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识

金豆抡起手里的衣服朝对方的头上砸去，因为衣服兜里装着王大军的手机，只听“啪”的一声，伴着“哎呦”的嚎叫，那人头顶顿时就被砸破了，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手机也全部散架了，大块的电池飞奔出去有好几米远。

        人群顿时就乱了，有的在逃命，有的在大喊“快报警，有人打架了”。很快公园的保安最先冲过来，那保安手持铁棍上下飞舞，“都给我住手！”有好几个人都被那铁棍招呼到了，疼得退到旁边，也不敢往上冲了。

        公安也赶到了现场，“所有人手抱头蹲地上！”公安命令道，李陈的衣服也被撕烂了，鼻血流得脸也花了，毕竟李陈他们人多也没咋吃亏，对方有两个人已经被打倒在地，这会儿正躺那呻吟呢。

        不一会儿，救护车和公安的车都到了，“所有人全部上救护车去医院，先包扎伤口，然后再去派出所接受调查！”公安不由分说就把这两拨人都塞进救护车里了。“其他的人愿意作证的坐公安的车直接去派出所”呼啦一下又有五六个人坐进那个公安的车里，包括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王大军也被叫到了派出所。那几个人是惯犯，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进了派出所就被拘留了，李陈他们几个被批评教育一番就可以离开了，可王大军的手机是彻底摔坏了，这个损失找谁去呀？王大军也被公安批评教育一顿，王大军气得牙痒痒。

        从派出所出来，王大军的脸色很难看。“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把你们几个弄这来，这下好了，你们准备回家吧！我是没办法了”王大军絮叨着。“你们几个是因为我才摊上这个事的，等你们伤好点了我请你们吃饭算是感谢吧”红衣女人说道。“那感情好，他们也没啥伤不如就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王大军在一旁附和道，“也行，回头你把地址给我，明天晚上六点我让车去接你们吧”。自从来到这里李陈他们真还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这会儿有人请吃饭当然高兴了，可是嘴上还得说着“让您破费”“也没必要”之类的客套话。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一家大西北饭庄。“我听说你们都是西北人，刚好这里有个有个饭店味道还不错，就请你们尝尝家乡的味道”。红衣女人两口子已经等在饭店门口了，一看到车来了就赶紧迎上去说道，“我老公也是西北人，他老家是甘肃的，特别喜欢吃面条，这是你们那边的特色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簇拥着一起走进饭店。

        原来这女的叫程静，是当地人，他男人叫庞轩，是甘肃天水人，早年就下海来到广东打拼，现在也是小有成就，自己开了一家机械加工厂做起了老板。

        饭店里的饭菜做法就是不一样，同样是茄子，在农村老家一般就是炒着吃，凉拌着吃，可饭店里人家居然是中间裹着肉然后再去油炸叫做茄盒，吃起来味道真的不一样，还有很多好吃的，材料都很普通，但做法就完全不一样了，做出来的花样也是李陈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吃饭的时候程静问大家以后有啥打算，经过这件事以后，金豆的父母很担心，无论如何都要金豆赶紧回家，其他的人也都想着在这工地肯定干不成了不行先回家。李陈原本也打算回家了，可是转念一想，就这样回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出门的时候父母本就不同意，他是坚决要走，还说自己要去闯荡一番，现在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算咋回事啊？李陈回答说自己还想再待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程静问李陈上了几年学，李陈就告诉她自己初中毕业了，程静说如果要留下的话最好学一门技术，技多不压身吗，如果李陈愿意可以留在自己的厂子里学习设备维修，等将来走到哪里只要你有技术工作还是很好找的。李陈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找到工作，说的也是，学门技术将来肯定会有用处的，于是他就满口答应了。其余三个人由于学历低，小学刚毕业，也没办法留在工厂里干活就和金豆一起先回老家去了。

        李陈最终只身一人留在了广东。

        程静家的厂子不大，有一百来号人，十几台机器，主要就是给别的工厂加工一些机械设备零件。李陈因为是第一次进工厂，程静就让她老公庞轩先领着他在车间里到处参观一下，因为工厂里设备一直在运转，庞轩就告诉李陈关于车间的相关安全知识，比如机器开动时不能用手去触碰机器转动的部位，由于空间有限很多产品就摆放在地上，所以走路时一定注意地面，防止磕碰，另外产品加工完后都会带有部分油污，有时由于清理不及时油就会流到地面上，很容易造成地面湿滑，总之，在工厂干活一定要注意安全，李陈一一都记在心里了。

        李陈被分配到设备维修部门，由一个五十多岁的梁师傅带他。梁师傅名叫梁志伟，是厂里的老员工了，他也是甘肃天水人，跟庞轩是老乡，在这厂里已经干了十来年了。由于都是北方人，交流的话题也多，李陈很快就清楚了梁志伟的情况了。梁志伟的老伴因为一场病早几年前就去世了，他还有个女儿叫梁秀娟，也在这个厂里上班，主要就是管管考勤、工资发放什么的，相当于人事员。李陈因为刚来什么都不懂一切要从头学，所以他干活很卖力，基本上有啥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梁师傅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转眼间李陈已经在厂里干了大半年了。“李陈你这都来了半年了，也没去过师傅家，今天晚上到师傅家去认认门，以后没事就常来常往呀”梁志伟这天下班后对李陈说，“师傅，我还琢磨着啥时候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你呢！”李陈说道，“请吃啥饭吗花那钱干啥呀，在自己家随便做着吃都比那舒服，就这么说定啦，晚上我等你吆！”没等李陈回话梁志伟已经骑自行车走远了。

        李陈这下可有些犯难了，本来就应该徒弟请师傅，这会儿反过来了师傅邀请徒弟，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但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去呀，李陈知道师傅不抽烟但是喜欢喝酒，据说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能喝一瓶白酒呢，李陈以前也尝试过喝白酒，但哪玩辣嗓子的厉害，李陈总是不适应，但啤酒还行，李陈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喝过，味道很淡，李陈喝完也没啥感觉。那就给师傅买一瓶白酒，自己再买一箱啤酒陪着，总不能啥也不喝吧。

        梁志伟租住的是一间小平房，大概有五十多个平方，房子被隔成两个小房间做卧室，外边还有一间小厨房，卫生间就是几家人公用的，平时洗澡都是在街道的大澡堂里，也还算方便。

        李陈提着酒进去的时候正赶上梁秀娟从里边出来，差点撞个满怀，两个人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对于梁秀娟李陈在厂里见过几次，因为每次发工资都要去她那边领，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有师傅这层关系在两个人总是客客气气的。梁秀娟比李陈大三岁，毕竟出来工作这么多年了，也成熟稳重了许多，她每天都是准时准点上下班，因为行政工作也没有需要加班的地方，工作轻松她就把照顾这个小家的责任给担起来了。“呀，李陈你咋到的这么快呢，我刚去冲了个澡，你都买酒啦，看我这记性还说回来的时候带酒呢，走走走，快进屋，饭一会就好了”梁志伟刚洗完澡回来，看见李陈热情的招呼着。

        昨晚的酒李陈也不记得喝到几点了，他只记得梁师傅给他说了很多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梁秀娟只是坐在旁边默默地吃饭，她也不喝酒，只是偶尔给他爸和李陈的空杯子里添一下酒。从梁志伟嘴里李成知道了更多关于这爷俩的事。

        早年间梁志伟家在农村家里很穷，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梁志伟整天在地里刨，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后来生了梁秀娟，家里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那会儿还是农业社主要靠挣工分，梁志伟算一个劳力，他老婆因为常年有病只能算半个劳力，这样一来他们家就只有一个半劳力，要养活三口人呢，真的很难！后来梁志伟的老婆又怀孕了，但由于常年营养不良，孩子早产了，“是个儿子呀！”说到这里梁志伟突然大哭起来，“你知道的，在农村没有儿子你这个家就算立不起来了呀！”也是因为这次流产他老婆的身体状况更差了，好在梁秀娟慢慢长大了，能帮妈妈做不少事情。再后来国家提出分田到户的政策，梁志伟靠着自己的勤劳才把自家的小日子慢慢过起来。口粮是不缺了但是还是缺钱，好在那会儿已经可以出去搞副业挣钱了，梁志伟就经常在附近给人干活挣一家人的生活费。但是天水是个小地方，想干活挣钱的人很多，哪有那么多活呢？没办法就找熟人帮忙给介绍下这个厂子，虽然离家很远但一年下来也能挣个万八千块钱，家里的活就全部交给梁秀娟她们娘俩了，本想着挣几年钱就回去，毕竟年龄大了也干不动了，可谁曾想梁秀娟她妈还是没有熬过来，早早的就走了。说到动情处老梁已是满眼泪光，小娟那会初中刚毕业，我想也不能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了，就找庞厂长说情，把她也安排到这个厂子上班了，现在我爷俩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也很放心，就是这孩子都快二十岁了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我怕把孩子给耽误了，只要她一结婚，我就回老家呀，都说落叶归根，我也不能这样一直在外面打工啊！

        李陈不知道梁志伟为什么给他说这么详细的家事或许是喝了点酒，或许是他乡遇故知吧。李陈也喝了不少啤酒，虽然没醉但是走路也有些不稳了。

        年底了车间的活多起来了，很多都是用户急着要货的。李陈他们也更忙了。由于工厂里的设备大部分都是二手的，不是这出问题就是那出问题，李陈也已经成熟练工，可以单独作业了。这天李陈正在给一台机床换润滑油，忽然同事跑过来对他说“你师傅出事了，现在已经送去医院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李陈头“嗡”的一下就懵了，师傅出事了，他赶紧把剩下的活交代给别人，一口气跑去医院。

        这是一家原先公社卫生院，不大。李陈很快就打听到了梁志伟的病房了。一进病房，李成傻眼了，只见师傅的头被好几层纱布包裹着，只露出嘴和眼睛，腿也被纱布缠着，只有手还能活动。梁秀娟在旁边哭哭啼啼的，庞厂长和厂里的其他几个人也都在。“李陈，你来啦”庞厂长首先开口，“你快来看看，你师父刚才还一直在叫你名字呢！”，原来师傅下午在给一台机器换电线的时候，由于空间有限他想从旁边绕过去，结果放在旁边的工件没有固定，整个都倾倒下来把师傅的腿和上半身都压在了下面。“师傅！”李陈哭喊着，在这个厂里只有师傅像对待儿子一样看待自己，每次家里做了啥好吃的他都不忘给李陈带一份。“病人现在正在脑出血，我们这个小医院实在没办法抢救了”旁边的医生淡淡的说，毫无感情，或许他们见惯了人的生死，人在他们面前就和普通的动物没啥两样。“一会病人醒了叫我！”说完就出了病房。

        天快黑的时候，师傅依然没有醒过来，插在他身上的心电监测仪突然发出“滴～”“滴～”两声长鸣，众人都不明白咋回事，赶紧喊大夫过来，还是刚才那个人，“人已经走了”还是那样淡淡的毫无表情，说完就麻利的撤走了心电监护仪。“爸～”梁秀娟放声大哭，撕心裂肺，在场的人听着无不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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