨落的星辰碎片,没完没了。”
“我闹了几次,没用。他打过我,我也没屈服。他开始不回家,后来我病了,他偶尔回来看看。然后就是那次酒会,他说,我可以为所欲为。之后就是你。”
“那家酒吧,从此我和他常去。那晚我想,如果在那里遇见他,就证明缘分未了,像那次海边。然而他没来。或者说,我们来的不是同一时间,错过了。”
“这就是全部经过。对了,”樊雅忽然想起什么,凄然笑了下,饶有兴致地瞧着安以德,“他
曾给我看他和情人的床照。如果现在给我看,我会抱着欣赏的平静态度,就像欣赏一部□□。然而那时——”她掸了掸烟灰,“我多么傻,差点疯了。”
“这个卑鄙的男人。”安以德怒声道。
樊雅摇摇头,“是我当年太轻率了。”
“就算是,也不该你一个人买单。”
“那谁来买单,他?”樊雅反问,“我现在甚至不清楚他是否爱过我。也许只是一种占有欲望而已。”
安以德默然片刻。
她继续吸着烟,望着地面,面无表情。
“离婚是谁提出的?”安以德问。
“我。”樊雅静静地说,“从漓海回来后,我打电话让他回来,正式提出离婚。”
“他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安以德难以置信,想起那次酒会偶然间偷听到的夫妻对话,柯鄞赫一口拒绝离婚,告诉樊雅互不干涉。
“当然没那么容易。”樊雅淡淡地说,“我提醒他几件事,都是他生意场上的秘密。你知道的,夫妻多年,他的那些秘密交易,我不可能一无所知。”
安以德睁大眼睛,喃喃道,“你疯了,多危险。”
“想安全,就得付出自由。”樊雅镇静地说,“我只是没想到会连累你。”
安以德摇摇头,“算不上连累。我也是为自己买单而已。”
樊雅不说话。
她走过来将烟头掐灭,伸出手,“再给我一支。”
安以德递给她,拿起火机替她点燃。
如果烟能让她的神经彻底舒缓的话,也好。放下火机,他心里想。
黑暗中,火星在她指间一闪一闪。半掩的外套内的胴体曲线生动之极,诱惑之极。
“现在还爱他吗?”安以德欣赏着,慢慢问道。
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久久停留着。
“想听实话?”她问。
“当然。”他说,心提了起来。
“说实话,我不知道。”她无所谓地说,“也不去想了。”
“想报复他吗?”安以德又问。
樊雅惊讶地看着他,“报复?为什么?”
“为了他那样对待你。”安以德说,咬着牙。
樊雅摇摇头。“我已经报复过了。“
她微微一笑,似有深意地望着安以德。
早就知道如此。尽管这个答案并不出乎预料,安以德依旧有些失落。
她察觉到了,走过来,将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将外套扔向椅子,像只猫一样钻进他的被子,脸贴在他腰间。
“阿德,我们相依为命吧。”她闷声说。
安以德轻轻拍拍她光滑的脊背,柔声说了句“好。”
在地上站了这么久,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她的身体被秋日的寒凉包围了。
他紧紧搂住她。一阵冰凉的香气沁入他的鼻息。
翌日早晨,在街头早餐摊上,安以德再次提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这个问题从昨夜开始萦绕在他心头,徘徊不去。若不给出答案,他会一直受折磨。在他看来,这关乎两人的未来。
这个问题是,“会原谅他吗?”
樊雅沉思片刻,定定地望着安以德,给出了她的回答。
“他做过的事,已经超出我所能原谅的范畴。”她说,“那些事情横在中间,将我们分割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你会和不属于同一世界的人斤斤计较吗?原谅就是计较的一种体现。我不会。”
“当然,我也不会忘记受到的伤害。在某个似曾熟悉的地方,曾经属于我们俩的地方,一阵风掠过,我会莫名地感到心的震颤。那不是记忆的苏醒,而是它的影子在风中摇晃而已。”
安以德默默听着,想到妻子和自己。
妻子和他在同一个世界吗?她会不会也对另一个人这样说呢?
这是很可能的。
他忽然感到庆幸,毕竟妻子没拿他的某些秘密威胁他。这让安以德此时此刻对樊雅的印象有所改变。
不错,她做的对。面对柯鄞赫那种男人就得这么干。然而,安以德心里仍然感到有些不舒服,脊背的冷风嗖嗖的。
樊雅再次察觉到什么,望着安以德,静静地笑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那样。”她说。
安以德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我没啥秘密,不过是个栽了的男人而已。”
“合作吗?”
“怎么合作?”安以德感到别扭。
以往的生意场上,同等条件下,只要有男性合作伙伴可选,他一定不会选择女人。这和性别歧视无关,而是在他的观念中,女人幸福的核心不在职场上,而是在家里。
当然,他的观念如今已经老旧,不合时宜,说出来定然会遭到谩骂。
面对质疑,他会唯唯称是,不做反驳。可若真的有了枕边人,他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尽可能让她留在家里,全力营造一个暖意融融的家庭氛围,外面都交给他处理。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观。
“算了,今天不谈这事儿。”樊雅说,端起豆浆喝了口,放下。
安以德也不再说话,低着头喝豆浆,大口吃油条。
期间,他不经意地抬起眼睛,发现她像一个诡异的预言者一样,正冷眼瞧着他,嘴角犀利地抿着,仿佛在说,瞧着吧,安以德,你会屈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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