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6章 怀念“瓦尔特”
对于40岁以上的中国人来说,“瓦尔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可以说这个名字,紧紧地和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波黑、铁托、英雄……以及电影联系在一起,成为那个时代国人的消遣狂欢,和抹不去的文化记忆!
2016年5月22h,真名为韦利米尔巴塔日沃伊诺维奇、而在中国被称之为“瓦尔特”的塞尔维亚传奇演员,83年的人生旅程杀青。
这个演员的离去,为什么在朋友圈一再刷屏?是因为他演了一部前南斯拉夫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并饰演主角“瓦尔特"。“瓦尔特拳”、永远打不完子弹的机枪、钟表匠,以及那两句浪漫的暗号:“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是啊,暴风雨要来了。”也成为全国上下老老少少口口相传的符号;而他主演的另一部电影《桥》的插曲"啊朋友再见”经久传唱,无论种地的农妇、上学的孩子、车间的工人、机关干部、军人……尤其是恋爱中的姑娘小伙,如果谁不会唱几句那首歌,就跟现在不会玩微信一样不可理喻,会遭到嘲笑。
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在中国放映正值1973年。压抑、发狂中的中国,人们开始追求多元,可没有什么比较活泛、生活化一些的电影可看,尤其是译制片,更是凤毛麟角。这部反德国侵占,有趣、有味、鲜活、流畅的影片,虽然表面上叙述的是“瓦尔特”的英勇,可实际上反映的是南斯拉夫人民对侵略者的不屈不挠的反抗,其英雄、强壮、正能量,契合了压抑中的中国百姓崇尚正义、呼唤正气的心里,“瓦尔特"就是一个英雄的代名词,一段融入生命的记忆。
我还记得看《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时的一些细节。我们先是跑到十里外的小镇剧院排队花一毛五分钱买票看了一遍,等到影片开始下到公社各村屯巡演时,又东屯撵到西屯反复看,至少看了五遍。还记得那天晩上,雨下得特别大,以至于生产队的两辆四驾马车走在丘陵地带的土泥路上,不得不小心翼翼。为防意外,车老板干脆瞠在水泥交融的路上,一手牵着辕马,一手握着鞭子,跟头把式地往前小跑着,坐在车上的村民互相模仿“瓦尔特”的台词,说笑着、戏谑着。
放电影的村子叫郭家窝棚,距离我们居住的宁小铺屯有近二十里的路程。
傍晚时分,按照约定,割麦回来的社员们吃喝完毕,打着饱嗝,剔着牙齿,踱着方步,来到村部大院。车老板已经提前套好了车,并在车上铺上干谷草,以便让大家坐着不咯屁股。大伙迅速跳上车,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大车启程,马蹄声声。不知是谁唱起歌,有人附和,还有人说着浑话。马蹄荡起尘土,清风吹拂,留下一路欢笑……
七月的天空瓦蓝瓦蓝的,一朵云彩都没有。几颗星星,一轮新月,淡淡地点缀着硕大的苍穹上。大约是晩上7点钟,天差不多黑透了,电影在人声鼎沸中开始了。谁知,电影只放了一半,突然刮起的大风,像个失恋的小伙子翻了脸,不但刮倒了竖在生产队队部大院中间的银幕,哗哗的雨也随之而来,把沉浸在电影情节里的乡亲们,浇得狼奔豕突,仓皇中寻找避雨的地方。
那时,社员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并不单调,成立过农民诗社,男女老少全都成了诗人,一个接一个的赛诗会,一浪高过一浪;组织过戏剧团,大唱特唱过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浜、红色娘子军……余下的时间还能隔三差五的看二人转,台子就是生产队队部的一铺火炕,或是两辆胶皮祐辘马车合在一起,“王二姐坐北楼,好不自由……”“十里啊长亭啊扎公馆,文武啊百官都来饯行”等《王二姐思夫》《包公赔情》等曲段,一时间在屯子里哼唱。至于耍杂耍的、练气功的、变戏法的等民间艺人来了,就在生产队院子里画个圈,就操练起来。到了晚上,大家还聚在一起听走村串户的瞎子说书,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打听着在哪个屯放映电影。
放映员是公社副书记的儿子,经常叼着烟卷,穿着掉兜的蓝中山装,整天小脸通红,满嘴喷着酒气。他赶着毛驴车拉着两只木头箱子,十分神秘,像皇帝的百宝箱。其实,箱子里只装着放映机、发电机和胶片。毛驴车沿着两边长满庄稼的土路岗上一露头,铲地的男男女女们就雀跃了,打头的会加快速度,以便提早收工。
电影到了屯上,就是屯里的一个节日。收工回来的社员们简单洗漱后,饕餐着大磕粥佐以小葱蘸大酱,然后穿戴整齐,早早来到生产队大院,开始做看电影的准备。首先是抢占有利地形,一块块石头、砖头、小马扎有顺序地摆在空地上,用粉笔写上了张三王五赵二之座。还有一些人帮着放映员抬机器、支木杆、扯银幕,等忙完了这些,天也就黑了下来,伴着发电机的轰鸣声,白色的银幕上开始神奇般地出现了会说话的大活人。
电影一般分正式影片和加演片,加演片大都是农业科技,怎么洒农药,怎么种庄稼,怎么施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之类,更多的是新闻纪录片,毛泽东、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会见越南、南斯拉夫、二巴尼亚、朝鲜等国领导人等镜头,所以,就连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对铁托、西哈努客、金日成等社会主义国家元首不陌生了。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些和我们友好的国家,是我们的人民勒紧裤袋省出的一车一车的大米、猪肉罐头以及半自动步枪、手榴弹等战备物资换来的。
然而,这些加演片似乎对于观众们没有多大兴趣,下面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小孩子们的疯闹还没有收场,东一声西一声的找人的叫喊声不断袭来,可正式影片一开始,就绝对地挽救了混乱的秩序。那时,大家普遍爱看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片子,全是打仗的,也让人知道了黄继光、董存瑞、刘胡兰、邱少云等很多英雄故事,鼓舞了人们激昂的情绪。还有《海峡》《秘密图纸》《红灯记》《智取威虎山》《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小兵张嘎》等经典影片。
一部电影胶片车結辘似的在村与村之间轮回,百看不厌的父老乡亲就与电影进行着跟踪追击,东屯看完,撵到西屯看,看了一遍又一遍,一些影片中的台词,几乎熟记于乡亲的脑海,演员说了上句,下一句几乎每个人都能附和上。而谁背得多、学得像,也成为炫耀的本钱。
正是钟情怀春年龄的姑娘小伙,除了来看电影外,还会借势搞起副业一一就是想方设法互相了解,暗中互送秋波,相约到场外“谈谈”,恰似现在的派对、大相亲现场,还真有不少青年男女就是在凭借露天电影这个媒介,加速感情进程,最后走进婚姻的殿堂。
繁重的劳动,因为电影的诱惑,逐渐解去了疲劳,更增添了生活的色彩。本文开头的那一幕,就是为了看一场电影,男女老少不顾十几里的路程,在雨中跋涉返回。我最欣赏电影散场后那幅图画,陶醉那种拥挤,艳羡那种清苦中独有的乐趣。
现在,我们坐在城市的家中,可以倚靠到柔软的沙发里,或是斜躺着,或是举杯小酌,二十九寸的彩电里至少“装"着百余个频道,只要轻轻按动遥控器,就可源源不断地满足我们的视觉。有空调为我们及时调节温度,有热茶可以滋润喉管,完全可以不用走那十几里的山路,既遇不上雨淋,又免去了蚊咬,更不可能挤丢了鞋子……可是,当年看露天电影的感觉,那种乐趣、那种憧憬,再也找不到了。
是我们已经远远离开了童年和故乡,还是文化的繁荣,把我的接受能力甩远?反正慵懒与无所事事,在时间的小溪里正在漫无边际地流淌……让我们沿着原路,搜寻着过往,感受流年里的风霜、乐趣、情谊,感知那激情燃烧的画面。
再说“瓦尔特”。
具有中国情结的这位前南斯拉夫影帝,先后十多次来过中国。并想拥有包括中国在内的双重国籍,用他的话说“每次去中国,我都很开心,感觉就像是回家,那里有个大家庭在等着我"。
演过百余部电影的“瓦尔特”,获得前南斯拉夫"终身成就奖"=“瓦尔特"的绯闻很少,妻子是一名舞蹈演员,一子一女,儿子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律师,女儿是一名语言学家,并且有几个孙子、外孙女,尽享天伦之乐。近年来,他饱受疾病困扰,2006年心脏病发作,之后做过两次心脏手术,手术后右脚生坏疽。四年前因中风入院治疗。就在逝世前几周,他再次入院,因坏疽严重不得不截肢。
“瓦尔特”也是塞尔维亚的知名政治人物,很长一段时间担任塞尔维亚社会党的议会议员,还当选过该党副主席,而塞尔维亚社会党曾经的主席就是大名鼎鼎的前南斯拉夫总统米洛舍维奇。2002年8月,“瓦尔特"甚至还被推举参加塞尔维亚总统大选,遗憾没成功。
提到南斯拉夫,恐怕国人更不应该陌生,那里仍然留存着一笔血泪记忆。
1995年8月,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发动大规模空袭波黑塞族,后以几个国家妥协平息。然而,1999年3月24日起,美国又开始对南联盟进行大规模轰炸,制造了欧洲自二战以来最大的人道主义灾难,米洛舍维奇最终屈辱地成为阶下囚,因得不到医疗保障猝死。
谁也没想到,在1999年5月8日清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悍然使用导弹袭击了中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大使馆,造成3名记者死亡、20多人受伤……
“瓦尔特”走了、南斯拉夫散了……而“瓦尔特”塑造的英雄形象,已经根植在中国人的心中,也在提示人们:莫忘历史,莫忘英雄,落后就要挨打,中国当自强!
(刊发于2018年1月22日《中国石油报》、2018年4月27日《农村报》、2017年12月1日《黑龙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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