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此刻放晴
路淼不到几分钟就到达目的地，把车停在店门外。谢桐还坐在上次的位置，靠着落地窗，身姿一览无遗。
他今天的装束与以往不同，灰色的运动装，没了正装的拘束感，长腿交叠，整个人散发着闲适随性的生活气。晨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乌黑的发丝、纤长微垂的眼睫，和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桌面的手指，勾勒出的画面，宛如线条利落的速写画。
路淼看入了迷，头盔都忘了摘，心脏怦怦乱跳，仿佛顶到嗓子眼。
原来乍见之欢，也能持续很久很久。
仿佛对路淼的视线有所感应，谢桐侧过脸向他看来。白色的机车漂亮张扬，清清爽爽没有一丝脏污，一如机车上的少年，爽朗明快，无拘无束。
路淼隔着两层玻璃和谢桐对望，这才想起来摘掉头盔，甩甩头发朝他露齿一笑，明媚更胜朝阳，飞速跑进店里。
“你来的真巧，刚上菜呢。”谢桐朝他微笑，并非职业性的笑脸迎人，而是发自内心的，还浸了些许烟火气，显得别样温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路淼瞥见桌上一杯新鲜热乎的茶水，想必也是谢桐为他准备的，端起来一饮而尽，冲洗了一路赶来的燥热，“我在咖啡店等了好久，谢医生你都没来，原来是去晨跑了。”
“嗯，今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的。”谢桐点头说着，为路淼盛了碗奶白的蟹柳豆腐汤，香气四溢。
经他一说，路淼才发现果然如此：碧空如洗，蓝得出奇，零散飘着几片云彩，阳光赋予它们富有层次感的光影，照耀着熟悉的街景建筑，美得像色彩浓艳的油画。
“确实！天气好的时候，心情也会变好呀~”路淼自然地接过汤碗，嘴角上扬，露出虎牙，笑意生动。
谢桐微微有些恍神，心道这个位置采光真的很好，刚刚怎么没发现呢？
他单手托着下巴：“是这样，可惜某人的心情就像失恋50次的樱木花道，不知何时才能放晴呢。”
路淼刚舀了勺汤喝，一听这话，险些没呛在嗓子里。抬眼对上谢桐探寻又有些发笑的目光，尴尬得头皮发麻：桐哥竟然发现我换头像了！
这就像小时候心情不好改了个伤感非主流个签，“不是说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吗”！然后被大人发现了拿出来问一样，社死啊！
果然人一到晚上就容易冲动，做一些让人追悔莫及的事哦tat
见事不好，路淼连忙来一招反客为主，可怜兮兮道：“还不是昨晚某人说好要来咖啡店，又放我鸽子，人家等得好苦好受伤，乳酪包都冷掉了……”
一双圆眼镜湿漉漉的，嘴角也耷拉下去，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虽然有几分夸大事实，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看到路淼这样子，谢桐也觉得心软软的，被狠狠戳了下。
出于自责，谢桐歉然笑了笑，伸手揉揉路淼软乎乎的发顶：“昨晚我也是临时被叫走的，不是故意爽约，抱歉。以后下班没事，我每天都去，好吗？”
话音刚落，谢桐自己都惊到了：怎么，还嫌每日摄入的糖分不够多？
可是话已出口，没有撤回的余地了。
那就这样吧，大不了把运动量再提升一下！
路淼亦是一愣，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笑起来：“当然好啦！其实桐哥你叫我一起吃早饭，我就已经放晴啦！”
一口吞掉一只蘸满酱汁的蟹黄包，两腮鼓鼓的咀嚼起来，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缺了两颗牙也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食欲。
谢桐望着他，这才意识到耀眼的不是阳光，而是眼前的少年，仿佛天大的事都影响不到他，这种状态真的很令人羡慕。
“说起来，桐哥也看《灌篮高手》呢……”路淼含着蟹黄包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谢桐却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微笑着点头：“这部动漫在我中学时很风靡。”
好像每次和桐哥一起吃饭，都能找到我们的共同话题呢！路淼高兴地笑着：“那桐哥最喜欢哪个角色？”
谢桐认真回忆了一下：“小时候喜欢流川枫，心无旁骛地追寻自己的梦想，真的很酷。长大了喜欢樱木花道，他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好像什么也不能把他打倒。”
“对！”谈到喜欢的动漫角色，路淼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异常兴奋，“他就是这样人，无论对手有多强大，也从不认输！”
就在这时，谢桐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淼淼，他和你很像呢。”
“我……吗？”简单一句话，说得路淼有点不好意思，挠头笑着，“我那有那么厉害……”
“有的。”谢桐说，“打篮球很棒，性格上也有相似之处……”
路淼很谦虚地摇摇手：“我没有那样的天赋啦。”
这一话题让他想起昨晚和欧文的对决，不自觉地，路淼开始向谢桐倾诉，“其实桐哥，最近我遇上一个打球很厉害的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我在thelie的同事，那个蓝眼睛很帅的人。他不是体育生，但我们每一次比试，他总能赢我。”
谢桐若有所思地点头：“真是年轻有为，小小年纪开了家不错的咖啡店不说，打篮球也这么好。”
“开了家咖啡店？”路淼一愣，“anton哥和我一样，是兼职员工呀？”
“是吗？”谢桐说，“我不清楚，只是之前去的时候，看他比较像老板，原来是兼职员工。”
“对的。”路淼没太在意，继续道，“可他打篮球真的很厉害。他的存在让我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目前为止在大学我从没打过败仗，但并不意味着我很强。”
讲到专业领域的话题，路淼的表情有些凝重。当他看到谢桐正在专注地看着自己，做出轻松的样子，耸耸肩笑道，“老话说得好，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嘛。”
谢桐颔首，像是深以为然，同时深有体会：“每个人的成长轨迹是不同的，我们有时候不能追赶上别人的脚步，但是我们可以超越自己。我刚毕业时在附院工作，也一度争强好胜，总想着发表更多的论文、做出更多的成果来证明自己。”
路淼微讶：“原来谢医生以前在附院工作？我之前还纳闷呢，谢医生毕业后为什么不留在附院，而是去了圣娅呢？”
谢桐淡笑道：“算是锻炼自己吧。”
他对路淼讲述了谁也不知道的自己跳槽的真实原因。
最初，只一个需要种牙的女患者。接着，是过于频繁的复诊，无论多么细枝末节的问题，谢桐都耐心帮她处理。而发展到狂热的书信表白时，谢桐才意识到为时已晚。
最终，该患者确诊了心理疾病，接受其应受的治疗。谢桐却因此事主动提出离职，而原因并不是人们猜测的那样“避嫌”之类，真正的原因只有谢桐自己知道。
“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她的异常，就能避免事件继续发酵，给患者本人和医院带来麻烦。”谢桐说。
“可是这并不是你的错啊！”路淼为他辩解道，“桐哥你又不是精神科的专科医生，不能尽早发现她的病情，也无可厚非嘛……”
“或许吧。”谢桐淡然的目光，投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但是这件事让我意识到，临床医学是面向病人的工作，医生要把重心放在病人本身、这个整体。这才是医疗工作的本质，而不是职称、绩效这些附加的东西。”
路淼很认真地听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以无论做什么，努力的方向永远不是如何胜出，而是提升自己、弥补不足。取得成绩，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明白了！”路淼顿时醍醐灌顶，“竞技体育，最大的对手是自己。只要自己足够强大，无论怎样的对手都不怕了！如果只是为了怎么战胜别人而努力，反而迷失了自己！不了解自己的不足，又怎样用自己的优势去战胜对手呢？”
虽然说得有点像绕口令，还是可以听出，路淼领悟到了谢桐话里的精髓。
这顿饭吃得有些久。
饭后，路淼满足地擦擦嘴，问道：“今天周末，谢医生有什么安排嘛？”
“没想好。”谢桐摇摇头，“淼淼呢，有约吗？”
“我也没有啊……”路淼暗戳戳小声说，“我又没有对象，周末当然自己过啦……”
眼下的情形着实有些危急，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就要和桐哥分别了啦！
“淼淼你需要什么东西吗，要不要去逛逛？”谢桐微抬下巴，状似无意地说。
路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旁边有个商场。
不假思索：“好！”
先答应再说！
起身之前，谢桐叫了声：“淼淼。”
路淼：“嗯？”
谢桐打开手机，朝推到他面前：“工作号加的人太多了，你加下我这个号吧。”
路淼有点意外，双眼微微张大了：“这是你私用的号？”
谢桐笑着点点头。
天呐，我竟然加上了谢桐的私人微信！
路淼连忙掏出手机加了。不同于工作号，谢桐的私人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桐”字。路淼顺手点进朋友圈：竟然是空的！
工作号还有些转发的公众号文章呢，私人朋友圈怎么什么都没有啊tat
“走吧。”谢桐说。
路淼赶紧关了手机：“嗯！”
两人步行去商场，并肩走着。谢桐手指勾了勾路淼宽松的背心袖口：“入秋天凉，记得多穿点衣服。”
“啊、好的！”路淼应着，脸颊有些发烫。
如他所言，微风吹起衣摆，送来丝丝凉意，街上的行人也比盛夏多穿了些。
可是明明是凉爽的天气，明明谢桐方才并没有碰到路淼的皮肤，他的身上却还是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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