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管弦和鸣
不远处传来的一片乐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
那是由几种乐器共同奏出的音乐。起先是竹箫的呜咽,继而是二胡的悲凉,再接着又加入了弦琴的寂寥。这三种乐器雅俗之分十分明确,本难在一起合奏,可如今听来竟如此的和谐,殊无突兀之感。
听到乐声的当然不止文越与一醉。这些江湖人虽不像书生爱附庸风雅,但闲时也会听音赏乐消遣时光,故而于此方面也懂得一二。他们听得乐声,起先不以为意,而后竟慢慢走出门来细细聆听。
那手持竹箫的是四方城的竹轩公子。他虽出生世家,可体弱多病,幼年之时郁郁寡欢,如今于这月下吹箫吹出的便是一种悲伤,淡淡的,浅浅的,叫人回味,叫人感伤。那手拉二胡的正是白日里被众人议论纷纷的濮冠群。他幼时流落天涯,靠卖艺为生,此时独坐那孤石之上,拉出的便是一种萧索,一种沧桑,一种挥斥不去的沦亡之感。那手奏弦琴的则是今日午后刚刚上山的濮阳正卿。对于此人大家并不熟识,只知他医术高明。此刻他席地而坐,一架古琴置于膝上,素白的长袍逶迤于地,身边青草萋萋,指间音韵流动,凑出的则是一种空灵,一种寂寥,一种羽化登仙的遗世独立。
这三种乐器都演出了悲意,只是那琴声似乎并没有另外两种那么悲怆,让人觉得虽动听却少了几分凡尘的无奈。正当众人感慨之时,濮阳正卿素手微动,琴弦跳跃,那声音竟忽然之间多了许多的苍凉,摒弃了那一丝的空灵。
没了那空灵,琴声便仿佛从九天落入了凡尘又扰进滚滚的黄河水中,多了太多的人世悲伤。
这突然的转变让燕竹轩微微一愣,箫声间隙,再要吹奏之时却发现竟无法融入那二人的世界中了。燕竹轩看着濮阳正卿与濮冠群,他们一个抚琴,一个拉弦,两种乐声融合在一起已不再仅仅是个人之悲,似乎还夹杂了家园破灭的黍离之痛。这样的情感,燕竹轩是演不出的,他没有经历,所以他不能明白。
濮冠群的眼中似乎有泪水溢出。那二胡之音越加的苍凉,仿佛迈过了天山,越过了大漠,踏遍了草原,渡过了长河,在原以为一切将有所依傍时又发现前路茫茫,云遮雾绕,不知所归。那声音倒不像是演出来的,更像是喊出来的,用嘶哑的嗓子在空无一人的天地间独唱悲歌。
在这片悲凉之中一个声音破空而至,虽远却清晰。那是琵琶的声音。这琵琶也奏出了一种悲意,与二胡的人生之悲不同,这琵琶竟与琴声十分的和谐,于人生之悲中更添几分国破家亡双泪暗的凄苦。
在这样的凄苦中,濮冠群的二胡之音便显出了几分单薄。他起先还能跟上那两个乐器,可渐渐的便觉力不从心,慢慢停了演奏。二胡声灭,琵琶音就听得格外的清晰。它与琴声共舞,在这样宁谧的夜晚竟奏出了战场的杀伐,雪恨的快意。他们从家园之悲演到了战鼓齐鸣最后幻想了凯旋而归,那情谊越来越浓,竟使在场的江湖人热血沸腾,似乎也想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这样的高昂之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乐声又回归了凄切。仿佛南柯一梦,黄粱难再,皓首之时竟不知人生几何,天年难渡。
所有的人听着这样的乐声不得不感伤,不得不垂泪。就在有人呜咽抽泣之时,又一个声音响起了。那是横笛的轻快之乐。这声音是突兀的,它太快乐,太明亮,扰乱了琵琶和弦琴的悲意。琵琶声歇,弦琴声止。那吹笛的人也慢慢走了出来。这是一个还有些稚嫩的青年,锦绣华服,不像江湖人,倒像是官宦子弟。
也的确是官宦子弟。那青年收了横笛,对着濮阳正卿微微拱手:“在下失礼,搅了先生雅兴了。”
“公子笛音清明,何来打搅一说。”濮阳正卿眉眼微抬,淡淡笑着,“看公子这身打扮与这周遭的江湖人格格不入,不知是何来历?”
“在下乃汾王郭仪义子,名唤秦风。”他又拉过一旁的青年,“这是我六哥,郭曜。”
“原来是郭元帅的公子,”濮阳正卿起身作揖,“失礼失礼。”
“怎么又是朝廷的人?”有人嚷嚷道,“你们不去找方鸿晔,跑到这来做什么?”
“我兄弟二人听闻华山论剑盛名,故而跑来一观。”秦风拉住正要发火的郭曜,“听得此处奏乐,情不自禁走来。又觉乐声太悲,若如此悲伤下去只怕今夜无人能眠,故而稍稍搅局,先生莫怪。”说完又是一揖。
“哪里,哪里。”濮阳正卿扶住秦风,状态亲昵,“兴之所致,无法克制,若非老弟援手,只怕我也会心悸难过。”
“我看先生尚且年轻,为何……”
“我是个大夫,这些年行走江湖,见多了百姓的求医无门,看到了军士的生离死别,往往感伤。今夜月色正明,心有所动,故而生此曲调。”他拉着秦风,竟丝毫不理郭曜,“你虽是世家公子,但言行举止平易近人,定能为人所爱。我与你甚是投缘,你若不弃,便唤我一声大哥可好?”
“那是自然,大哥。”秦风也觉濮阳正卿举止让人如沐春风,心中已添亲昵,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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