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计划赶不上变化

　　
王欣匆忙赶回工厂，发现院子里一片混乱，救火车，救护车，各种管子，各种器械，各色人等，可以说是乱七八糟。他的车进不去厂区院里就在厂区附近停下来，走到门岗那里，见到一个同事，就着急忙荒地问，“怎么样，火扑灭了吗？”
“早扑灭了，还要等你回来救火呀？”那伙计还像过去那样，对王欣说话阴阳怪气的。
“咱们的人呢？”王欣一直把保安队的人说成是自己人。
“都去救火了！你赶紧去看看吧，好像还有人伤了呢！”
听说有人伤着，王欣就不平静了，赶紧往里挤，被武警拦住，王欣解释了半天，说是工厂的人，才算是混了进去。到了里面，就看到夏总范总还有厂长和其它一些领导都在，王欣想上前去打个招呼说回来了，可是这时候没有人注意他。他就拉住一个穿了工装的工人问，“哪儿着火了？”
“机房！”
“哪个车间的机房？”
“废水处理！”
王欣听了是废水处理，心里就有点毛。今天晚上可是方敏他们几个人值班，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就想再往后面走，去看看废水处理车间那面，可是里面被消防队全部戒严，不像是刚才说两句好话就能混进去的。不过他看到所有人都在忙着往外撤胶皮管子，收拾东西，很明显是准备离开。王欣也就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圈外面，等这些消防员整理装备离开后，再往后面去打听情况。很快，消防车，救护车一辆辆闪着警灯开走了。几个高级管理人员也都向后面涌过去。王欣也跟在他们的后面。可是到了废水处理车间，除了几个高杆探照灯以及一排排污水池，似乎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儿似的。当他们踩着水坑和没有清理干净的消火泡沫来到废水处理机房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是面目全非。虽然机器的骨架还能看得清楚，可是就像一架医学标本那样，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被烟熏的黑漆漆的，上面还在滴水。两个老总看了以后，问了几句废水处理的负责人，然后就离开了。这时候王欣才有机会说话，“方敏在哪儿？”
那人看看是老总的司机，就把脸拉下来，“不知道！”
“他今天不是上夜班吗？”
“你以为你是谁呀，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你。这事儿保密。你还达不到这个级别。”王欣被这人噎了一句，心里不好受，可是他想赶紧知道方敏的下落，就跑到前面办公室去问。办公室上上下下灯火通明，虽说大部分职员都下班走了，剩余只是值夜班的和部分加班没有走的人，因为失火就不得不暂时留下来。王欣就去保安队办公室，看看能不能找到队长，这种事儿肯定他是最早知道的人。到了那里，值班的竟然说一直都没看到保安队长，王欣询问关于方敏的情况，那人吭吭哧哧半天，才说，“你最好回宿舍问一下就知道了！”  
王欣急忙跑回宿舍，就看到几个哥们刚刚冲完凉，地上的脏衣服堆成了一堆，他能看出来这是参加救火已经弄得不能再穿的衣服，脱下来准备扔出去的。
“方敏呢？”王欣迫不及待地问。
没人理他。
他又问。
还是没人理他。
等他问第三次的时候，其中一个平时和方敏关系不是很好的一个人说，“你想找他，去派出所找吧！”看到那人边说边流露出一种得意的样子，王欣就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然后抓住另外一个室友的胳膊说，“你们咋就不说话，方敏怎么了？”
“他被警察带走了！”
“为什么？”
“有人举报说是这次失火是方敏造成的。”
“不可能。方敏工作最细心，他会造成失火。笑话，再说他刚开始在那里上班，也轮不到他独立值班独立操作那些机器，凭什么？”
王欣尽管不相信，可是方敏被带走这已经是事实。他也不再多说，直接去了办公室，到了夏总那里，看到几个领导在开会，也不敢进去。他就要转身，发现阿妍从公用洗手间出来，就迎面走过去，阿妍用手势做了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拉斐尔的办公室说，“你先在那儿等一会儿，我得赶紧进去翻译呢！”
王欣进了拉斐尔办公室，发现总经理秘书的办公室就是不一样，尤其是这个办公室面积倒是不大，可是装饰的几乎像是电影里看到外国人的办公室一样，就是所有的照片，图画，几乎都是一切抽象的线条，显得异常的静默。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一眼看到了拉斐尔和他老婆孩子的照片，一家三口人显得很和谐很温馨。只是那女人脸庞黑黑的，不大像中国人，王欣好奇，凑近了，看不清，干脆拿起来去看，这才发现是一个外国人，就连那孩子的皮肤和样子也不像是中国人。王欣就想原来拉斐尔老婆是鬼佬，从来没听他说过。不过看到相框里的黑人，严格来说不是黑人，是那种白人被晒的黧黑的肤色，可是那小孩却不一样，长的好看极了，几乎就是一个洋娃娃。如果说是拉斐尔的儿子，王欣怎么也不会相信，可是他们一家三口人的合照，不是他儿子难道会是拉斐尔找了个女人带来的孩子？这也不可能。拉斐尔这么年轻，英俊又能干，不可能会找一个结过婚带了孩子的。大概这孩子是遗传了他妈妈的基因更多一点罢了。看着这些，王欣眼前就浮现出黄鹂的影子。假如黄鹂不折腾，他自己也差不多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了。可惜了，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咋想的。如果要想拉到，干脆阔里，可是一直就这么耗着，真的让人不舒服。他就琢磨等过几天她用车的时候，见面和她说清楚，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这个问题在王欣的脑海里也不知道想过多少回，每一次这样想都是要下定决心有个分说，可是每一次他都改变了主意，倒不是纯粹因为家里爹娘的反对，而是他自己觉得有一种必须得到黄鹂不可的心里。就这样糊糊涂涂过了这几年，说起来也真是难以置信。可是这就是生活，还能怎么样，没有什么事儿像是划线一样，说直的就是直的，说弯曲就弯曲。王欣已经被磨的没有了多少棱角。在他的心里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考上研究生，重新出发，就算是到了那时候黄鹂继续不搭理他，至少他也努力了，就是另外组织家庭，他也重新上了一个台阶。
可是命运就这么奇怪，当自己做出了选择的时候，新的机会给了自己，没想到会来了一位洋人总经理，并且挑选了自己来为她开车。他自己非常清楚，开车也只是一个过渡的安排，既然方敏都可以派去废水处理做后备干部培养，自己岂不是可以做更好的选择。他是这样认为的，其实也是事实。正在胡思乱想，阿妍过来叫他，他知道会议结束，来到夏总办公室，就看到夏总好像一下子老了，脸上也许是因为疲劳或者是没有补妆，或者是精神不佳，反正看起来不像是他心目中那个永远都是精神干练美丽大方的夏总，“进来，你知道了，方敏被带走的事情？”
阿妍帮助翻译，害怕他听不懂。
王欣点点头。
“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也就是过去协助调查。这样子。明天早上你去给他送点吃的什么。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完，王欣还想问点什么，可是看到夏总扶了桌子站起来，准备出门回家，王欣就没再说话。他走在前头，到了阿妍的那辆红色宝马前面，打开车门，看着夏总上了车，关上门，恭敬地站在那里，望着汽车出了厂区，他才独自回到宿舍。
第二天上班，工厂像是炸了锅，到处都在传是那几个调到废水处理车间的保安不懂规矩弄出了大祸。拉斐尔听说这些流言，赶紧去跟夏总汇报，夏总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她知道既然已经决定成立事故调查小组，范总做组长，她就相信一定能调查出来一个结果。如果结果证明  确实是那样，最终证明是自己插手了下面的人事安排不当，自然自己会承担起这一责任。不过，按照夏总的正常理解，事情不应该是那么简单。她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暗中较劲，虽说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谁在操纵，可是她相信一定是这样。否则不可能会把事情往更坏处推动。谁都知道，出了事故，就事论事，解决问题，首先要让生产正常恢复，这才是头等大事。至于找到失火的原因固然重要，可是不是那么紧急，已经发生了，找到原因做出判断只是早晚的事情，干嘛里面外面都给她施加压力，让工厂停产，进行大面积整顿，这不符合常理，更不利于工厂的正常生产。
“夏总，今天的谈话日程更改吗？”拉斐尔进来问。
“不用，继续进行！”夏总嘴角露出少有的自信。
“好的，我知道了。这就去通知。”
这一天，夏总依然按照预先设定好的日程，约见了几个公司的高管和几个核心部门的经理，交流了关于集团总部的意见和实际落实这些意见的实施办法和步骤。到了下午下班，范总进来，点点头，直接坐下来，阴沉着脸，想了半天，才说，“看来我这个事故调查小组组长不好当啊？”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通过翻译夏总问。
“上下都给压力，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事情的真相。”
夏总看着范总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得到答案。“我们做我们的调查，警方做他们的，需要我们配合，我们就积极配合。这是我们昨天晚上会议上定下来的。这也没什么难的。”
“夏总，你不知道，说起来是一个废水处理车间，可是我们决定派了几个人过去，影响了那个车间主任的积极性不说，就是其它车间和工厂都有很大意见。他们认为我们一杆子捅到底干涉太多，说我们不懂装懂，是外行人干涉内行。啥话都有，你不在，你不知道。我可都要难死啦！”说到这里，范总还唉声叹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范总，我们做的决定，不是一个人的决定，我们公司管理不是乌托邦，如果谁要是觉得不妥，可以告诉他们辞职，工厂也不是某一个人的，工厂做好了全部职工都会有一个好的前途。我不相信这儿的人就不希望一个稳定的职业。这是我的态度，具体你看如何跟他们交谈，你是组长，也是负责生产这个板块的副总经理。”范总没想到一个女人态度这么强硬，难道她真的不怕工厂停工，上面怪罪下来，她的这个职位不保？范总想到这儿，就又加了一把火，说，“夏总，我会把你的意见一字不漏地传达到位，如果发生了不测事件，可不要说我事先没提醒你？”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吗？”夏总一改平常温柔的一面，口气异常坚定地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范总见夏总真的生气了，赶紧放缓口气。“我是说工作还是要做，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好吧，你认为需要多长时间就花多长时间，但是发酵罐那里不能出问题，谁出问题，谁就会被弄去坐牢！”
范总出去了，夏总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好像不大认识这个人似的。
到了周末，夏总照常去上汉语课，可是这一周，没见到范总来上课，夏总心想估计他们在加班调查失火事件呢。
到了周一中午，人力资源经理过来汇报，“夏总，根据你的指示，我们人事部调查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认为失火的原因不应该是烟头引起的，很有可能是有人专门放了火的？”
“你说仔细一点！”夏总听到郭总监这样说，脸上就轻松了不少。
“我们调查了烟头的事情，有人认定说是方敏抽烟引起的，可是方敏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有抽烟的习惯，或者说他是一个不抽烟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在一夜之间抽起烟来，并且正好是在机房抽的。再说，我们私下搜查了方敏的行李床铺，一点香烟也没找到。你说一个抽烟的人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呢？第二方面，就是地上的机油，按照他们的说法地上是漏了机油在地板上，可是你知道我们机房里外分三个隔间，他们说烟头应该是在最外面的控制室，那里是绝缘体的，在里面是电气配电柜，也是隔离设施，然后过去才是机器设备，怎么可能隔了十几米那么远，机油就跑到了控制室呢？方敏才上班了不到两天，他连机油放在那里都不会知道，他是在培训，也没有资格一个人待在机房，你说这不是很大疑点吗？”
“可是，目前的问题是我可以认可你的意见，可是咱们内部调查组迟迟没有给出意见，另外有人一口咬定说是方敏造成的结果，我们该怎么办？”
“没啥不好办的。我个人认为，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一定会有效的。”
“直说，什么办法？”
“你让财务丁总监告诉你一下关于大豆采购的事情，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郭总监就不再说话。夏总想了一下，然后说，“好吧，我问一下丁总监的意见！”
“夏总，用不着真的做什么，也就是向外面透露一点信息，让有人觉到你在查原料的来源和价格问题，我估计失火这件事有人就会放手了！”
“郭，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就是方敏放回来，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这里搞鬼？”
“会明白的，不过这需要时间。我们有句老话儿，叫大水过后不会不留痕迹的。说不了会有人跳出来呢也不一定？”
郭总监离开，夏总想了半天，最后突然让秘书通知采购经理蔡成建过来。这一通知，非同小可，蔡成建没来，倒是范总先来了。见了面笑嘻嘻地说，“夏总，我来跟你汇报一下调查小组的进展情况。”
“不急，过几天再说吧！”夏总故意装出蛮不在乎的样子。
“我们几个成员都觉得差不多了，这样继续调查下去会影响到公司的运营，也会让大家心里不安定。所以我还是先给你通口气，要是你同意，我们就开个管理层会议，做出最终决议为好。”
“如果范总一定坚持要这样做，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不过你知道我爸爸最近要过来，我必须安排时间到香港去，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爸爸他们啦。”
于是，范总就简单说了失火事件的概要，核心内容就是很可能是设备老化造成机器短路引起的火灾。夏总听后就问，“那边也是这么认为的？”
“对，这是他们的意见，我得到消息就和小组成员进了沟通，都认为这个意见很正确。”
“好吧，等他们把意见发过来，看到我们的人放回来，我们再商量下一步如何处理的事情。”
范总出去了，夏总在他背后笑了，然后她告诉秘书说，“等会儿，蔡建成过来，就告诉他我临时有急事儿出去了，改天再找他谈！”
夏总叫了王欣，开车去了西餐厅，她想在那里等着方敏出来，详细问问到底什么情况。�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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