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9章豪门贵公子

慕少琛跟着毕大哥来到了他说的那个小院，环顾四周，发现此处虽是稍为偏僻的巷子，可看起来并不荒废。小院被石墙四面围着，院内立着两株海棠，高高的从墙上攀出一簇簇粉白相间的花来。

        沿着院墙走到一个小门前，毕大哥指指门，说就是这里。慕少琛抱着双臂，用下巴撩了撩，示意毕大哥拍门。毕大哥无奈，只好乖乖拍门。

        门拍了一会，里边终于有了动静，只听吱呀一声，木门从内打开，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半开着门堵在门缝里，抬头眨着一双大眼睛望向他们。

        慕少琛低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小丫头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材小巧玲珑，着一身藕色的襦裙，襦裙上用银线绣了几朵盛开的白牡丹；一张脸也就巴掌般大小，短而浓的峨眉配上黑而亮的大眼睛，让她看起来既纯真又倔强；鼻子小巧玲珑，配着唇红齿白的小口，让人一眼看去，只觉这小姑娘贵气得像个金雕玉刻的人儿。

        慕少琛见小姑娘纯真里带着不羁、动作神态又微有些粗鲁，心想她应该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倒像个恃宠而骄的贵族丫鬟。

        只是，这样一个可爱标致的小丫鬟，怎么能和胡子邋遢的乞丐扯上关系呢？

        慕少琛抱着双臂看向毕大哥，毕大哥也是一脸莫名，赶紧解释道：

        “这，我也不知道啊。上次我来的时候，那人分明就住在这里。”

        “玉儿，可是行脚帮的人回来了？”

        慕少琛还没说什么，院子里便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慕少琛视线越过玉儿的头顶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银白华服的男子正侧身坐在桌边喝酒。

        慕少琛只觉此人气质华贵、风流倜傥，又看似有些眼熟，正想再细看些，却被跟前的小姑娘努力踮起脚尖要挡他视线的举动吸引。于是他又低头看向这丫头，只见她瞪圆了眼睛，隐隐透着不高兴。

        “玉儿，此处不是府上，莫要造次，快请人进来。”

        名唤玉儿的小姑娘听到身后男子的吩咐，才把门彻底打开，再小跑的回到男子身边。

        慕少琛站在门外看去，只见海棠树下，那男子拿起手边的折扇，啪一下打开，再优雅的站起，摇着扇子转身向他。

        慕少琛看着，只觉此人丰采高雅、神明爽俊，长身玉立、气宇不凡。他挺身站在开满海棠花的树下，那一树的海棠，竟没一朵能和他相比的。

        他再细看那人的脸，只见他颜如冠玉、目若星河，剑眉如峰下，一双黑亮得过分的桃花眼直勾勾的望着他，似笑非笑。

        一阵风吹来，一树的海棠花随风落下，公子白衫浮动、乌丝飘摇，竟像个谪仙似的人儿了。

        慕少琛心里叹道，原来这世上，竟还能有比小师叔更好看的人。

        慕少琛盯着此人观察，片刻后，终于想起前几日酒楼里那双躲在扇子后的桃花眼。于是他开始寻思，此人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与他的气质如此不符，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

        公子见他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便自行走至他跟前收了扇子，给他作了个揖。随着他的动作，慕少琛竟还隐隐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竹叶香，合着他头上肩上刚刚落上的海棠花香，味道清新又香甜。

        “少侠也是来问消息的？”

        也？慕少琛心里虽在嘀咕，可见对方以礼相待，他也不好露出怀疑显得失礼，于是也抱拳回礼道：

        “正是。公子可是行脚帮的长老？”

        那公子听罢一笑，又打开扇子摇了摇，

        “少侠看我可像是行脚帮的？”

        慕少琛想起毕大哥说的，行脚帮多是乞丐流民，眼前这公子温润贵气，如何能拿他和那些邋遢落魄的乞丐相比？

        思及此，慕少琛略觉自己唐突，又抱拳致歉道：

        “恕我冒昧。公子俊逸风流，确实不像行脚帮的。”

        公子听罢爽朗一笑，对这样的评价十分受用，于是伸手侧身抚袖，微侧些头邀慕少琛入内。

        “少侠谬赞。既同是寻人问事，不如少侠入内与我小酌两杯，我们慢慢等可好？”

        “多谢公子。”

        慕少琛抱拳致谢，便大大方方的跨入院中。毕大哥见此机会，并未跟上，反倒是轻手轻脚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飞快的跑了。慕少琛听到毕大哥逃了，心想能从他嘴里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留与不留并无要紧，便随他去了。

        待二人走到桌边，公子发现随着刚才的风吹，地面与桌上均落满了海棠花瓣，连桌上的菜碟和酒杯，也已满是花。

        “哎呀，还想好生招待少侠，可惜却脏了。”

        公子看着，面上似有不喜，拿扇子打了两下手心，转而问慕少琛道：

        “不如我让玉儿重新去买几个小菜，我们且等等？”

        慕少琛看了桌上一眼，心想我们习武之人上山赶路，便是直接摘果挖根就地而食也是有的，这点花瓣有何可介意？但眼前这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想来也是娇养讲究惯的，他若介意便由着他吧。于是他跨腿一坐，淡声道：

        “公子随意。”

        公子听罢，反倒又一拍扇子，爽朗笑道：

        “可我又想，花下饮酒、花自飘零本是预料之内的事，我若明知如此还不许花落碟中，倒是我强花所难了！”

        公子一边说一边也抚袍坐下，再挽起袖袍伸出玉脂般的手，从食盒里拿出一副碗筷和酒杯,置于慕少琛面前，给他满上了酒。满上酒后，公子举起酒杯敬道：

        “这位少侠，我们便直接就着这些花瓣和花香，一起畅饮几杯如何？”

        公子给自己斟酒时慕少琛点头致谢，而后举起酒杯，与公子轻轻一碰，两人再昂头将酒连同花瓣，一饮而下。

        慕少琛向来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绕弯子不痛快的人，于是饮罢一杯酒，便单刀直入问起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公子贵气，看着不像是江湖中人，不知是有何事，须得公子亲自前来问询？”

        问罢，只见眼前的公子打开了扇子，风度翩翩的摇了摇，才笑道：

        “原是家中给我定了门亲事，对方却是远在南陵的。我自己无法得知小姐的人品样貌，又不敢全然相信媒人的说辞，因此对这门亲事略有犹豫。听闻江湖中有个行脚帮，可代人调查消息且准确无误，我便过来请他们帮我查上一查。若那小姐确实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我这一生便仅娶这一良妻与之白头偕老；若那小姐名不副实并非佳偶，我便说什么也要推了这亲事，再自己另外去寻的。”

        公子说得认真，可盯着慕少琛看的眼神却似笑非笑，让慕少琛直觉此人狡猾，并不真诚。

        但人家既然如此说了，慕少琛也不好凭着直觉便说别人的话不可信。他只点了点头，便无话可说了。

        慕少琛这人，若对方坦荡或者他觉得对方坦荡，他便能与之真诚沟通、交谈甚欢。若他发现此人城府太深心思太重，或者性情让自己感觉不爽或者不适，他便不喜多说，以至于让人看起来以为他颇为冷淡甚至嘴笨木讷。

        两人突然就沉默下来，氛围有些尴尬。公子见此，又给慕少琛倒上酒，尽量显得真诚的笑问：

        “少侠你呢？不知前来所问何事？”

        “剑仙诀。”

        “剑仙诀？可是前几日被盗一事？”

        “你知道剑仙诀？”

        慕少琛心底对此人的疑惑更甚了。

        按理说，江湖自成一体，寻常百姓为了平安一般都远离江湖人和江湖事，名门贵族则更是尽量与之隔绝。他这样一位贵公子，又如何能如此清楚的知晓剑仙诀被盗的事？

        “略有耳闻。”

        公子见慕少琛脸上写满了怀疑和警惕，便又笑着说道：

        “我因故被禁足于樊城内，平时闲来无事就爱上街瞎逛、到茶楼听书，如此，便时常听了些江湖故事。又因觉得那些江湖故事甚是有趣，于是有机会也尽量多结识些江湖朋友，如此一来，不知不觉竟也成半个‘江湖中人’了。”

        慕少琛听罢，想了想，觉得这话也说得过去。毕竟，连他这样身份的人都要来闯荡江湖了，又怎能说豪门贵族就一定没有沾染江湖的道理。

        如此想来，他出现在酒楼一楼和此处，便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行脚帮买卖消息有个规矩，不知少侠可知？”

        “我初涉江湖，并不知晓。”

        “我也是听闻。行脚帮贩卖的消息分两种。一种是普通人需要的普通消息，比如有关经营民生、有关家世背景、有关寻人寻物等等。像我要问的，便是这类。这类消息行脚帮只贩卖或者收钱后再帮人去调查，并不会向外购买。只要想问的人给了足够的银两，不论事情大小，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行脚帮都能查得。并且这类消息，不管买的人是谁，钱够就行。”

        “但，真正让行脚帮有别于其他帮派的，却是另一类消息。这类消息，往往事关整个江湖或者天下，因此行脚帮便有买也有卖。买则只买自己认为有用的消息，卖则只卖给自己想卖的人；且一道消息只卖一次，每次的价格还只看帮主当时的心情。而偏偏这类消息，唯有行脚帮才能最快最准的搞到，若是有人在别处先搞到了，那无非只有以下三种情况：”

        “要么，这消息没用或是假的或者不够准确；要么，行脚帮早已知晓却不想让别人知晓；更甚者，要么，别人能从别处得到消息这件事本身，就是行脚帮设的局，为的就是引人上钩或者将此人做成局中局的诱饵。”

        慕少琛听罢，心生赞叹。

        如此厉害的帮派、如此随性的风骨，不正是他所向往的江湖吗？只可惜他身份使然无法任性，否则他也想入个这样的帮派，好在江湖上肆意飒爽一翻。

        心中略微惋惜一番后，慕少琛又问：

        “如此说来，相传剑仙诀事关整个江湖和我朝国运，我一介无名小卒，怕是连问的资格也没有了？”

        “也不尽然。行脚帮帮主性格古怪得很，谁知他会不会看你顺眼，便将消息卖给你呢？不过这类消息一般都是天价，不知少侠可备好银钱？”

        经此一提，慕少琛摸摸自己的腰间，才想到自己上午为了小二口中“连行脚帮都不知道的消息”，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金豆全给他了，此时他哪里还有钱？

        要不，回去找师叔借点？才这么想，慕少琛便又在心底皱眉摇摇头。这位公子也说了，这类消息一般都是天价，若师叔给得起，又何苦让云星辰千里迢迢自己去查？

        公子见他摸了一圈自己的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便一收扇子豪爽道：

        “若行脚帮当真愿意卖此消息给你，那少侠必定身份特殊到令行脚帮都另眼相看。小生不才，家底略微丰厚，平生又最爱结识各路风流豪杰，若公子在银钱上有所不便，我自愿借于公子，只求公子让我也跟着参与些热闹。”

        其实若要钱财，慕少琛再多也是给得起的。毕竟天底下，怕是没有哪家能比他家更殷实的了。只是，管家里要钱一来怎么说也要等个好几天，二来还要跟家里解释原由经得舅舅同意才行，思来想去颇为麻烦。若这公子当真肯借，那当然再好不过。

        “如此真是万分感谢。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待我日后差人将钱送还给你。”

        “鄙姓杜，单名川字，樊城杜府杜老爷的外孙，杜川是也。”

        “原来是杜公子，久仰久仰。”

        听到对方竟是天下首富杜老爷的外孙，慕少琛心道原来如此。难怪此人既能有如此高贵风流的气质，又能如此一掷千金不吝钱财。又思及杜老爷曾救过自己的师叔，于师叔有恩便等同于于师父和他有恩。既然眼前人是恩人之孙，他自应对此人恭敬些。

        思罢，慕少琛起身向杜川抱拳作揖道：

        “多谢公子。”

        杜川爽朗一笑，起身回礼道：

        “不谢不谢，都是江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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