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朱子传道解其惑,以存天理灭人欲
空灵佛殿
徐登用气运包裹着九颗舍利,从书架上各取了一步佛经,寻常物品不能容纳大道,得用这些藏文佛经才行。将九本佛经捆在一个行囊中,随后交给了王协。因为他有混沌气,最善压制大道。
将一个个行为怪异的书院弟子用一跟绳子串好,活脱脱像急了话本小说里的茅山赶尸人。徐登嘱咐道:“殿下,我们得快些过去了,方才的天地异象便位于文胜殿,早些过去免生变故。”
王协牵着绳头,朝着十多个面瘫的书院弟子打了个响指,他们便一跳一跳跟着:“徐登,你说这世上真有赶尸人?你教我这口诀还真有用啊。”
徐登点头道:“西楚的苗疆一族便有,志怪小说向来夸大,但亦是有出处的。”
“殿下方才也看见了,雷云翻滚,数不尽的雷霆直劈文圣殿,再有万兽齐啼震耳欲聋,倒是那通天的文圣虚像尤为凶猛,一记戒尺破雷霆,再一提手捏碎雷云。”
王协听到这,总觉得这手段有些熟悉,好似在刚刚就见过:“徐登,方才宋禾就是这般收拾佛门大道的吧,你说这些得道的儒生都是这般打架的?”
徐登嘴角一抽,试图解释道:“殿下可还记得你我因何相识。”
“当然,圣武门论道,幽州多少天骄尽败于你,年前之事我怎么忘记?”王协拍着陆昂的肩膀,却是一脸惆怅,“你满肚子的圣人道理,讲得多少天骄汗颜,文不过吕,武不过项,我较之二人且不让丝毫,这可是你说的。”
“半圣蒋延曾断言,给你三年,必登圣人道。那么多皇子都想将你收入门下,连二哥都请不动你,却被我一个失势的秦王纳入门下。”
徐登哭笑不得,说道:“还不是殿下要学那三顾茅庐,我一介布衣,哪受得了如此大礼?”
话说到这,王协面色低沉,嘴角苦笑道:“之后你就被人暗算,自断玲珑心以脱身,此事我定会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徐登却不在意,摆手道:“怪不得殿下,当初我风头过盛,相爷亦让我多加小心,是我疏忽大意,中了他人的奸计。”
“何况,殿下不也因为我而大闹京都,然后被派出查什么没头没尾的佛门道统。陛下就是找个理由把你赶出京都,却没想道真被我们查出来了。”
王协嘿嘿一笑,试探着问:“你真不怨我?毕竟你遭人暗算,多半就是因为我,我当年干得那事可遭不少人记恨。”
徐登反手就是给王协一个棒槌:“王忽悠,叫你殿下是给你面子,不要给我蹬鼻子上脸。”话落,他就大摇着双臂朝前边走去,哪还有当初国子监君子的样子,想起去年的事他就来气。
文圣殿
画面中,陆昂侧卧在地上,右手肘撑着地,和身侧跪地而坐的、满脸严肃的曾顺之形成鲜明的对比。随后,在众目睽睽下,陆昂的头上下摇晃,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将头磕到地上后,再无动静。
柳召亭的嘴角微抽,又是如此,一考破心魔时也是,这小子怎么敢在文圣三考中公然睡觉;众弟子看着这一幕,反倒是习惯了,毕竟陆昂前两考迥异的表现,不能用常人的心思来度量;宋褎耳和宋靡同已经麻木了,方才的天地异象就是陆昂引来的,更让圣人亲口催促,当年的李纹都没这待遇,传承不保了啊。
陆昂的神魂离体,飘到了朱子像前,随后一头扎入了石像的眉心。
一桌一榻,脚下是泥土地,桌下有一个竹筐,里边尽是些书籍,最上面那本是诗经。房子很简陋,石墙土瓦,桌案前的榻上有一个白发老者眯着眼打瞌睡。
陆昂在案前坐下,忐忑地问道:“您是朱子吗?”
朱熹霜白的眉头微颤,睁开了眼睛,入目尽是沧桑和智慧:“你是陆昂?嗯,气味闻着一模一样,错不了,你就是陆昂。”
陆昂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气味,还有您到底是朱子吗?”
朱熹鬓角的毛发颤了颤,面色红润了不少,开口道:“是不是没区别,文圣殿供奉的便只有我。你可以叫我朱子,也可以叫我文圣,不过,我更喜欢夫子这个称谓。”
朱熹眯着眼,捋着胡子,轻咳嗽两声,一股子老人味在房间里弥漫:“你的策论我看了,你母亲说男女平等,你更‘厉害’,说人人平等。”
“所以,我的第三考也勉了吧,你想要的道,当下的人间没有。李纹在江南过得还好吧,孟老头应当不会委屈了她,毕竟是自家书院的弟子。”
陆昂听完这一席话,内心一阵凌乱,自己原以为半圣楚徇和嵩阳四老挂念母亲就够了,结果连圣人关心自己的母亲在江南过得如何?整理了一番思绪,陆昂问道:“夫子所言可是白鹿书院闻道碑上的女夫子,他是我母亲?”
朱熹摇头失笑,从榻上起身,走到小屋的门口,看着外边的风光,说道:“你母亲也曾来到此地,她过了三考,犹记得她着红衣,同我论道,不卑不亢、分理不让,老夫险些说不过她。”
“她问,‘何为男尊女卑、夫为妻纲、三从四德?此话虽是班昭所讲,但却是儒学的悲哀。’”
“老夫当时笑着反问, ‘你可知《易经》,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
“李纹不给老夫面子,当即便打断了我‘文王作《周易》,说得是天地变化,乾、坤不可缺其一。孔子说男尊女卑,说得是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儒学,可儒家并非如此,班昭著《女戒》被万世歌颂,她是女子,尚有所收敛,然天下儒生,或不为儒生的世人把女卑理解成了卑贱,把女子看作男子的附庸,乾坤在此刻就已经乱了,儒家在披着儒学的皮囊,打着孔夫子的旗号,行着禽兽般的行径,满篇策论皆是吃人二字。’”
“老夫反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孔子所言的君子从无男女之分,有道者即可为君子,从未看低女子,男为乾,女为坤,各行齐道。’”
“李纹只是摇头道,‘非人人为圣贤,夏商以前,存在以母为尊的母系部落,大唐时,胡风在朝堂披靡,武周皇帝登基,男权和女权非要争个高低,男女为何不能平等?’”
陆昂心中有所悟,断言道:“因为宗法制,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本质上父系家长制,制度上便以男性为主,普天之下皆是如此,所以要改变这种处境,只有儒学才能做到。母亲虽痛恨儒家中的一些伪君子,但仍然认可儒学,她想从儒学入手,开辟一条新的道。”
朱熹回头,眼中有称赞:“善!存天理,灭人欲。天道可没男女之分,老夫岂是说不过你母亲,而是有愧,她之所言,我亦想过,宗法自周延用至今,孔子更是周礼的推崇者,大势如此,老夫亦无力回天。”
“孔子虽推崇周礼,但从未贬低女子,所谓的父权是宗法制演变的结果,儒学能做得便是规范它,尽量保证女子的地位。存天理,灭人欲。若人人如此,所谓的大同便将如期而至。”
朱熹看着陆昂,叹了口气:“你的更难,人人平等?你若是不把大周推翻,灭掉南北两国,从万民的思想入手,没可能。反倒是李纹所说,倒是能操作一二,在法律中将男女的地位平等,假以时日,男女平等的思想定当深入人心。”
“道理是道理,如何实施更是难,老夫有一个建议,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陆昂迎着朱子的目光,点头道:“夫子请讲!”
朱熹从腰间取出戒尺,桌案上凭空出现一张舆图,说道:“天下九州,你择一地推行人人平等之法,以此法立邦建国,将其从虚无的道理变成真是存在的律法。此地不能远离世事,必须具有能推广到九州的可能,且受宗法制影响较小。老夫予你择了处地方,西楚益州赤泽国,地处两河之间,商贸繁荣、人口众多、百家争鸣,是西楚不算小的封国。最重要的是,那里三代国主两位都是女子。”
朱熹背过手,喃喃道:”当年我亦是与你母亲这般说,只是天不随人愿,还没到那一天便出了变故,害得她只能留在江南养生。“
陆昂正起身子,朝朱熹恭敬拘礼,说道:“学生陆昂,谢夫子受道之恩,我定当承母志,亦追寻自己的大道。夫子等着,会有人人平等的那天。”
朱熹受这一礼,恬然而笑:孔子寻周礼,孟子教出个离经叛道的女夫子,老夫便让这天下规则变一变,自己的“存天理,灭人欲”可不止内服,亦可为外用!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为?乃天下非大同天下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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