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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探敌情


应梦怜去隔间将已经入梦的江风清抱起。

        屋顶,瓦片被踩踏的声音由远及近,马上就要落在他们头顶上方。

        江月明踹了一脚褚非凡的小腿肚子:“你,上去看。”

        褚非凡摸摸腿:“为什么是我。”

        江月明往江横天身后躲,眨眨眼:“因为只有你一人会武啊。”

        在外人眼里,江月明是柔弱女子,朗云何是病弱公子,应梦怜是普通大夫,江横天只是长得严肃高大,人很好的。只有褚非凡,初来城中就搭台比武,闹得满城风雨。

        褚非凡无话可说,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下挪到屋外,回头依依不舍:“先说好,普通人我还能应付,万一遇到高手我喊救命,你们一定要来捞我。”

        众人:“放心去吧。”

        褚非凡跃上屋顶。

        江月明伸了个懒腰:“哎呀,今天的天气不错,去院里看星星。”

        朗云何从椅子上站起:“我跟你一起。”

        应梦怜推了一把江横天:“你也去。”

        江横天偷懒不成,只好道:“夫人说的是。”

        黑影在夜色下穿梭,前方突然冒出一只拦路虎。

        褚非凡假装没看见他,上顶摸瓦,自言自语:“哪一块坏了来着。”正摸索着,一对长靴蓦然闯进眼前,褚非凡抬头,视线慢慢往上,他看清那人相貌后尴尬笑道:“盗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工作的,我师父让我上来瞧瞧前日被猫踩碎的瓦。”

        说完自己悄悄捏碎一片,呈到面上,说,“你看,我没骗你。”

        那人冷冷地说:“让开。”

        褚非凡惜命,不愿和会武功的尤其是高手过招,当初在晓春搭擂台就是瞅准城里人没几个能打,听罢那人叫他让开,连忙道:“好嘞。”

        院里佯装欣赏夜色的江横天啐他:“没出息。”

        然后指尖弹出一粒石子,精准打在褚非凡屁股上。

        褚非凡脸色一变,疼痛过后往前一扑,扑到了那人的黑靴,他当即哀嚎大事不妙。

        那人抬脚朝他踢去,怒说:“登徒子,滚啊!”

        褚非凡骨碌碌滚下来。屋檐上,黑影不像特意来拿人,更像有急事一般,急匆匆闪走了。

        江月明听着声音嗑瓜子:“哎呦,是位姑娘。”

        朗云何上前,用扇子戳躺尸于地的褚非凡:“褚兄,要不要紧。”

        褚非凡半晌没动静,朗云何把他翻过来,屋里油灯的余亮透到褚非凡脸上,朗云何看见他眼里泛出羞愤的泪花。

        褚非凡抬高胳膊掩饰表情,说:“我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

        可怜可叹,需要好酒好肉安慰他受伤的心。

        再过一个时辰,晓春城的万家灯火上升为天上的点点繁星,夜空下活动的身影更多了。

        江月明在床上翻身,翻完右边翻左边。

        吵,好吵。

        或近或远的脚步声令她不能入眠。

        她用枕头捂住脑袋,心中烦躁——

        轻功不好就不要学人家走夜路。

        气息也不知道收敛。

        也不知是谁家的瓦,碎了三次……

        “白天还没闹够吗,这些江湖人有完没完!”

        江月明猛然从床上坐起,蓝金的双瞳在夜里发亮,里面全是不耐。

        她吞下一粒药丸,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夜行服换上,再用面纱将容貌遮住。

        “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

        正所谓知己知彼,江月明打算顺道去探一探敌方的底。

        江月明不走正门,准备从后墙翻出去。

        “夜深了,要去哪里。”朗云何从后方出现,压低声音说,“带我一起?”

        江月明说:“用不着,你看家。”

        “等等,给你个好东西。”朗云何丢给江月明一块木牌。

        江月明抬手接住,看了一眼道:“赏金令?哪儿来的。”

        朗云何微笑着说:“白日医馆里来往那么多江湖人,有个傻子就把令牌吊在腰间,招摇过市,我看不下去就顺手……现在正好派上用途。”

        这种时候,武林盟的站位比孤立无援的暗影阁令人安心。

        “明天去衙门告发你。”江月明嫌弃道,她利索地把令牌揣进怀里,“走了,不许跟过来。”

        “天亮之前回来。”

        肉眼能看见的登高者不下五个,他们飞檐走壁,身上的服饰统一,很明显是同一个门派的弟子。看架势,似乎想从高处摸透晓春城的布局。

        江月明恨得牙痒痒:就是他们,让人睡觉都不安生。

        其中一名男子正从一处屋檐跃向另一处屋檐,江月明顺手折下一根粗短的树枝,朝他鞋底打去。

        那人脚一歪,没有踩实,虚虚从空中往下掉。还好他手快,抓住了斜飞的檐角。

        有人偷袭!他眼神锐利朝地上看去。

        一只路过的黑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猫儿似乎察觉到他不善的视线,浑身炸起,喵呜冲他龇牙咧嘴,金色的瞳孔瞪得老圆,仿佛在警告,仿佛在嘲笑。

        “见鬼了。”那人喃喃自语。

        江月明心中爽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张仁崇的府邸在城西的永安街,他家附近有晓春城最大的客栈,客栈名叫“蓬莱居”,许多江湖人士都投宿于此。

        晓春城有繁华的夜市,但此刻夜已深了,商贩和行人全都散尽,整条永安街只有蓬莱居灯火通明。

        巡城的官兵腰间挂刀,提着灯笼穿梭在江南街巷。

        他们抬头望向蓬莱居的高楼。

        “这么晚还亮着灯,江湖人都不睡觉吗?”

        “孤陋寡闻,江湖中有一种叫‘辟谷’的功法,练到初阶就能三月不睡。”

        “你话本看多糊涂了,辟谷是断食,和睡觉没关系。再说了,神仙鬼怪的事情怎能往普通人身上带。”

        “可你白天也看见了,这些人能在天上飞,神仙就是这样的。”

        “笨,那叫轻功,你小子到底是如何当上的差……”

        江月明躲在墙后听,险些笑出声来。

        等队伍过去,她探进蓬莱居的大院。

        蓬莱的正院里有一株奇特的桃树,此桃树树干粗壮,从不结果,繁杂的枝条生气蓬勃,几乎占满半个庭院,枝上四季都开满花。花雨纷纷而下,江月明见四下无人,悄悄折了一枝赏玩。

        蓬莱居的客房紧挨种桃树的院子,四面都是。大院之中套小院,最高的楼有五层。各扇窗户虽然亮灯,但是敞开的很少,江月明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

        她贴着墙走,沿墙种的都是竹,不高,但集中且茂密。大堂里走出来一个人,江月明将身形隐匿在黑暗中,等人走了,慢慢站直身子,往距离最短的亮灯窗户靠近。

        屋里有两个人对话,其中一人说:“消息没错?”

        另一人说:“是,暗影阁事发当日,有人见过朝廷运出的焦尸,虽然有身体有损毁,但是能看出来,不是练武之人的身躯。”

        “哼,果真叫那些刺客逃了。”

        那人话语中有退缩之意:“可咱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逃往何处,一个个城镇摸索,真的能找到?”

        “你还是不是泰峰派的弟子,难道忘记了暗影阁带给我们的耻辱!”

        “我、我没,只是谁能肯定他们在此。”

        “你懂什么,暗影阁出事后,皇城前往江南的车辙印都多了,现在江南各地都有我们的人,大海捞针也要将人捞出来。段沧海呢。”

        “飞奴传信,已经在路上了。”

        “好,他为暗隐刺客做面具时就应该想到今天,等他到了,我们就行动。”

        冤家路窄,竟叫江月明听到了泰峰派的秘语。

        段沧海……

        江月明见过他几回,蒙面去的。段沧海此人十分古怪,他早年受过黥刑,面上的刺青使他在哪里都能被认出来,后来他投奔暗影阁,在阁中当了一个面具师。他整日做面具,自己却不戴,屋里鬼气森森,四面的墙上挂了千百张面孔。

        他为江月明做了一张花脸,江月明嫌弃面具不好看,一次都没戴过。

        朗云何与江月明相反,他似乎和段沧海颇为投缘,整个暗影阁属他见段沧海的次数最多,段沧海找到知己,每次见面都给朗云何做新面,比别人精致,比别人用心。

        对此,朗云何的说法是:“段叔说我像他儿子。”

        江月明以为这话不对,段沧海的儿子死时才十岁,明明是因为只有朗云何吃得消老头儿古怪的审美。

        江月明离开泰峰弟子的窗前,心下一沉:比起毫无头绪的江湖人,段沧海确实对刺客们更加熟悉,他要是向着那头,事情就难办了。

        再前方有一扇窗户微敞,江月明更加谨慎地过去,贴着墙,她听见拔剑、收剑、又拔剑的声音。

        透过窗缝,她看见了早上的斗笠剑客。

        每次拔剑,沈客都要盯着剑身的龙鳞纹看半晌,又看三眼,他终于将剑收好放在桌上。剑的旁边是一块赏金令,货真价实,和江月明身上的一模一样。

        又是一个想捉他们的人。

        沈客开始解衣带。

        江月明惊到了:这人好开放,宽衣解带时连窗户都不关紧。

        沈客没有全脱,他背过身,只是掀了上身的衣袍,后背是一片烧伤留下的疤痕,疤痕很旧,看上去在此人身上刻了很多年。沈家和当日的暗影阁一样,灭门时遭遇过一场苍天烈火,此人携带启天剑,又有烧伤,十有八九是真的沈氏后人。

        沈客开始上药,淡淡的苦药味溢出窗户,江月明看不到正面,无法判断他遭遇过什么。只能说他的伤势不重,因为早上沈客和那帮人打斗时,江月明没发现异常。

        喝醉酒的住客走错路,跌跌撞撞往竹林处来,江月明不好停留,撤了。

        她走后,沈客侧过身,斜斜瞥了一眼微敞的窗。

        竹影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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